番外鳳惟小傳7

  入了夜，黑風寨里一反常態地喧鬧。林子前面聚集了一大群人，你言我語地鬧翻了天。黑風坐在一塊大石上，死皺著眉，大喝一聲：「別吵了！耳朵都被你們吵聾了！」

  眾人這才住了口，頓時鴉雀無聲。過了半晌，才聽白英嘆氣道：「好了好了，現在大禍臨頭，叫你們來是大家商量商量，想個辦法，度過這個難關，不是讓你們來吵架的。有句話說得好，只有大事來臨之時，方能看出一個人的本質。眾位兄弟來這黑風寨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我們四十個人，向來都是有福同享，如今，就看能不能有難同當了。」

  說著，他掃了一眼底下的人，那眼光說不出的複雜難懂。

  石剛叫道：「二當家！你放心，別人怎麼樣我石剛管不著，總之我石剛一定跟這黑風寨共存亡！」

  眾人也跟著大叫起來，都說什麼，來一個殺一個，兵來將擋，水來土淹，喧鬧之聲此起彼伏。白英眼光閃了閃，又嘆道：「好！難得眾位兄弟如此齊心！那我就實話說了吧。剛才老大擄來的兩個人，大的，是明南王妃，宮雪衣的義妹，小的，是逢魔谷的聖女，寧西王的女兒！」

  眾人瞪大了眼，頓時啞了口，諾大的堂上立時沒了聲音。大家面面相覷，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半晌方聽那大鬍子道：「不會吧！怎麼可能那麼巧？！是不是那小丫頭騙我們的？」

  白英冷笑一聲，道：「小丫頭就算有點小聰明，也斷不可能編得出這樣的謊言！她姓鳳，你看她的衣著打扮，容貌氣度，就知道不是小戶人家的女兒！至於那女的，會凌宵宮的武功，又姓嚴，更不會錯！況且南藩之地早有喜訊，說明南王妃有喜，王府要添丁了。怎麼看都覺得她不會冒充！」

  石剛跺了跺腳道：「哎呀，事到如今，也沒別的法兒了，不如就跟他們拼了，我們有兩個女的在手上，不怕他們不妥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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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聽他這麼一說，又鬧了起來，紛紛叫嚷著：「對，跟他們拼了！」

  白英喃喃自語道：「世上還沒有人……能要脅東方汐吧……再加一個鳳九天……」他突然打了個冷戰，皺眉道：「鳳九天這些年沒有花大力氣來對付我們黑風寨，究竟是為什麼呢？」

  黑風嘿嘿冷笑道：「他沒空吧！我們也不是那麼好對付的！」

  白英沉思道：「不對……恐怕他別有所圖……當年他攻打耀新國時，很多人不戰而降，據說是因為他得了一件寶貝，與逢魔谷有關。而耀新國被滅之後，齊諳生與逢魔谷不衰反盛，恐怕也與這件東西有關。你猜猜，會是什麼？」

  黑風沉了臉，猶豫道：「他曾做過聖女，莫不是斷弦的秘密……」

  白英道：「不，他應該還不知道斷弦的秘密……如果我沒猜錯，他定是得了墨麒麟。」

  黑風皺眉道：「白英，你的意思是，那墨麒麟也與皇室有關？」

  白英道：「有關也不奇怪，你忘了，逢魔谷是因何而建！」

  黑風咬了咬牙，道：「我當然沒忘！若不是太祖皇帝執意要宣王離開宮廷，怎麼會有逢魔谷？！他惟恐宣王與太子爭奪皇位，故意授他一身絕世武功，逼他隱遁武林，相輔太子。這麼多年來，逢魔谷一向是皇室子弟掌門，雖名為武林門派，實至上是皇室的另一支奇兵！」

  白英黯然道：「只可惜逢魔谷自創建開始，歷代掌門都無心政事，醉心武功，才會受到皇室的一再排擠，終究風光不再……」

  黑風忍不住氣道：「那是因為你一時心軟！早知道當初就不讓單易難那老小子當什麼逢魔先生！你還怕打不過他嗎？為什麼關鍵時候你就退了步？！」

  白英抬起頭來看了看他，嘆了口氣，自嘲地笑道：「心軟？」他忽然伸出手來摸了摸自己的頭髮，眼光忽地一閃，低頭道：「你不明白。我問你，你見過齊諳生嗎？」

  黑風道：「自然見過。單易難下葬時我遠遠地看過。」

  白英道：「那你應該明白……他和我有什麼相同？」

  黑風仔細地看了看白英，恍然道：「你們的頭髮……為什麼會這樣？」

  白英深嘆一口氣，說道：「只因為小無相功原本是一種自傷的武功。習此功者，功力越深，受傷越重。練到最高層時，身體鬚髮都會呈現衰老的狀態。這就是為什麼每一代逢魔先生都死得很突然。其實所有一切，都是皇室的陰謀。大小無相功自創立以來，是相輔相成的，如果只練小而不練大，就會被其所傷。只有兩者相互承接，才能達到武學的最高境界！」

