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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賭約

2024-04-30 04:53:06 作者: 無非由

  出了寧都城往南三里,就是墨龍山。此山遠看象一條墨色的巨龍橫臥在廣闊的平地之上,因此而得名墨龍。西藩有許多有關於墨龍山的傳說,說這是龍脈所在,數百年前從天而降到這西藩,有皇家之氣。當然這種說法只是在百姓之間流傳,並不敢大肆地宣揚。畢竟西藩隸屬於天垠王朝,歷代寧西王又都是能征善戰之輩,向來為皇帝所顧忌。

  墨龍山山脈起伏綿延,靠近寧都這一側,有一座著名的梅花庵。世人都知梅花庵有三奇:此庵是何時何人所建,竟無人得知,就連庵內的女尼也說不清它的來歷,仿佛是天生就有的。不過,到底說不清還是知情人不願說,就不得而知了。此為一奇。庵廟方圓一里以內,都種滿了梅花,每到冬季,整個庵廟內更是清香撲鼻,清艷無雙。此為二奇。庵內雖然出家修行的是女尼,可是主持卻並非是清一色的女尼。梅花庵上屆主持就是個不守清規的和尚,此為三奇。有這三奇,便讓梅花庵顯得神秘莫測,令外人猜測紛紛。

  如今梅花庵的主持無花師太,據說是上屆主持的朋友,她本來也算不上是這梅花庵里的嫡傳弟子,可是卻被那和尚拉來做主持。奇的是,這庵內大大小小的弟子們,卻對這位主持敬愛有加,從不忤逆不服。說起來,也算是梅花庵的又一新奇了。

  君亦休住的地方,就在梅花庵後院的一處廂房內。自她十歲時那和尚指引前來梅花庵求藥,無花師太就說與她有緣,收她做了她的俗家弟子。因此十年來,她一個月至少也有十來天會到這梅花庵來修經理佛。無花便在後院中為她特地留了一處廂房。這裡雖然離庵堂有一段距離,但是十分清幽,院落中種滿了梅花,很得君亦休的喜愛。

  君望祖令她在此清修思過,什麼時候能得師太的許可,什麼時候才能回家。君亦休平心靜氣,每日抄經看書,並無雜念。

  燕兒見君亦休坐在院中抄經已經一個多時辰了,似乎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忍不住左搖右晃,眼睛盯著院外的梅花,一個勁地嘆氣。

  君亦休終於擱下筆,淡淡道:「燕兒,你又嘆什麼氣?」

  燕兒立刻上前討好道:「小姐,要不要喝口茶,休息休息?你都抄了一個多時辰了。」

  君亦休這才坐到一旁,接過茶杯,輕聲道:「你也站了半天了,不如……你往前院走遠些,瞧瞧可有梅花開了的?摘一兩朵回來也好。這院子裡人氣太多,花總是開得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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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兒頓時浮出笑容來,喜道:「是,小姐!」說完便往門外走,走到門口,又轉過頭來叫道:「小姐,屋子裡有無花師太送來的蜜桔,你要記得吃啊。奴婢很快就回來!」

  君亦休淺笑了一下,點了點頭。她這才飛似的跑了。

  看著燕兒的身影出了門,君亦休這才站起身,走進屋子裡,拿了兩個蜜桔握在手中,她站在門口想了一想,漫無目的地朝後山走去。

  梅花庵後面是一片小小的山谷,越往外走,梅樹就越稀少,山路也越來越沒有了明顯的路徑。君亦休走了一會,有些累了,找了一塊小小的岩石坐下來,開始剝手中的蜜桔。忽然聽到到前面有人聲,她愣了一愣,這個時候怎麼會有人來這裡?正在疑惑猶豫,卻見兩個男子從梅花林里走了出來,她心一驚,正欲迴避,其中一人一見她,就忍不住叫道:「亦休!」

