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畏懼

  尹大丫回了堂屋那邊，尹栓子見狀連忙問他：「怎麼樣？有好好跟甜甜說話吧？」

  尹大丫心神未定，一顆心撲通撲通地在胸腔里跳著，怯怯地拉了拉尹栓子的衣擺，說：「爹，我們先回去吧。」

  這次她倒是沒有故意裝出可憐的樣子了，是真的很害怕。

  尹栓子看了看她空手回來的樣子，臉色頓時往下一拉，狠狠地拍了尹大丫一下，說：「不是讓你好好跟你甜甜妹妹道歉的嗎？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養你這麼多年是吃白飯的嗎？」

  尹父的臉色也跟著變黑了。

  在這裡打人是什麼意思？還讓不讓人好好過年了？

  雖然尹栓子打的是尹大丫，但尹父知道這是在打給他看的，要是他想要息事寧人，少不得又要出一些血。這對尹父來說是沒有什麼，但總有一種被二皮臉給賴上的感覺。

  他的性格里的確有老好人的一面，但也不是什麼決斷都沒有的麵人兒。有了釋放善意就很可能被賴上吸血之後，他對這些同宗同族的人都慎重了很多。就是對親兄弟，尹父也沒手軟，更別說是從以前開始關係就不怎麼樣的人。

  他沉聲說：「行了，大過年的動什麼手？栓子，我跟你說，你要是想教訓自家孩子，就回去教訓，在我家動手動腳的是想幹什麼？」

  尹栓子乾巴巴地說：「這個小丫頭沒能讓甜甜滿意，我這不是嫌棄她不開竅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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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尹父就說：「小孩子玩不來那就玩不來好了，非要讓他們湊在一起，豈不是誰都不開心？好了，天色也不早了，你也早點回去吧。」

  尹栓子見過了這麼久都沒能撈出更多的好處，也有點兒急眼了，沒能維持住之前的偽裝，貪婪地看著堂屋裡的東西說：「基強哥，你家的牛羊肉都有好多的哦，今年我家沒有銀錢，家裡幾個小的都很饞肉了……基強哥，你家要是吃不完的話，不如……」

  尹栓子的話已經十分直白，就差明擺著跟尹父要東西了。

  尹父差點就要被氣笑，之前他的判斷沒有問題，這就是一個恬不知恥的貨色。總歸只是一點肉，拿了這次別想再拿就是了，他就說：「五花肉給你帶一塊走吧。」

  尹栓子大喜過望，覺得尹父還是很好講話的，有時候就是要臉皮厚一點才能要到東西，不是麼？

  這樣想著，尹栓子的眼睛又滴溜溜地轉動開了，「基強哥，你們家的布帛也有好多……」

  尹栓子看到有些上好的綢緞都直接用來包東西了，這多浪費啊，還不如給他們家用的，他兒子合該穿絲綢衫的。

  他的做派，完美地解釋了什麼叫做人心不足。

  尹父忍不住搖頭嘆息，他本來想讓人好好地離開的，非要人發脾氣是怎麼回事？現在當個好人真的不容易啊。

  他就說：「你確定不走麼？那你就空手離開吧。」

  他的好脾氣就是被人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無理要求給磨掉的。

  尹栓子見他的態度一下子變了，就有點兒慌，他馬上就賠笑著說：「行行，基強哥你別生氣，我就是隨便提一嘴，你要是覺得不行那也就算了。」

  他終於帶著尹大丫告辭離去。

  等走到了外面，尹栓子才喜滋滋地盤點了一下來這一趟的收益，忍不住想，要是每天來都能拿到這麼多的好東西就好了，可惜看尹基強那吝嗇的樣子，這一招可能行不通。尹栓子撮了撮牙花子，覺得有些可惜。

  然後他又像是想到了什麼，惡狠狠地盯著尹大丫看，「之前你在我面前不是說的好聽嗎？你爹我好吃好喝的供著你，可不是為了讓你在這個時候當個動都不會動的菩薩的！到底咋回事啊！」

  尹大丫離開了尹甜甜家裡，只覺得自己的這口氣終於出來了，又重新成為了一個活人，她終於有時間為自己多做一些打算。但是這一次，她是真的被嚇到了，並不想繼續再面對他們，尤其是裴硯。

