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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0章

2024-05-26 03:32:14 作者: 隨風清

  滔滔長江騰蛟龍,巍巍群山威虎雄,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江水滾滾來!

  浩浩江波之上,萬里江風之間,江水呼嘯著奔騰,穿流在鳳天大陸的土地上,鳳鳴江岸,大戰的陰雲開始在瀰漫……

  隔江兩岸,黑壓壓地看不到盡頭的大軍嚴陣以待,數百丈寬的江面讓兩邊的將士都難以看得清對面的情況,然而對於如傾狂、魔聖天、凌傲塵此等高手來說,這點距離還不足以影響他們的視力。

  

  江面上,兩邊船隊大片片地被浩瀚的江水包裹,幾乎望不到邊,各自上萬艘大大小小的戰船布滿了兩岸江線,旌旗飄飄,一片沉肅,十分的壯觀。

  北岸江堤高壩上,數十萬虎狼神軍之前,傾狂依舊一襲如常的白衣,一頭青絲微微束起,餘下的隨意披散於腦後,灑脫出塵,如玉般的臉龐上透著嚴肅冷凝,星眸犀利威嚴,紅唇輕抿,君臨天下的王者氣勢盡顯無疑,背上的鳳天神劍於劍鞘之內嗚嗚顫動,末開戰,擁有靈識之神劍已經感知到即將到來的大戰將會是它出現在這個世間以來所迎戰的最激烈的一戰,它迫不及待地想同它的主人一起打這一場戰,綻放它最璀璨的光芒。

  青衣如昔,同傾狂並肩而立的凌傲塵雙手負於身後,如潑墨般的黑髮傾垂而下,於江風吹拂之下,爭先飛舞,端的是瀟灑不羈,衣袍翻飛,該是遺世佳公子,然,俊朗容顏緊繃,瞳眸黑幽深邃如寒潭,冷漠如蒙上一層冰霧,性感薄唇抿得緊緊的,渾身散發著駭人的煞氣,冷酷而嗜血,分明就是那邪惡的明傲塵,不,該說是神仙公子凌傲塵和邪然魔君明傲塵的結合體。

  兩軍對戰,身為對方明炎天朝的『皇帝』,卻站在龍麟國的陣營里,而且一副要同對岸軍隊決一死戰的氣勢比之身後的龍麟將士更有過之而無不及,如此『皇帝』,他可算是古今第一人!

  哼,明炎天朝的皇帝明傲塵!這是他最討厭聽到的十個字,見鬼的皇帝,所謂的明炎天朝立國,明炎皇帝登基,他這個正牌的明炎皇室僅餘一脈子孫明傲塵沒有到場,這個明炎天朝還不是照樣立,明炎皇帝還不是照樣登基,魔聖天只不過是利用他的身份建立自己的王國而已,只不過是利用早已消亡了百年的明炎皇朝這個名號來為他奪取天下擺出一個名正言順的藉口而已。

  對面,那百萬大軍,在他眼裡,不是什麼是明炎軍隊,而是他魔聖天欲要來傷害他子風的工具,魔聖天所復辟的那個什麼明炎天朝,他不僅不會承認,而且更為此怒火高熾。

  若他是真心的因與澈皇帝的情份而鑽牛角尖地非要為他明皇室復國,或許他會試著以明傲塵的身份來參與這場戰爭,期望將雙方的傷害降到最低,畢竟他再怎麼著都不能對一個為他家族著想的人下狠手,無論那人的作法他贊不贊同,這也是為什麼這十幾二十年來,他不想當什麼明少主,卻從未推卻過該負的責任的原因。

  但是,事實上,自他魔聖天破印出山以來,所作所為,他卻完全看不到一點他是真心想復辟明炎皇朝的痕跡,身為明皇室唯一僅存的少主,他一直被當做傀儡般地擯棄在外,就像是一樽被供在神桌上的泥雕像一樣,只是當個擺設而已,有多少次,魔聖天明知道他就在子風的身邊,然而該出狠手的時候,他還是沒有一絲的猶豫,哼,也是,一樽泥雕像而已,死了也沒什麼可惜的,是吧!只要『明傲塵』這三個字存在就行了,不是嗎?

