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燕山舊部少年郎

  燕山大澤，地勢天險。

  茫茫萬里，有高峰聳入雲霄，低洼深埋地下。

  燕山大澤，人煙罕至。

  非強者不能入，非大能不能出。

  然而世事無絕對，在燕山大澤深處，有一隱蔽山谷，四面環山，千米絕壁。

  在這裡，有一處世外桃源，阡陌交通，雞犬相聞。

  燕山城，十三年前於山谷中拔地而起，實乃人力對抗天地自然的一處奇景。

  這裡背靠四面絕壁，隔絕外界，由一道環繞的欄杆圍住，阻斷了天地間其他生靈的入侵。

  幾條橫亘的街道與一座巨大的廣場，交相輝映，就是燕山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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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燕山城巨大的廣場上，遍布了數千士兵，每一個士兵從二十歲到四十歲不等，衣著破舊鎧甲，拿起鏽跡斑斑的長刀。

  「列陣！」

  廣場上一座簡陋的高台之上，一位身穿金甲的中年男子揮手示意。

  男子臉上平靜，但卻有一道刀疤，看起來十分兇狠。

  男子身旁，有一十六歲少年，長發垂肩，眼神犀利，唯獨一身白衣，病怏怏的模樣，與千名將士相比，十分礙眼。

  眾士兵列陣完畢，中年男子轉身對那少年道：「太子殿下！清點完畢！一共三千六百五十名士兵！」

  白衣少年點了點頭，道：「韓將軍辛苦了！但是各位都要警惕，畢竟我們不知道下一次被那陳漢的軍隊進攻是什麼時候！」

  「是！」千名將士齊聲喝道。

  少年低聲問道：「韓將軍，我們還有多少元石？」

  「十多年前拿走的元石本就不多，早就消耗光了。」韓姓將軍苦笑道，「太子殿下，我們都不知道能堅持多久，每次去外面購買物資，都會遭到那群叛臣賊子的攻擊，大家死的死傷的傷，其實早就對復國不抱就希望了。最近大家已經開始懈怠，再加上你…………」

  少年臉色黯淡下來：「我知道，我實在不是一個好太子，讓大家為了我寧家王室拋頭顱灑熱血，恐怕只會是一廂情願。」

  韓姓將軍嘆息：「若我天南國還是曾經模樣，怎會遭受如此打擊？」

  少年沉默了，良久，他才道：「是我寧家對不起各位將士，辜負了他們的一腔忠心！我死後，大家就各自奔波生計，散了吧。」

  說完，他飛速離開了。

  韓將軍看著那遠去的一襲白衣，不由暗自感慨。

  天地不公，以萬物為芻狗！

  少年名叫寧南，三歲那年，被人一掌擊碎丹田，從此不僅不能修煉，而且生命堪憂，醫師稱其活不過十五歲！

  但是少年堅強的活到了十六歲，並且熟讀兵法，拼命強身鍛體，只為復國。

  可世間畢竟難有奇蹟，三個月前，少年的身體突然大不如前，開始咳血，疲軟，疼痛難忍。

  這是身體機能即將耗盡的徵兆，耗盡之時，也就是少年死亡之時。

  韓將軍看著少年的消瘦的背影，眼裡閃過一抹不忍之色。

  「倘若不是生在帝王家，沒有這麼大的壓力，縱然是死，也不會鬱鬱寡歡的死去，可惜…………人生境遇，天命難違，又有誰能說的清楚…………」

  少年的身影消失在韓將軍視線內，一切又重歸平靜。

  …………

  寧南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家，一時間看著眼前這座小屋，感慨萬千。

  小屋有兩個房間，一個是他自己的，一個是他妹妹寧夢雨的。

  妹妹寧夢雨還沒有從學堂回來，他燒好飯菜，自己卻沒有吃，全部留給寧夢雨。

  他自己是沒有資格入學堂的，畢竟又不能修煉，去了也是白白浪費資源而已。

  寧南走進自己的房間，房裡堆滿了各式各樣的書籍，從文化兵法，到歷史志怪，無一不缺。

  他從房裡掏出一封書信，那是他交給妹妹的離別信。

  說來夢幻，他寧南沒想到自己的生命會在十六年內結束，甚至一絲希望都不留，這簡直是上天給他開的一個巨大的玩笑。

  十三年前，年僅三歲的他曾是天南國的王子，也是當朝太子，他的父母是天南國王上王后，育有一兒一女，也就是寧南和寧夢雨兩人。

  那時候，天下無論是誰都圍著他轉，對他來說，一切都那麼的美好。

  但是天意弄人，這一切很快就結束了，不幸降臨在他們的頭上。母親突然間神秘失蹤，父親受此打擊，悲從中來，一蹶不振，爾後整日酗酒，尋求慰籍，不參朝政，不理世事。

  天南國元帥陳漢包藏禍心，奪取軍權，率大軍壓境，包圍國都，父親才幡然醒悟，拜託心腹韓忠義將軍將他們兄妹兩人帶出王都，躲進燕山大澤這個險地。而他自己，則坐以待斃，在王宮中一人面對陳漢十萬大軍，生死不知。