  黑風失聲道：「什麼！你的意思是……我也……」

  白英慢慢地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道：「不錯。你練得越高，身體受損就越嚴重。你難到沒發現自己的身體已經不如從前了？」

  黑風急喘了一口氣，失聲道：「可是大無相功是歷代皇帝才相傳，如今皇帝已亡，那……」

  白英沉聲道：「那就是說，大無相功已經失傳！如今只有一個希望……就是斷弦！」

  黑風眼睛一亮，叫道：「好在那小丫頭在我們手中，我們還有希望，可以解開斷弦的秘密！」

  白英冷冷道：「就算她有那個本事，可是斷弦卻沒在她身上！」

  黑風又沉了臉，想了想道：「如今……只有冒險一試。我潛去王府……」

  白英喝道：「不可！你不要把鳳九天想得太簡單了！當年他能從耀新國全身而退，繼而發兵，不戰而勝，就定有緣故！」

  黑風苦笑道：「當然有個緣故……」他突然眼睛亮了，哈哈笑道：「對啊，我怎麼忘了，還有一個鳳九天！大無相功不會失傳！」

  白英冷冷道：「不要高興得太早，他未必學了。就算學了，又如何肯傳給你我？！」

  黑風一怔，陰沉道：「不要忘了，他女兒還在我們手裡呢！既然我們橫豎都是個死，不如搏一搏！」

  白英皺眉道：「這件事，需要從長計議。只是我怕這二人失蹤，很快就會有人來搜山……時間不多了……」他話音未落，就見一人從山坡外的入口處跳了下來，大叫道：「老大，不好啦，不好啦，出事了！」

  眾人紛紛叫道：「柴瘋子你嚷什麼，出什麼大事了？」

  那柴瘋子一口氣跑到跟前，也不答話，直接抱起一個酒罈子，咕咚咕咚直灌了幾大口，舒了一口氣。黑風忍不住罵道：「出什麼事你倒是先說啊，只顧著喝，早晚醉死你！」

  柴瘋子嘿嘿一笑，樂道：「做個醉死鬼也好過賴活著。剛才我看到好多人上山來了，害怕沒時間喝酒，所以先跑來喝幾口。」

  眾人一驚，白英沉聲道：「來得好快！你有沒有看清是哪裡的人馬？」

  柴瘋子抹了一下嘴，正想接著喝，卻被石剛一把奪了過去，喝道：「你倒是說話啊，只知道喝喝喝。」柴瘋子怏怏地鬆了手，說道：「好象是官兵，天黑了，看不清。不過那麼多人，應該是官家的，不會是江湖幫派。」

  白英一驚，問道：「那麼多人？多少人？」

  柴瘋子道：「我看少說也有一萬吧。山上已經密密麻麻了。」

  眾人聞言，臉色皆變。黑風驚道：「鳳九天好大的陣仗！」

  白英沉思道：「看來不能再等了。等人進來了，就什麼都遲了！石剛，你去把那小姑娘弄出來！我們想個對策！」

  石剛應聲去了，不一會兒便拉著鳳惟出了林子。鳳惟一見這麼多人聚在林前，不由得張大了嘴笑道：「呀，好多大叔好熱鬧啊，你們幹嘛呢？做遊戲嗎？我也來！」

  白英微笑不語，底下的人卻按捺不住叫道：「二當家，你跟這小丫頭囉嗦什麼？不如把刀架在她脖子上，一齊衝出去，我就不信那寧西王不顧自己的女兒！」

  白英沉了臉，冷笑道：「你以為鳳九天會聽你的？如果是齊諳生，可能還會顧忌，那鳳九天……我可不擔保他會怎麼樣。」

  柴瘋子突然一拍腦門，叫道：「哎呀，剛才一著急喝酒，忘了件大事了。剛才上山的人當中，有個女的，武功奇好，我看她的輕功路數，倒象是凌宵宮的。我就納悶呢，怎麼官兵里還有個凌宵宮的人……」