  還有聖老他們,從小到大,他雖清楚魔聖天在明炎遺臣中的身份地位影響,但是自他出現後,他才深刻地認識到,他這個所謂的少主,根本從頭到尾都只是一個名號而已,那群所謂的明炎遺臣確實忠誠,但他們忠誠的是魔聖天,否則,他們不會永遠以魔聖天的命令為先,而一再地將他的話將他的命令當成是在放屁,也不會任由自己一直這樣跟在子風的身邊,而只是意思意思地來找他一兩次後就像完全忘了他這個人的存在一般,每一次的戰鬥,他們一點也不擔心逼急了子風,他會不會有危險,畢竟他們並不了解子風,以他們慣常的思維,若是真當他的少主,則必然會束手束腳,但是,事實又是怎樣呢!再說了,在魔聖天隨便找一個人當成明傲塵坐在那張龍椅上的時候,他們不是也沒有一絲異議嗎?

  終歸到底,明炎復辟,只是一個欺騙了他明皇室四代人的騙局而已,魔聖天早已在入魔的時候就棄情絕愛了,只是他自己不知道而已,所以他以情之名,行滿足自己野心為實,布了一個百年大局,而他,還有他父親、爺爺、太爺爺只是這局中的棋子而已。

  或許剛開始的時候,他並沒有看清,所以,只要不會傷害到他的子風,基本上他都不會主動出手,但自洛水一役以來,他已然一點一點地看清楚想明白了,他魔聖天騙得了自己,騙得了他的太爺爺、爺爺、父親,但是騙不了他凌傲塵。

  今日,他不僅是在同子風一起並肩作戰,也要為明氏一脈四代人討回血償。

  兩人身後,一襲紅衣勁裝和雲玄天和一襲彩衣勁裝的鳳舞萱冷眼觀對岸浩浩如煙波的艦船,如今,他們的身分不是楚雲太子和鳳堯太女,而是新建『龍軍』的左右統領,在他們身後,那一排排氣勢如虹的高手便是龍軍將士,江寒楓、段子明、雲道恆、六岳八派掌門全在其中,身份自然是龍軍各隊的小隊長了,他們不像其他士兵一般身著盔甲兵服,那一身玄黃色的勁裝是龍軍的標誌。

  不止是龍軍,天極門四部也是穿著四色服飾,無一例外都是勁裝,那是自然的,這是要打戰,總不能個個像他們的皇上一樣還是一身白衣飄飄的衣袍吧!四部人馬之前是四神君,人人面色冷酷嗜血,雙手已按在隨身兵器上,隨時準備衝出去將對方廝碎,恐怖的殺氣直壓到對岸的明炎軍都能感受得到,而四部二十八星宿則不見了人影。

  葉影不論是身為傾狂的近身侍衛還是天極門聖使,此時都應該站在傾狂的身邊,但是浩浩陣營之中也並無他的身影。

  江風吹拂,南北兩岸,近兩百萬大軍,卻靜得毫無一點人聲,唯有那衣袂翻飛,旌旗翻騰的『啪啪』聲應喝著隆隆不絕於耳的江水奔騰聲,肅殺的氣氛已經提升到了極點,江面上雙方戰艦在江浪里微微搖盪著,似乎已經開始燥動不安了,然而雙方主帥卻像是在比耐性一般,誰也沒有先下令進攻。

  「呵,天底下能讓魔聖天忌憚成這樣,唯有子風一人。」嘴角邊蕩漾起一抹邪肆的笑意,凌傲塵一眼掃過對岸始終不曾前進一步的船艦道,從魔聖天開始擺開進攻陣勢到現在都有老半天,還不見有絲毫一點進攻的跡象,這可是從未有過,很顯然,魔聖天在忌憚子風會不會又挖了什麼陷阱讓他跳。

