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蛇（3）

  那一年，周欣雨的家滄海變桑田。

  母親魏葦子自染傷寒，體內器官老化損毀，肺病嚴重，就沒法繼續在鄉下從事醫療工作了，被村里人調遣回來，安頓在家裡休息。

  治療肺部感染，這需要一筆很大的費用，周欣雨的父親只好賣掉了家裡的田地，不時地跑到江城去打零工，掄著兩根粗壯的胳膊，在工廠里賣力賺錢。

  但這些錢都是九牛一毛，在強大的肺病面前，無能為力。

  周欣雨的父親由於太過勞累，一次在城裡蹬著三輪車，路過十字路口，跟一輛失控的大貨車碰在了一起，出了車禍，人只剩下肉泥。

  從那之後，這個家就垮了，母女二人只能靠著鄰里互助生活著，周欣雨在學校的費用也是由鄰居贊助，或者遠房親戚寄過來的。

  當那歹道上門的時候，他也了解到了這個家的情況，冷酷的臉上稍覺一絲溫和，見魏葦子咬著牙，從床上爬起來給歹道煲了個熱粥，並乘在了歹道的碗裡。

  歹道覺得她是個不錯的人，只是叮囑了他一句，今晚記得把門窗閉緊，無論發生了什麼事，千萬不得出去。

  

  留下了這句話之後，歹道從自己袖口掏了一張符紙，遞給周欣雨，說，這東西拿去泡個水，找你媽媽餵下，你媽媽的病就能有所好轉啦。

  你哄屁孩呢？覺得我會信？

  周欣雨拿著這符紙，以為是貼紙的一種，就沒把這事給放在心上。

  ……

  到了晚上的時候，古蓮寨卻沒了燈火，人們在街道上走走停停的，每個人臉上都掛著一種死屍才有的灰暗色，不知從何時起，鄰里的氣氛突然詭異了起來。

  周欣雨照例地在學校上完了晚自習，她早早地下了課，路過三叔家的時候，要進去向三叔拿袋白米，這些白米可是下一周的伙食，供著母親魏葦子跟自己。

  但是那天奇怪得很，天色很快暗了下來，但三叔跟三嬸家卻沒有開燈，暗摸摸的走道伸手不見五指。周欣雨只好摸著牆壁，像個戰戰兢兢的小鹿，顫顫地摸到了三叔的客廳。

  只見三叔跟三嬸坐在沙發上看著電視，可那電視卻是個藍屏，但兩人卻始終沒有換台，整個黑暗的地方只剩下藍屏電視所發出來的光亮。

  周欣雨不知是什麼情況，就自己走到廚房，在廚房翻來覆去都沒有找到這些米。

  她喊三叔三嬸，但是沒有人理她，周欣雨便猜想可能是兩口子鬧了矛盾，這會開不了口，就自己自顧地在廚房裡找著，翻翻冰箱，探探米缸，將一小包袋子裝得體缽滿盆。

  當周欣雨從廚房裡出來之後，藍屏電視卻不知何時關閉了，客廳只剩下窗外投進來的淡白月色。恍恍惚惚的，向剪下的一道殘斑，大小不一地落在客廳地上，映著那地上瓷磚。

  周欣雨想去三叔三嬸面前道謝，當她到了兩人面前的時候，卻發現兩人發著詭異的笑意，嘴巴拉得像個彎弧，都要裂到耳根下邊了，眼神里竟是凶色，目不轉睛地瞪著周欣雨。

  那場景實在是恐怖，兩人就像是泥巴捏出來的人，周欣雨嚇得米也不要了，抄上兩條腿就往自家跑去。

  可一路上的行人各個也是如此，大家都放下了手中的要緊事，像個行屍走肉般地在街頭遊蕩，目光垂著，跟睡著般無差別。

  一剎間，整個村子都是這番詭異的事，人們似乎都變成了死屍，並在平緩一段時間後，開始互相咬對方了。

  這可把周欣雨嚇著了，她直衝家裡，家裡的母親魏葦子是個正常人，見周欣雨風風火火地趕了回來，就問周欣雨發生什麼事了。

  周欣雨嚇得六神無主，就含糊不清地把剛剛發生的事跟母親一五一十地倒了出來，從三叔家到剛剛，這些人似乎都發了什麼病，在一刻起，變得不認識了。

  魏葦子硬撐著下床，要出去一探個究竟，她拄著根拐杖，領著周欣雨就出了門。

  出門之後，村里又不知是何原因著了火，也許是失控的人們打翻了油燈，點燃了草屋。鄉下的房子易燃物很多，整個火光以沖曳之勢，照亮了半邊天。

  而村裡的人們依然如此，各個膝蓋打不了彎，愈發久了之後，村里到處都是斑斑血跡。

  歹道見大事完成一半，就披上了道袍，手握桃劍，出現在了鄉間。

  他這會完全卸了妝，使得母女兩人竟然沒認出是早上的那個乞討者。

  歹道橫劍一握，故作陰沉臉，只問了一句，你們村這裡是不是藏著一條冥界來的金蛇？

  歹道給她們解釋著，發生這事情的原因是因為你們村觸犯了天條，包庇了金蛇。金蛇本就是個無惡不作的陰間生靈，它鑽在地下的時候，不小心觸犯了古墓里的異邪，現在這異邪要找你們報仇了。

  雖然這歹道理由編得挺爛，但他的話里又是陰間又是異邪的，一些陰陽道才懂的詞彙魏葦子聽不懂，可歹道有法子讓全村的人恢復原樣，魏葦子就只好懇請歹道大發慈悲。

  出家人不打誑語，貧道只需要殺滅金蛇，就能保你村子平安無事。

  歹道很快就找到了山後的墓穴，他下了一道符紙，泡著血水，一劍就刺進了地里。這一劍把金蛇給惹了出來，當金蛇完全露面的時候，就連歹道都被其龐大的軀體嚇了一跳。

  歹道雖然嘴上喊著要除滅你個妖孽，但是金蛇畢竟是個靈物，一眼便知是歹道自導自演的事情。

  其醉翁之意不在酒，打著為村莊除害的理由，把目標留在自己身上。

  金蛇自是惱怒，渾身發著顫抖，眼眸里突著前所未有的血性，死死地瞪著歹道。

  母女二人也是從未見過這番眼神，嚇得互相抱緊。

  金蛇畢竟是個狠角色，從血海里磨出了堅韌的強勁，一經戰鬥，直接把歹道祭了牙。

  歹道死後，村裡的怪事也消失了，人們緩過神來的時候，村莊幾乎要給這場無名火消滅得乾淨。

  金蛇覺得內疚，躲在地下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再次出來。

  古蓮寨消失之後，很多人就搬到了外鄉，或者是去江城裡住下了，也少有幾個人依然住在成為廢墟後的古蓮寨。

  其中魏葦子跟周欣雨自然也不例外，在廢墟之中艱苦地生活下去。

  只是後來魏葦子胃病嚴重，也離了世，這個村慢慢的就成為了現在這樣，成為了一道殘破樣，藏著一段難以述盡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