  君亦休定神一看,竟是蔣儼,他身旁站了一人,赫然是四絕公子盍泚。

  她連忙福身道:「表哥,盍公子。」

  盍泚一愣,呆望了她一眼,眼中驚疑不定,不由得問道:「這位小姐好生面熟,你……認識在下?」

  君亦休淺淺一笑,道:「盍泚公子真是健忘,在下齊休。」

  盍泚恍然大悟,拊掌笑道:「原來是你!你竟然……有趣有趣!當日我是覺得你與一般男子不同,想不到……哈哈!」

  蔣儼走上前道:「你又來梅花庵了?可是姨父要你來的?」

  君亦休道:「是。上次我私自出門去百士壇,父親也沒有太多責怪,只讓我來此思過。師父她老人家倒是高興,直說盼著我來呢。」

  盍泚一臉疑惑,問道:「你是蔣儼的表妹?可是……君家小姐?」

  君亦休道:「小女子君亦休,見過盍泚公子。前次女扮男裝,實在情非得已,希望盍公子不要見怪。」

  盍泚的眼光一直在她的臉上打轉,笑道:「原來你就是君家二小姐。看來傳言有誤啊!」

  君亦休一愣,蔣儼忍不住叫道:「傳言你也信?無非是那些個媒婆做不成媒收不到禮金,就出去亂說一氣,那嘴上哪有個把門的?」

  盍泚哈哈笑道:「那是。市井流言原就不足為信。今日得見君小姐真容,更加應證了這句真理啊!」

  君亦休淡笑道:「讓盍公子見笑了。只是我如今年紀已大,還未出閣,也難免有流言四起。亦休倒是覺得無所謂。只是為難了爹娘。」

  盍泚眸光微動,輕笑道:「哦?但凡女兒家,最怕人家說自己容貌醜陋,找不到好的夫君,君小姐倒是不在意。想不到君小姐心胸如此寬廣,倒令在下佩服了。」

  君亦休低了頭,輕輕道:「要說一點不在意,倒也不是。只不過,這世上之事,原本就不可能事事都稱心如意。亦休只求心安理得,過得自己的日子,至於別人要如何,也不是亦休所能左右。」

  盍泚臉色一整,嘆道:「說得是。世間之理,原本就是人說的。你說你的,我說我的。人人都有一套說詞,哪能盡如己意?君小姐有這樣的胸懷,將來定能尋到一個好夫婿。」

  君亦休面色微微一紅,道:「承公子吉言,亦休先謝過。小女子的姻緣要看天意,也不必過多強求。對了,公子今天怎麼有空來此?」

  蔣儼道:「我們兩個也無事,所以才來閒逛。早知道你也在此,我們應該一早來,順道找你聊聊。」

  君亦休道:「現在也不晚啊,只是這後山一向少有人來,一般香客都只往前山進香,難得你們居然走到這裡來了。」

  盍泚打量著她,見她衣飾樸素,落落大方,毫無千金小姐的派頭。言談之間從容得體,平淡恬靜,更有大家風範,心中暗暗稱奇。世人都說君家二小姐奇醜無比,性情更是糟糕,所以二十了都還嫁不出去,誰知道這裡竟藏了一朵奇花?他心中微動,笑道:「不知君小姐在哪裡清修?可否帶我們去坐坐?」

  君亦休微微一愣,沉思道:「這……請盍公子原諒。小女子住的是乃是師父們後院的廂房,若是帶外客進去打擾,多有不便。」

  盍泚隨即笑道:「既如此,在下也不強求。難得今天有緣相見,不如……就請君小姐去我的清樓坐坐吧。上次在下沒能好好招待小姐,實在有愧。」

  君亦休淡淡一笑,道:「多謝盍公子好意。只是……小女子奉父命在此思過,不能隨意離開梅花庵,恐怕也只能辜負盍公子的盛情了。」

  接連被拒絕了兩次,盍泚面上難免露出了一分尷尬。蔣儼連忙道:「盍泚,你是不知道,我那個姨父啊對亦休從小就緊張得不得了,平時是不准她見外客的。姨父家教甚嚴,亦休也只是遵從父命,並無他意。」

  君亦休望了盍泚一眼,輕聲道:「盍公子千萬別見怪。小女子上次能去百士壇,已是犯了戒,如今……還在被罰期間,恐怕是不能再犯錯。請盍公子多多見諒。」

  盍泚終於勉強笑了一笑,道:「怎麼會?君小姐嚴守禮教,本是應該。那……在下也不打擾了。請。」

  說完,他轉身朝山下走去。蔣儼無奈地看了看君亦休,欲言又止,只得轉身跟了上去。

  直到蔣、盍二人慢慢地走得遠了,君亦休才搖了搖頭,起身往回走。直到她的身影漸漸消失在梅樹林中,山谷下才緩緩地走上兩個人來。這二人一個比一個生得俊美,若要仔細地看,他們眉宇之間倒還有幾分相似,正是鳳九天與游自鋒。