  「這可不關我的事,戰場上,兵不厭詐,是他太膽小了,一次戰敗而已,就嚇成那個樣子了。」攤了攤手,傾狂十分無辜地衝著凌傲塵一笑,臉上卻依舊是冰冷得駭人,回頭,紅唇輕蔑一揚:「魔聖天,想要在開戰之前探清我的兵力部署,我就讓你探,看你能探得清多少!現在,也差不多該探『清』了吧!」

  清亮如皓月的雙眸穿過寬闊的江面同對岸魔聖天泛著幽深紫光的厲眸對視著,心下不急不躁,洛水城一役,魔聖天從她手上吃的虧實在太大了,絕對是他有生以生最大的恥辱,也將會成為他心底不可抹去的陰影,所以他絕不敢再小看她,在無萬全把握之際,他不會輕易出手,所以這一役絕對比洛水城那一役難打得多。

  果然,傾狂話音才剛落不久,便見對岸江畔堤上,一襲黑色錦袍的魔聖天紫眸光一動,衝著這邊詭異一笑,隨後便舉起右手,緊隨著,戰鼓擂動,上萬艘明炎戰艦開始轉動,其中的一隊作為先鋒隊,已經擂鼓吶喊地朝他們進攻過來,最前面的是一排排中等船隻,有兩層,指揮將軍站在高層,下層是身背弓箭的士兵,一看便可知,除了指揮將軍是武道高手外,士兵都只是一些普通的精兵而已,後面的船隻略大,但整隻船都像被包裹住一般,看不到裡面的情況,船與船之間的距離搭配得很好,不會互相擁擠造成行動不便,又能彼此之間互相照應,絕對是一支強悍的水軍。

  看到如此陣勢,傾狂和凌傲塵不約而同地蹙了蹙眉,心下有不好預感,但對方已進攻,容不得他們多想。

  傾狂倏然舉起手,已方的戰鼓應著對方也隨著擂響,旗語緊隨鼓聲而在空中接連變幻著。

  北岸江面上,一艘有四層高,足足能容納上萬士兵,堪稱巨無霸的超級戰艦上,柳劍穹一身金黃戰袍站在最高層,隨著戰鼓擂動,抽出『龍吟劍』,在空氣中划過流光弧度,朝天一指,大喝:「攻……」

  戰令一下,戰鼓聲越顯急促,數百艘外表普通,實則堅固不可摧且內有乾坤的戰船立即開拔出去,朝著敵船迎上去。

  這支軍隊是龍麟國最強的水軍,最善長於江海上作戰,就算船隻於滔天巨浪中行走,他們也能穩如泰山,率先出擊的這支水軍的一號艦隊。

  兩支船隊相距還有幾十丈的距離,龍麟這邊旗語突而一變,鼓角聲也隨著改變,江面上,龍麟水軍前方的一號艦隊隨著鼓角聲加快了速度,行進間分散開去,形成鶴翼之形,向著明炎水軍包圍而上,一副全殲的架勢。

  龍麟的戰船早已按照傾狂的設計進行了改造,兩面都裝了車輪槳,不論是在順流還是在逆流中都能保持著最快的速度,遠比普通的戰船要快得多,再加上掌舵的士兵那高超的馭船技術,龍麟一號艦隊的變陣速度很快,快到等明炎水軍察覺到的時候,陣形已經擺開了,兩軍的距離也拉近到攻擊的範圍。

  隨著雙方的接近,龍麟水軍早有準備,拍竿豎起,船上將士抽箭,拉弓,點火,動作一氣呵成,船艙內一架架小型的投石機和強力弩車被推了出來,等明炎將領匆忙下令迎戰攻擊的時候,無數點著火的長箭、奇長的巨弩、燃燒著的石塊從空中疾掠而過,一時間幾乎遮住了整個天空。

  烈火燃起,明炎先鋒艦隊傳出一片慘叫,每隻船上的一隊隊士兵人擠著人,手中執著未拉開的弓箭,眼睜睜地看著可怕的武器攻擊而來,連逃都無處可逃,頓時死傷無數,隊形大亂,最前排一列的戰船已經被擊毀了好幾艘了。

