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識名
2024-04-30 04:53:10
作者: 無非由
君亦休手裡拿著經書,對著鳳九天行禮道謝,就欲轉身回走。鳳九天眼光微動,輕聲道:「姑娘,我看你受了傷,不如在下送你回去吧。」
君亦休笑道:「多謝公子好意。小女子只是擦傷而已,並無大礙。對了,小女子真是糊塗,請問公子高姓大名?今日相救之恩,小女子感激不盡。以後每日念經,必定為公子祈福。」
鳳九天嘴角含笑,雙目溫柔,輕聲道:「姑娘不必客氣,在下只是舉手之勞。你……當真無礙,不用在下送你?」
君亦休卻仿佛沒看見似的,笑道:「小女子沒事,多謝公子關心。」
鳳九天心中略有不快,淡淡道:「既然如此,他日若有緣,自當再見!請。」
君亦休怔了怔,不知為何他的態度突然冷淡下來,只得笑道:「公子既不願告知姓名,那小女子也不好多問。公子請。」
鳳九天回頭望了她一眼,見她神色依舊平靜淡然,眼中更沒有什麼波瀾,心中微微一動,想著剛才那一幕,竟然忍不住失笑。以他的經歷,還沒有哪個女子能逃得過他的魅力。他原先打算以救她之名與她相識,對她略露情意,便可以手到擒來。沒料到這個君亦休竟然是個清淡得有些遲鈍之人,只顧著經書,對他的感激之情也沒有半分雜質。看來這個賭打得有趣。
他若有所思地笑道:「君亦休!本王還真是對你有點興趣了。」
君亦休見天色漸晚,連忙往回走。她摔了一下,身上多數有傷,走了一半,也止不住有些體力不支,只得坐在梅樹下喘氣。遠遠地看見一個身影急急地走過來,口中喚道:「小姐!小姐!你在哪兒?」
是燕兒!君亦休心中一喜,連聲答道:「燕兒!我在這兒!」
燕兒聞聲飛奔過來,見她衣衫髒亂,忍不住驚道:「小姐!你怎麼了?」連忙將她扶起,四下打量。
君亦休道:「我沒什麼,只是剛才不小心掉進山谷里,擦傷了。幸好有位公子救了我,要不然我還真不知怎麼回來呢!」
燕兒小心地扶著她,微微氣道:「小姐!不是奴婢多嘴,以後你出門還是讓奴婢陪著你的好,要是有個什麼閃失,奴婢回去還不得讓老爺責罰?幸好……你沒什麼事。對了,你說什麼公子救了你?他是誰啊?」
君亦休道:「我也不知道他是誰,不過,他很厲害,好象是懂武功的。對了,今天的事,千萬別跟師父和爹爹說,免得他們擔心。」
燕兒叫道:「我還敢說這些?我還想多活幾天呢!小姐,我先扶你回去,把這身衣裳換了吧。不然被無花師父看到,可就什麼都瞞不住了。」
君亦笑了笑,沒有再答話,二人回了廂房中,燕兒找來乾淨的衣裙給君亦休換了,見她身上青一塊紫一塊,著實嚇了一跳,心中砰砰直跳,叫道:「怎麼辦?這麼多傷,還是告訴無花師太,讓她來瞧瞧。」
君亦休連忙一把拉住她,叫道:「燕兒!你忘了我剛才說什麼了?沒事的。這些只是皮外傷,過幾天就好了。你去麻煩師父她老人家,父親也會知道,到時候你可跑不掉一頓板子。」
燕兒呆了一呆,不知如何是好,只得說道:「那……那怎麼辦?算了,挨打就挨打,小姐的身子要緊。我……我還去叫師太來……」
君亦休嘆了一口氣,道:「好了,這事我做主。你先去打點熱水來,給我洗洗。以後早晚再揉揉,過幾日這些傷就消了。燕兒,聽話,快去。」
燕兒跺了跺腳,只得飛奔去了。君亦休拿起那經書,慢慢地翻看,不知不覺天色已黑了。她越看眉頭皺得越緊,不得甚解,忍不住擱下書輕嘆。
燕兒伺候她用飯後,才勸道:「小姐,你歇歇吧,整天捧著那書看,有什麼意思?你就不累嗎?今天還弄了一身的傷,趕快歇著!」說著一把將那經書奪過,扶著君亦休躺下。君亦休只覺得渾身酸痛,確是疲憊,也就罷了。
接連三天,君亦都無法出門,一來是身上傷痛,二來她身體本來就不好,連日傷神,體力更是不濟。三天來,她只是躺在床上休息,午後才到院子裡坐坐。延華經深奧難懂,她心中愈加沉重,整日苦苦思索,以至於幾次燕兒喚她,她都沒有聽見。
第四天,她有些心煩意亂,在院子裡坐也坐不住了,一個人出了門,漫無目的往後山走。手中的經書已經被她翻了一半,但她卻沒有什麼確切的心得。不知不覺走到了上次跌進的山谷邊上,她呆了一呆,忍不住在一旁坐了下來,望著手中的經書嘆氣:「唉,若是有個耀新國人在這兒就好了。」