  游自鋒拍手笑道:「想不到這個君小姐倒是清冷得很,仿佛天生就沒有什麼情緒。」

  鳳九天哼了一聲,道:「難不成你對這樣的女人也有興趣?」

  游自鋒哈哈笑道:「若要論姿色,她的確及不上你送我的任何一個美人。不過嘛……她的性子,倒是有幾分特別。能拒絕四絕公子的女子,必定有與眾不同之處。鳳九天,你當真對她沒有半分興趣?」

  鳳九天不耐地轉過頭,看著山下,懶得再說話。游自鋒慢慢走到他身邊,沉默了一會,忽然笑道:「鳳九天,不如我們來打個賭。」

  鳳九天抬眼去望他,竟緩緩地笑了。他一向冷漠,少有笑容。此刻忽然一笑,眉目俊雅,美比春光,赫然只覺得天地失色。一時之間,竟令游自鋒呆了一呆,他忍不住伸手往他的額際撫去,輕聲道:「當真是人間絕色,傾國傾城。如果能有人比你更美,真是打死我也不信。」

  鳳九天臉色一沉,眼中利光頓生,冷聲道:「游自鋒!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游自鋒面色一凜,見他表情冷冽,想起那張臉一直是他的禁忌,知他已然動怒,連忙輕笑著收回了手,訕訕道:「九天,你我相交十年,難道你還不明白我的心?也罷,我原本也沒什麼奢求!」

  鳳九天沉了眼光,半晌方道:「你想打什麼賭?」

  游自鋒那不正經的笑容又浮回臉上,嘻嘻道:「就賭……剛才那女子!以一月為期,你若能將她拐到你的床上,就算你贏!但……不能以你的身份相逼,需她心甘情願,如何?」

  鳳九天望著他不屑地笑道:「你怎麼不親自上?何必要賭我?」

  游自鋒笑得有幾分奸詐,道:「我上?我對她確有兩分興趣,若要去引誘,也並不是不可。只不過,你一點興趣沒有,反倒讓我覺得更有挑戰性!怎麼?不敢賭?」

  鳳九天哼了一聲,道:「笑話!我有什麼不敢?賭什麼?」

  游自鋒道:「很簡單,若你贏了,我請你去我國卿府做客,你要什麼,隨便你開口!」

  鳳九天直直地看著他,笑道:「你國卿府有的,難道我寧西王府就缺了不成?我沒興趣。不如……你答應我一件事。」

  游自鋒一愣,苦笑道:「要我答應你一件事?如果你要我去死,那我不是活不成?」

  鳳九天拍了拍他的肩膀,別有深意的笑道:「你放心,我不會要你的命的。只不過,我要你記住,你欠我一個承諾。」

  游自鋒身子一頓,望著他嘆了口氣,道:「你,唉。好吧。我答應。不過……若你輸了呢?」

  鳳九天微微一怔,笑道:「我不會輸。」

  游自鋒眼光一沉,一眨不眨地盯著他,仿佛想要看到他心深處,沉聲道:「世上的輸贏怎麼可能未卜先知?你若是真輸了呢?」

  鳳九天淡淡道:「我若是輸了,你可是要我也應你一件事?」

  游自鋒收了眼光,看向遠方,輕聲道:「那倒不必。我只有一個要求!我要……見她一面。」

  鳳九天皺起眉頭,看著游自鋒的眉宇之間顯現出少有的堅定之色,竟然有了一瞬間的恍惚,低頭嘆道:「你……想見她?為何?十年前我就說過,相見不如不見。」

  游自鋒自嘲地笑道:「你不是我,你怎麼會明白?總之你若是要賭,就賭這個。」

  鳳九天看了他半晌,忽然笑道:「原來你這次還是為她而來?你還沒死心?」

  游自鋒收了臉色,只是看著遠處的梅林,淡淡道:「我為誰而來,你不必操心。先為自己操點心吧。那君家二小姐,傳說中奇醜無比的女子,對男人沒有半分興趣的女子,哼,我真是很想看看,你到底怎麼去將她引誘到手?」

  鳳九天順著他的視線望去,一片梅林仿佛如海一般地深沉。冷冷笑道:「只要她是女人,就逃不掉一個情字。」

  游自鋒道:「好!鳳九天,記住,我要見血。」

  鳳九天沉聲道:「當然,本王從不玩虛的。既然有賭約,就等著欠我一個承諾吧。」

  游自鋒笑著拍他的肩,若有所思道:「千萬別假戲真做,到時候,我可會傷心的。你也要記住,我要見她一面,永遠不會死心。」

  鳳九天看了他兩眼,沒有說話。二人站在梅林邊上,忽然都心事重重,風景清冷,沒有半分詩情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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