  所謂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此處既然位於青龍城附近,那麼在器械方面,龍麟軍肯定是占絕對的優勢,一交手便打得明炎先鋒艦隊措手不及。

  不過,魔聖天既然未小看傾狂,那麼即使他事先不知道青龍城為傾狂所有,也必然會多加準備,顯然的,指揮先鋒艦隊的指揮官是個擁有超強江海作戰軍事能力的人,在這種大失先機的情況下,依舊能很快就鎮定下來,組織反攻。

  明炎戰鼓聲一變,處於攻擊範圍的戰艦立即分散開去,避過龍麟水軍的攻擊,後麵包得嚴嚴實實的船隻駛上來像盾牌一般護住先鋒戰艦,竟然不怕任何火箭攻擊,趁得這時,明炎先鋒戰艦得到稍微喘息,開始反攻,火箭,巨石,弓弩朝著龍麟艦隊而去,一時之間,你來我往,戰況非常激烈,火光衝起,江浪翻騰,水火交融,行於先頭的船只有的已經撞在了一起。

  『砰、澎……』密密麻麻的艦船混戰在一起,激起了無數的火光,水花,箭雨、火石、巨弩互相攻擊不斷,陣形一再地變幻,龍麟艦隊這邊的水軍指揮工作完全由柳劍穹當任,明炎那邊也同樣由高據於後方巨船上的一名水軍總指揮官當任。

  傾狂和魔聖天均站在兩岸堤壩上,冷眼旁觀江面上廝殺震天,烈火團團,被江水捲走的兩軍將士,死傷無數,好像那完全不關他們的事一樣,然而,事實上,他們一直在觀察著,在猜測著,在等著,觀察對方的戰略部署,猜測著對方將在哪個地方暗含殺招,等著對方出真正殺招,他們都清楚對方,絕不會只是按照尋常的江戰那般來打。

  這是他們兩人下的最後一盤棋,是生是死,是勝是敗就在這一盤棋中,稍有不慎,一子錯則滿盤皆輸,所以他們不能分心。

  顯然,這第一招,兩人的想法一般無二,所以戰事依舊在持續著,戰況也越來越慘烈,看起來,完全是柳劍穹同明炎那名指揮官的鬥爭。

  漸漸的,柳劍穹的軍事指揮能力明顯高過對方,且龍麟艦隊的裝備也比明炎強得多,再繼續下去,明炎先鋒艦隊必然慘敗。

  這時,魔聖天終於動了,開始下第二子了,只見他揚起一抹更詭異更殘忍的笑意,雙手抬起,對著傾狂所在的方向做了一個貌似撥斷琴弦的動作。

  看著他如此表情動作,傾狂與凌傲塵相視一眼,心裡同時咯噔了一下,回頭再看過去,卻見明炎先鋒艦隊快速向兩邊退開去,露出後面所有被包裹住的船隻,以此船隻為盾,之前已展示過了,他們相信,絕不會這麼簡單。

  果然不錯,隱隱之中,包裹住的船隻旁邊突而放下了幾百隻小船,順著流水向龍麟軍這邊飄過來,船很小,最多能容納十多人,在浩蕩的大船里有如江濤之上的點點小微粒,毫不起眼,然而並沒有讓傾狂諸人放鬆警惕。

  以傾狂等人的眼力,在小船出來的時候就已經看得清清楚楚了,瞬間,渾身大震,隱隱能聽到磨牙的聲音,絕對絕對是被氣出來的。

  小船順水而來,出現在所有龍麟軍視野里的不是什麼明炎士兵或高手,而是一群群衣衫襤褸,被折磨得形銷骨立的老人和弱質女子,每個人都被繩捆索綁,動彈不得,在濤浪翻滾,兩軍戰火之間,驚恐地求饒嘶喊,無望地試圖躲過殺戮,但依舊擋不住無情的戰火。