  黑風道：「凌宵宮也來人了，這麼快？也對，一個孕婦怎麼會獨自出門？女的……會武功的只有武公子。嚴無垠的武公子是誰？」

  白英嘆道：「如果猜得沒錯，來的應該是子默。她與嚴無垠有姐妹情誼，凌宵宮子字輩武公子，數她的天分最高。如果她來了，那宮雪衣應該也快到了。柴瘋子，你可見到了鳳九天？」

  柴瘋子呵呵道：「鳳九長什麼樣兒？我又沒見過。不過我看那領頭的不象是寧西王！」

  白英沉思道：「他沒親自來，那還有一點希望。趁宮雪衣和鳳九天還沒有到，我們要立刻離開黑風山。大家聽我說，青山常在，綠水常流，出去之後，大家各想辦法，走為上策。只要能出得去，三月之後，到耀新國國都相聚。」

  眾人見勢不妙，紛紛叫道：「好，好，好。走為上策！」

  鳳惟見他們都拔腳欲走，不由得大叫道：「等等！怎麼都走啦？」

  眾人也不理她，只管往前走，鳳惟急了，叫道：「喂，你們不怕我爹在山腳下等著你們嗎？我認識那個領兵的，你們陪我玩，本郡主高興了，不讓他抓你們回去！」

  眾人不由自主地站住了腳，紛紛朝她望去，她立刻來了勁，跳上一塊大石頭，揮手叫道：「這樣好了，你們都當本郡主的兵，我跟喬沙說，以後你們歸我管，那他就不抓你們啦。」

  眾人看了看白英，沒有說話。黑風寨雖是黑風當家，可是白英心思細密。最擅籌謀，但凡有什麼大事，大家還是要聽他的。黑風正想說話，忽聽白英道：「你是郡主，本來我們可以信你，可是……你爹卻不一定會聽你的！」

  鳳惟大笑道：「我爹那兒當然我去說了，你想啊，如果喬沙找到我，我跟他回去，事實怎麼樣，還不是由得我講？誰知道你們是黑風寨的？！這麼簡單都想不通啊？如果我爹問起，我就說跟你們鬧著玩呢，你們也打死不承認，不就得了？」

  黑風的臉皮抽動了兩下，硬聲道：「小丫頭說得簡單，萬一你不高興，把我們統統捅出去，不就全完了？叫我們如何信你？」

  鳳惟嘿嘿笑道：「所以嘛，你們不要得罪本郡主嘛，只要我高興，你們不就安全了？以後還可以來這黑風寨，多好玩啊！」

  眾人倒吸一口冷氣，小丫頭好大的口氣啊，人還在他們手裡，倒先威脅起他們來了！黑風冷冷笑道：「西華郡主，你好象忘了，你的小命，如今還在我們手上呢！」

  鳳惟滿不在乎道：「幹嘛這么小氣？說笑嘛。」她看了看底下的人，自顧自地坐下來，笑嘻嘻道：「那這樣好了，你們帶我出去，跟喬沙說，我不回去了，喜歡在這兒玩，看他會怎麼樣？」

  眾人都面面相覷，突然發現，他們拿這個小丫頭還真沒辦法，殺，殺不得，嚇，嚇不倒，一時之間都怔了半晌，竟然沒有絲毫的反應。鳳惟嘆了口氣，站起來笑道：「說你們笨吧，還真笨！我爹都讓人來搜山了，你想啊，要是一天找不到，這裡的人只會越來越多，那入口再隱秘，也會被發現吧！黑風大叔，我覺得如今你們想保命的唯一方法，嘿嘿，就是對本郡主好一點，那本郡主高興了，大家都高興了……你們現在走啊，我擔保一出山就會看到我爹了……告訴你們吧，我爹的武功可好了，你們誰也打不過！」

  黑風陰沉著臉，問道：「鳳九天的武功很好嗎？比我還好？」

  鳳惟笑道：「那當然……我不是說大叔你的武功不好，不過跟我爹比起來，還是差那麼一點點……跟我舅舅比的話，就差得更多了……咦咦，你的臉怎麼越來越黑了？」

  黑風正想發火，忽覺前方入口處白影晃動，輕飄飄似有一人來了，他大吃一驚，警覺地後退一步，只聽白英朗聲笑道：「敢問哪位英雄造訪黑風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