  元帥陳漢人多勢眾，且得軍心，韓忠義將軍節節敗退，最終率領五千軍士及其家眷退到燕山大澤。

  寧南的父親曾在燕山大澤探索，發現過一個神秘的山谷，他知此處天險，縱然是陳漢大軍壓境，奈何燕山大澤妖獸橫行，他也不可能攻進來。於是繪製了此處的地圖，讓韓忠義帶領一眾軍士躲進此處，待到未來再做打算。

  韓忠義果真人如其名，忠心耿耿，有情有義，對寧南兄妹視如己出，但奈何老天開玩笑，在退守燕山大澤的過程中，一位先天境強者偷襲寧夢雨被寧南以身體擋住，最後寧南丹田破碎，奇蹟的是他堅持了下來，並沒有死去，但從此永遠不能修煉。

  不能修煉的他，終於明白了什麼是人情冷暖，世態炎涼。

  六歲時，那些將士的孩子，已經開始踏入修煉一途，他卻只能看書，了解天下大事，學習兵法典籍。

  十二歲時，同齡人都突破到後天境四五重，力碎山石，能舉巨鼎，只有他是臉色蒼白，嘴唇發青，一副病怏怏的模樣。

  這些年他頂著嘲諷，頂著唾罵，硬是堅持太子身份，究竟是如何過來的，這其中的酸甜苦辣咸澀，只有他自己清楚。

  形勢更比人強，寧南這些年熟讀兵書，認得清形勢，陳漢有十萬大軍，他只有五千不服管教的老弱殘兵，如何復國？

  燕山舊部五千精兵，這些年偶爾遭到陳漢的打壓，偶爾葬於妖獸之腹，只剩下三千六百人，這些兵力，再加上無人統領，根本不可能打敗叛軍，光復天南國。

  「你們看，那是太子殿下！」

  「還想復國，我看他這個廢物，不如早點死了算了！要不是韓將軍護著他，我早就看他不順眼了！」

  寧南走在路上，永遠有人指指點點，永遠有人帶著仇恨的議論。

  他悄悄的走出燕山城，因為無人在乎他，所以暢通無阻出了這座小城。

  反正快要死了，他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十三年來，他從來沒有出過這個城池，出過這個隱蔽於燕山大澤的山谷。

  縱然是葬身妖獸之腹，不如先看一眼這個殘酷的世界，死也無憾了。

  燕山城隱蔽於山谷之中，山谷四周是絕壁，只有一條狹窄的通道，通向外界。

  韓忠義將軍一直派人鎮守此處，既是防止妖獸和外人進入其中，危害燕山城裡人們的生命安全，也是阻止想不開的人出去。

  出了山谷，可就是妖獸橫行，危機重重的燕山大澤。

  確實如他所想，鎮守通道的兩位士兵果真攔住了寧南。

  「站住！」一名士兵道：「軍中有規定，沒有韓將軍和五位千夫長的允許，不能出去！縱然是太子殿下，也不可藐視軍規！」

  這士兵的語氣十分囂張，沒有絲毫尊敬，渾然不把寧南放在眼裡。

  寧南早就習慣如此了，他也不放在心上，道：「我是太子，我要出去辦一些事情，你們也要阻攔我？違抗太子命令，按照軍規該當何罪？」

  士兵一時語噎，道：「可是，外面十分危險…………」

  寧南道：「放心！我不會離開通道太遠。」

  「可是…………」兩個士兵還想說些什麼，但是寧南打斷了他們。

  「你們如果再違抗我的命令，軍法處置！」寧南拿出一枚木質令牌，上面有一個小小的「韓」字，然後道：「這是韓將軍的令牌，見令牌如見將軍本人！」

  「是！」兩人噤若寒蟬，太子殿下他們可以不尊敬，可是先天境的韓將軍，他們可不能坐視不管，況且，他們打心底對韓將軍心服口服。

  這個世界實力為尊，修煉一途分為後天境，先天境，通元境…………一境九重天，修煉到高深境界的強者甚至可以排山倒海，開山裂石，無所不能。

  很多人究其一生，都不得入先天之境，止步於後天境八九重天，先天境的韓將軍在燕山舊部修為最高，實力最強，自然可以威懾眾人。

  寧南心中感慨，可惜自己不能修煉，不然必然一睹先天境乃至更高深的境界的風采。

  沿著狹窄的通道，寧南不斷做深呼吸，終於可以看到燕山大澤外面的世界，也終於要葬於燕山大澤，無盡天險，妖獸之腹…………

  通道從最開始的狹窄無比，慢慢的變得開闊起來，雖然怪石嶙峋，但只要稍微注意，便可毫髮無損。

  寧南抬頭一看天上，時值正午，太陽光從這一線豁口中照射進來。

  燕山城就是建在這四面絕壁之中，此處之所以隱蔽，也在於四面高峰，唯一的通道幾乎只能容許一人通過。

  通道幾乎走了小半個時辰，寧南才見到出口。

  他不由激動起來，終於要看到燕山山谷外的世界了，只要一觀大澤的雄渾壯闊，絕峰天險，也算死而無憾…………

  他身體雖然很累，但是不足以掩飾激動的心情。

  「自小三歲，打從碎了丹田以後，一路沉睡，到山谷內才醒來，未曾一睹大澤真正的風貌，倘若出去，定要登絕峰，一觀真正的鬼斧神工！」

  寧南邊喃喃自語，邊一步跨出狹窄的通道口，神色雖然疲憊，卻遮掩不了他豪放的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