  「救命,救命啊!……」

  「不要,不要殺我,嗚嗚……」

  「救命,我是龍麟人,是龍麟人,皇上……」

  「啊……救我啊!皇上,皇上……」

  悽厲的慘叫聲竟硬生生地壓過了所有的聲音,清晰無比地傳遍鳳鳴江上,每一聲都像一把利刃般剜著所有龍麟將士的心,讓他們愕然得不知該做什麼,攻擊力度慢慢地減弱。

  前面那一字排開的小船上面是手無縛雞之力的老百姓啊!他們身為軍人,責任是保家衛國,護衛百姓,如何能將手中的利器對準他們,如何下得了手,但是,身為軍人,就必須絕對服從軍令,將軍沒有下令讓他們停止攻擊,他們便不能自作主張地停止攻擊,只能多花上一些時間去瞄準真正的敵船而避過開漂蕩在敵船前的小船。

  戰火無情,容不得一點慈悲之心,否則死的就是自己!凡在戰場上混過的人都知道這一點,但是有時候知道是一回事,事情臨到頭了會怎麼做又是另一回事。

  就如現在,龍麟將士明知道這樣放緩了攻擊力道,避來避去,最終死的會自己,但還是因陣前百姓而束住了手腳,無法再放開猛攻,但是明炎軍這時可算是抓住了最好的反攻機會了,這一群群百姓擺出來就是為了送死的,他們才不管呢!對著龍麟船艦就是橫衝直撞,火箭、火石不斷地向對方投去,瞬間奪去了多少龍麟將士的寶貴生命。

  「無恥,無恥,太無恥了!」柳劍穹被這一幕氣得連連怒罵,轉過頭看向傾狂,等著她的指示。

  久戰沙場,什麼沒有見過!也不是沒有在戰爭時,驅趕平民當前隊填護城河的,或是拉上一排死囚於陣前集體自殺,打心理戰術,但是還真就沒見過驅趕一群百姓擋到自己軍隊的面前當擋箭牌,真他媽的太無恥了!他媽的不是人!

  「老皇叔、四妹、陵兒……」

  「陳貴妃、五皇弟……」

  雲玄天和鳳舞萱氣憤的雙眸在瞥見中間那幾隻小船上被縛綁成一團的男女老少後,嚯地飛奔上去來,驚叫出聲,渾身抖得如抽瘋一般,臉色白得駭人,那,那幾隻小船上的人不是龍麟百姓,是原楚雲國和鳳堯國的皇族,是他們的親人啊!

  「啊!太子哥哥(叔叔)救命啊!救我們啊……」

  「萱兒……萱兒,救救我們,救救你皇弟,萱兒……」

  可能雲玄天和鳳舞萱的驚叫聲讓他們聽見了,也或許是他們早已不知從哪裡知道他們的太子(太女)正在龍麟的陣營里,所以像捉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般拼了命地大吼大叫,夾雜著無數的求饒聲慘叫聲,雖然聽不太清,但還是依稀地傳入了兩人的耳朵里。

  雖然這些皇族親人平時同他們不是太親,有些或許還是在暗中使拌的『敵人』,但是,已被折磨得難以看清本來面目的他們之中多少是柔弱得女子,有多少是小小的孩童,他們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懂啊!

  魔聖天,你是個禽獸,你這個只會耍陰招的懦夫,你怎麼能將他們推出來送死,怎麼能……

  「無恥,魔聖天你不是人……」

  「混蛋,混蛋,魔聖天,你這個魔鬼……」

  此時,看著江面上在絕望的死亡之境爭扎的他們,兩人還是抑制不住地嘶聲痛罵,這種時候還能冷靜得下來,他媽的他們就不是人!