忽聽一人道:「原來姑娘對耀新國人有好感?」
君亦休一愣,抬頭望去,卻見鳳九天站在一旁,正含笑著打量她。他臉上帶笑,心中卻有一絲怨氣。那日告別之後,他對她忽然來了點興趣,接連三天,到這後山來尋她,可惜都不得見。今日總算是見了,她卻在發呆,好象忘記他是誰了。
君亦休連忙站起身來,福身道:「原來是公子,小女子有禮了。」
鳳九天自笑道:「姑娘還記得在下啊?我還以為姑娘認不出在下了。」
君亦休連聲道:「怎麼會呢?公子救過小女子,小女子這輩子都不會忘記公子的。剛才小女子只是在想些事情,所以怠慢了公子,請公子不要見怪。」
鳳九天心中一動,慢慢上前,輕聲道:「我們又見面了,算不算是有緣?」
君亦休笑道:「當然是。公子救過小女子,就是有緣了。只是公子今日怎麼會來此?」
鳳九天輕笑一聲,專注地盯著她說道:「若我說,為你而來,你信嗎?」
君亦休愣愣道:「為我而來?」
鳳九天道:「你的傷……好些了嗎?那天我見你也傷得不輕,卻執意不肯讓我相送,想必是你住的地方不便讓我去,可是如此?」
君亦休釋然道:「難得公子明白小女子的苦衷,多有得罪。」
鳳九天仔細地打量著她,輕聲問道:「那你的傷……怎麼樣了?」
君亦休道:「多謝公子關心,小女子只是外傷,不礙事。就是痛幾天,慢慢就好了。」
鳳九天見她對自己的傷竟然毫不在意,不禁一怔。想了想,掏出一個小瓷瓶,遞到她面前,道:「這是傷藥,我想你用得著。」
君亦休愣愣地看了他半晌,道:「你……就是來送這個來給我?」
鳳九天執起她手,將藥瓶塞進她手裡,淺淺笑道:「你拿著,早晚抹一次,輕揉幾下,不出三天就能痊癒。本來想早一點兒拿來給你,又不知你住在何處……」
君亦休看著手中的藥甁,心中突然有了一絲異樣。她自小到大,除了父親與師父,沒有人這樣關懷過她。她抬頭看了看鳳九天,突然發覺這個男人生得竟是如此好看,忍不住心中微微一跳,連忙低下頭,輕聲道:「多謝公子。亦休……感激不盡。」
鳳九天輕聲低語:「亦休……是你的閨名嗎?」
君亦休一愣,連忙道:「正是。小女子姓君,名亦休。」
鳳九天拾起一根樹枝,思索了半天,在地上緩緩寫下「亦休」這兩個字,笑問道:「可是這兩個字?」
君亦休淡淡一笑,道:「正是,公子倒是猜得極准。」
鳳九天微微一笑,略一沉思,在一旁寫了「游自天」三個字。君亦休看了他一眼,猶豫道:「公子……這可是你的名諱?你……姓游?」
鳳九天扔掉了樹枝,望著她笑道:「正是。」
君亦休一愣,忍不住疑道:「公子不是西藩人?我天垠朝西藩之地並無游姓人氏。」
鳳九天眼光閃動,這女子雖然反應慢,可卻不笨。斂下眼光道:「我是耀新國人。怎麼?姑娘你……嚇到了?」
君亦休平靜地著他,並無驚訝之色,只淡淡笑道:「耀新國時常到我西藩地來騷擾,十五年前還大戰了一場,弄得百姓流離失所,你若是問我們恨不恨他們,我們是恨的。可是……並非所有的耀新國人都不是好人啊!公子你……就是一個好人。」
鳳九天輕忽一笑,自語道:「我是一個好人?」
君亦休淡淡道:「小女子只是個平凡百姓,當然弄不懂那些軍國大事。但小女子寧願相信,不管是耀新國百姓,還是西藩百姓,都不願意打仗流血,無家可歸。你雖然是耀新國人,但也不是什麼奸惡之徒!」
鳳九天微微一怔,脫口問道:「你就這麼相信我?」
君亦休笑道:「當然。你救過我,還有,師父說,人的眼睛不會騙人。你不是一個大惡之人。我相信你。」
鳳九天的心口忽地一震,他直直地看著她的眼睛,那一雙明眸漆黑明亮,宛如墨玉一般晶瑩剔透,他眼中戾氣一閃,忽然有些受不了這過於純淨沉著的眼睛,心中驀地升起一種想毀滅它的欲望。這世間的血腥殘酷他看得太多,他習慣了血濺在身前的聲音,習慣了慘烈的場景,習慣了太多狡詐狠毒的眼光,如此安詳如此溫和的眼睛,讓他有點喘不過氣。他不能適應,手忽地捏緊,轉過身去,硬聲道:「在下還有事,先告辭了。」
說完,也不等君亦休答話,逕自往山下走了。
君亦休看著他的背影,心中沒來由地有些不安。他又是怎麼了?態度又突然變了?難道是她說錯了話?游自天,當真是個耀新國人?為何會來寧都?等等,他是耀新國人?!啊!經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