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南笙門（陰陽篇）

  「不好了師父，師父，」一個廟裡，一個年輕人跌跌撞撞，氣喘吁吁地來到了這裡。他抬起頭來，看著廟中央樹立著一塊巨大的石碑，石碑下，站著一個花白老者。

  老者的背都佝僂了起來，就像是熟紅的蝦仁，他的氣色依舊有力，一對眼睛炯炯有神，拄起拐杖，轉過身來，看著冒失闖進的年輕人。

  年輕人手指廟外一處，臉上惶恐，說著：「師父，來作妖了！」

  「什麼？現在還沒到中元節，怎麼這麼快？」那老者凝重地皺起眉，整張臉都好像要縮在了一塊，那老者大手一揮，說著：「還愣著幹什麼，喊上你的師兄弟，把方圓一公里的人家全部撤開岸邊！天亮之前不准回來！」

  老者痛心疾首地用拐杖敲著地，那年輕人被吩咐了一句之後，又冒冒失失地闖了出去。

  

  老者隨著年輕人一併走，因為手腳不便，到了發生妖邪之地後，此時已經過了半個多小時。老者四顧周圍，只發現一片荒涼的空地，空地上點著四五隻白色蠟燭，跟用黑狗血畫上的詭異陣法。

  「只是一個陣？障眼法？」老者覺得有些氣不過，一拐杖倒騰了整個陣法，那些蠟燭都被一併掃倒。

  ……

  年輕人只是出去了一段，但是很快就又折回到了廟裡，此時的我已經出現在了廟裡。整個廟堂有一間教室那麼大，橫豎站下，足足可以排下百八十的人。

  年輕人摘下帽子，這便是蘭子沐假扮的，出於妖邪緊張跟天色已晚，守廟的老者並沒有仔細認證。

  一記調虎離山，整個村子就已經開始大規模的騷亂，開始逐漸地往岸上遠處移動。

  因為怕現在村里還有人，所以還需要等個幾十分鐘，才能親手拆廟，這段時間很沒意思，除了打量這個供著水猴子吃香喝辣的廟，剩下的就是跟蘭子沐說話。

  這個廟其實平平無奇，甚至因為供奉了好幾百年，都開始被歲月腐蝕了原來面貌，朱紅色的牆體開始變淡，石碑上的字跡我也認不得幾個了。

  石碑下面，是一個貢品桌子，貢著的東西，除了水果糖酒，還有一灘灘的血液。這些血液用碗裝起來，一盞盞地疊在供桌上，細數一下，一共是九九八十一碗。

  我姑且可以猜一猜，水猴子有九九八十一個。

  「拿鬼當大爺，真行啊！」我還仔細辨認了一下這些血，血液的味道很腥，顏色鮮艷奪目，初步判斷應該都是些動物的畜血，而不是人血。

  但這要是在幾百年前的封建時代，說不定用的就是人血。

  「這個附近幾個村子其實有一個很隱蔽的教會組織，聽說是個巫蠱子派系，叫南笙門。剛剛被我驅走的，正好是南笙門的現任門主。南笙門是個小教派，前後不過二百來人，是江城裡為數不多的小教派。」蘭子沐說著。

  我尋思一下，南笙門應該跟收養柳玉京的玉清齋差不多，都是小派系，不是張清那種茅山大派。

  如今江城陰陽勢力要洗牌，除了七大家族跟清河教兩個已經是勢均力敵。百靈橋很佛系，但龍靈唐家倒是武德充沛，為了能儘快趕上七大家跟清河教的能力，只能迅速吞併這些小教派。

  「如今在江城，單混就是這樣子的下場……」蘭子沐一句話令我無法回話。

  我對著石碑微微合十，即便是我知道這廟是養育笙江水猴子的，但是出於一種內疚，我敬的是南笙門。

  「把這些血全部撒了！不出半小時，水猴子得不到營養就不會在水下生存，就會全部上岸，到時候一網打盡便可！」我說著，伸出手就要碰那些個碗。

  「站住！！！」一聲怒吼是真的嚇到了我，如千個針扎我手心，讓我剛伸的手顫了回來。

  「你們是什麼人？未經河神允許，竟然敢擅闖神廟！好大的膽子！」歇斯底里說話的人，正是之前追出去的老者。那老者來回一小時的路程，一大把年紀的他走的艱辛，喘氣到前胸貼後背，但是進廟之後依舊挺著一副嚴肅的臉。

  那一瞬間我猶豫了一下，但是我也在下一個瞬間心狠了起來。

  我對著蘭子沐說：「把血搬下來，快點，這傢伙交給我！」蘭子沐點點頭，繼續工作了下去。

  老者拄著拐杖，一步步向著我走來，只是因為身材矮小，且佝僂著背，看起來就像一個十來歲孩子的高度，也就到我肩部的位置。

  看著他憤怒的樣子，示弱肯定不討好，我只能換了一副強硬的態度，然後說著：「我們是龍靈唐家的人，笙江里的妖怪嚴重阻礙了世家壯大，這是出於迫不得已，剷除河裡妖魔必須從此廟下手！」

  「荒唐！！！」老者幾乎要氣癲而去，他拐杖拎起來，對準了我，然後說道：「此廟乃我先祖護河鎮江之寶，是我南笙門立門之物，我南笙門與龍靈唐家素來無冤無仇，你這是要滅我百年之門！」

  「廟裡供著妖怪，你南笙門才是好大膽子！」我唇槍舌劍地反擊，我深知水猴子是個什麼危害，我說著：「你們這些軟弱的傢伙，這是在對妖怪妥協！把妖怪供成神，這才是對陰陽界的大逆不道！」

  也許是我的反擊讓老者有些愣神，他氣地顫顫巍巍，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蘭子沐把供桌上裝血的碗，一個個拿下來，然後砸在地上。

  碗碎而血濺一地。

  「哼，百年前鬧水災，大水淹了百里莊稼，上萬子民衣不裹腹食不充飢！」老者用拐杖敲著地面，然後說著：「朝廷批下來的糧食，一碗粥裡面只有四粒米，鄉親們都餓死了！」

  「我們只有供奉此廟，這百來年才不會發大水，百姓才能過上好日子！」老者怒目圓睜，接著說：「就算那是個妖怪，用它的妖術能鎮住大水而救萬民，這何嘗不是神？誰救了百姓的命，在百姓的心中，誰就比朝廷，比皇上還大！」

  「你的意思是……拆了此廟，就會發大水？」我問著。

  「正是如此！」老者說著。

  「但是，那畢竟還是個妖怪，而且現在想阻止……也來不及了！」我轉過身去，蘭子沐已經砸完了全部碗，整個廟裡血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