  雲玄天已經怒極地甩出兩截九節鞭,已晉階十階的真氣瘋狂躥起,鳳舞萱衣袖鼓動,背後七彩霓帶無風而起,張狂地飛舞,帶著撕毀一切的氣勢已然是十一階巔峰真氣。

  兩人剛一動,手卻被一隻冰涼的修長玉手拉著,回頭,痛苦的雙眸看著拉著他們的人,在她輕輕搖頭之下,緩緩地散去真氣,漸漸地平息滿心的怒火,卻消不散眼裡的痛苦與無力。

  拉住差點爆走的雲玄天和鳳舞萱,傾狂臉色鐵青,雙目漸漸湧上一層血紅,這個時候,狐狸和舞萱出去能做什麼?殺了魔聖天,痴人說夢,救人,不可能,她早已感知到那包裹著的每隻船艦里至少藏著上百名高手,如果他們出去救人,必然會中了魔聖天的計,除非她親自出手,否則有去無回,但她若現在出手,那么正中魔聖天下懷,失敗者絕對會是她。

  對著雲玄天和鳳舞萱搖了搖頭,示意他們冷靜,待他們完全平靜了下來,無力地垂下手去後,傾狂才放開他們的手,安慰性地拍了拍他們的肩膀,血紅的雙眸至始至終都死死盯著那幾百艘小船最正中的那一艘上面。

  十數個哀嚎求饒的百姓之中,有一個始終保持著鎮定的男子,同樣衣裳破爛的他無視著往來的火箭、火石,閉著雙目,像是在平常的休息打坐一般,那樣混戰的場面,他就像是寒雪中的一支傲梅,與那人間的煉獄是如此的格格不入。

  鈞楓哥哥!那個男子竟然是久未見面的月鈞楓!

  從這幾百艘小船放出來的那一刻,她第一眼就看到了他,人海潮動之中,她清晰地感受到從他身上散出來的濃烈得令人窒息的孤寂與哀痛,那樣的孤寂,是被全世界拋棄的孤寂,那樣的哀痛,是被最親最愛的出賣的哀痛。

  被最親最愛的人出賣啊!看到此情此景,她豈能猜不透他會出現在那裡的原因?

  哼,誰是鈞楓哥哥最親最愛的人,誰能讓鈞楓哥哥無奈地來送死,除了他親愛的老爹齊月皇還能有誰呢!

  齊月皇,齊月皇!你的心可真狠啊!竟然將自己的親生兒子都給奉獻出來,為了你對魔聖天的忠心,鈞楓哥哥的一生已經讓你給毀了,除了他這條命,其實他早已一無所有了,為什麼,身為父親的你,連他的命都要以這樣最殘忍的方式奪去,為什麼,為什麼?就為了魔聖天的一個命令嗎?

  魔聖天!目光一轉,化為無數道利刃射向那邪惡大笑的魔頭,傾狂怒極反笑,好,真好,不愧是魔聖天,都已經摸透了她的弱點了!一出手就直接扼住了她的咽喉!

  為了對付我,你這次也可算是機關用盡了,你清楚地知道我不是什麼好人,區區的百姓不一定能打動得了我,於是你想利用我對身邊人的真心來對付我,就像當初,你用我皇帝老爹和娘親對付我一般?所以你拉來了原楚雲國和鳳堯國的皇族人,明里,是用他們用來逼狐狸和舞萱出手,實則,根本就是用來對付我的,因為你知道我不可能對他們兩人的痛苦無動於衷,最後,為了保險,再加上鈞楓哥哥就再好不過了,不是嗎?

  鈞楓哥哥,從來都像一個大哥哥一般疼愛她,即使身處在對立面,也從未做過任何一件傷害她的事,甚至還在暗中幫助過她的男子,這樣真心對待她的大哥哥,她如何能眼睜睜地看著他死在她的面前呢!

  她算過魔聖天的兵力、船隻,算過如何應付魔聖天手底下的各色高手,算過魔聖天會下哪幾步棋,但是,她卻沒有算到魔聖天的喪心病狂。

  痛苦地閉了閉眼,她失算了,這一次她失算了,她太高估了魔聖天,她怎麼也想不到,堂堂的聖天公子,竟然不惜用上了這麼卑劣計倆,用弱者來開路!是怕再像洛水城一役那般中了她的計,搞得全軍覆沒嗎?哼,是該說嘲笑他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的膽小鬼呢,還是該稱讚他吃一塹長一智呢!