  尹大丫就說：「尹甜甜家裡的客人真的太嚇人了，我原本想要讓他高看一眼，但是他都不理睬我，直接說要是我再敢出現，就打殺了我。聽說那些大戶人家，都是不把人命當命看的。爹，尹甜甜一家子都不是什麼好人，咱們以後還是別來了。」

  尹栓子一巴掌打在了尹大丫的臉上，氣急敗壞地說：「說你沒用你還真的沒用啊！廢物，天理昭昭，王法還擺在那裡呢，誰敢打殺了你！個晦氣的死丫頭。」

  尹大丫一下子抱住了尹栓子的大腿，說：「爹，我說的都是真的。我就是賤命一條，死了就死了，可他們也不會放過你的，那些人的手段多著呢。」

  尹栓子聽著是個不怕死的，但實際上這件事對他不好的時候，他溜的比誰都快。

  聽尹大丫這麼一說，尹栓子的內心也忍不住猶疑了起來，他也聽說過那些大戶人家的陰私，知道得只會比尹大丫多。然後又想想尹父的脾氣，覺得他發達了之後整個人都跟以前不一樣了，以前的尹基強做不出這樣的事情，可是現在的尹基強就未必了。

  尹栓子還有些捨不得那些好處，但是想到「不聽話」可能會導致的結局，他還是有點害怕的。尹大丫死了能換好處他是不心疼的，可要是自己死了，那些好處也都是有命拿沒命花，不值得。

  「個死丫頭，還敢詛咒你老子，趕緊起來。」尹栓子還是對尹大丫罵罵咧咧，但是聲音里隱藏著他自己都沒有發現的氣虛。

  他決定了，以後要好處還是得讓自家婆娘還有尹大丫他們來。

  蕭瑞德年初八的時候就帶著各色禮物和一沓銀票來了，紅光滿面地說恭喜。禮物是年節串門來的節禮，銀票則是這段時間尹氏的家具分潤。尹父讓他賺到了不少銀錢，蕭瑞德對他自然是足夠熱情的。

  像蕭瑞德這種人，談什麼都可能是虛的，但是談白花花的銀子，那肯定錯不了。

  而且他也聽說了尹甜甜拜了李相佑為師的事情，對尹甜甜的態度更是直接變了。若是這個名聲傳揚出去，只怕是那些真正世家大族的閨秀都沒有媲美之力。就比如蕭家嫡系的小姐，可從來沒有人能讓李相佑破這個例過。

  蕭瑞德送來的銀子足足有上千兩，尹父現在比以前也是淡定多了，定了定神之後，還能繼續跟人談笑風生。

  蕭瑞德將尹父當成了財神爺，殊不知尹父也是這樣看他的。

  他心中暗想：難怪聽說那些富貴人家從來都不把錢當錢看，原來等錢多到了一個地步，就真的只是一個數字了，就像他現在這樣，聽到千兩白銀都能夠面不改色。

  就在印著尹氏字眼兒的東西在湖光府內外銷售開了的時候，終於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

  蕭家的嫡系是最先注意到的，沒辦法，誰讓蕭瑞德是蕭家的人呢，雖然不過是個旁支，平時大家都沒把他放在眼裡。但是他的很多渠道都是蕭家的，東西太惹眼了，難免就被有心人看在了眼裡。

  世家大族對外可以說是龐然大物，可是對內，也有很多的糾紛和齟齬。平頭百姓家的兄弟都還可能為了家產爭破頭，更別說世家大族裡面。資源就那麼一些，想要出頭，肯定得把別人踩下去。

  更別說蕭瑞德在蕭家混得並不算好，混得好真的不會跑到一個小小的縣城裡待著，出頭了之後，送回蕭府的節禮難免就更豐厚了一些，就想狠狠打臉一下這些有眼無珠的人：沒錯，我就是比你們混得好。

  「這個蕭瑞德，倒是有些運道，沒想到跑到那種窮鄉僻壤呆著，都能讓他有一些奇遇。」

  在薰香裊裊中，有一個青年淡淡地說。他穿著青色的錦衣，修長的手指在桌案上輕點，就像一個再普通不過讀書人，但是他身上的氣度倒不像是一個普通讀書人，他的眉眼俊秀，只是表情淡淡，看著是很有親和力，卻又很矛盾地透露出一種生人勿近的距離感。

  跟裴硯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氣質。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蕭家的嫡系蕭君堯，年紀輕輕卻已頗有風骨，手腕柔中帶剛，讓人不能小覷，蕭家上下都對他多有誠服，更是貴女們青睞的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