  但她又太低估了魔聖天了,早在開戰之前,她就應該先想辦法把鈞楓哥哥給帶回來的,她早該想到,鈞楓哥哥在暗中幫助過她的事,一定瞞不了魔聖天多久的,以他的聰明,以他的疑心,只要有一點不對勁,他就能覺察出來。

  然而,就算她事先算到這一點又能如何呢!人間最大的力量就是情,以鈞楓哥哥對齊月皇的孝心,即使知道了他做的事敗露了,一定也不會主動離開他的父親,魔聖天的城府太深了,他早已知道了鈞楓哥哥有問題,卻一直讓齊月皇用親情困住了鈞楓哥哥,讓他離開不了,目的就是為了在今日用他來對付她。

  魔聖天,這一步棋,算你贏了!豁然睜開血紅的雙眸,傾狂咬了咬唇,星眸射出從未有過的雷射,猛然一揮手,怒喝一聲:「退……」

  一個『退』字蘊含著她滔天的怒火,震得江浪翻滾得更猛,震得兩軍將士心裡顫了幾顫,幾乎站不穩,應和著她的怒喝的是魔聖天瘋狂的大笑聲和明炎大軍的縱聲長笑,而北岸的龍麟軍,心痛震怒地連連怒罵出聲,尤其是龍軍里那一眾原是武林人士的將士,個個赤紅著雙眸,如同要將所有人炎軍廝碎的野獸。

  柳劍穹赤瞳極速緊縮,震動的心間來回徘徊著傾狂那爆喝出聲的一個『退』字,冷凜著比寒冬臘月還冷的臉,執劍一揮,下令撤退:「停止攻擊,撤退……」

  怒火中燒,不自覺地以渾厚的內力大喝出聲,硬生生是讓一個撤退的軍令像是驚雷一般砸出去,無需等旗語變幻,戰鼓擂動,一號艦隊的水軍將士就已經清楚地聽到撤退命令,一邊再次慢慢地減弱攻擊力度,一邊以極快的速度收攏陣形,掉轉船頭,全線撤退。

  「哈哈……莫傾狂,真正的強者,是不能有弱點的,今日,你將敗在情之一字上。」看著對岸傾狂眼露痛苦,無奈地下令撤退,魔聖天得意瘋狂地仰頭大笑,稜角分明的俊臉猙獰而恐怖,利電閃電的雙眸透著嘲弄,深黑衣袖在空中划過一道暗光,骨節分明的手指朝前一指,喝道:「給本座殺殺殺……」

  一個『殺』含雷霆之力響徹南北兩岸,震得兩軍將士頭昏目眩,武學高手呼吸急促。

  這兩方主帥都是超乎人類的神魔高手,隨便吼一吼,跺一跺腳,都能讓天崩地裂,江水倒流,偏偏這些高手們一有什麼情緒就用內力吼上那麼幾吼,那可苦了兩軍的普通將士,都還沒來得及從之前的那一吼中平復上涌的氣血,又被接著而來的一吼給震得飆血三升了。

  無論這吼來吼去的威力有多大,江面上正在交戰的艦隊一接到命令還是得立即執行。

  龍麟一號艦隊雖然在之前被打得潰散不堪,但是仗著船隻的靈巧度高,還是回航撤退得很快,然而,明炎先鋒艦隊一接到魔聖天的命令,便加快速度地進攻上去,裝載著數千『人質』的小船依舊『打』先頭,卻原來,每隻小船後都有縛著一根粗繩,繩的另一端控制在後面作為先鋒水軍的士兵手裡,這幾百隻小船一直都被控制著。

  明炎先鋒艦隊緊追不捨,攻擊力度越來越強,滿天火箭、火石無情地划過長空。因為對方有『人質』在手,龍麟一號艦隊只能挨打,不能還手,直接造成的後果就是撤退困難,團團火焰從數艘船艦上炸起,殘木斷干,四處飛濺,湮沒於無情的江水之中。

  明炎先鋒艦隊已經越過南北兩岸的中間線,兩軍艦隊的距離也越來越近了,龍麟艦隊一艘接著一艘地炸毀、沉沒,眼見再這樣下去,不只一號艦隊會全軍覆沒,魔聖天的百軍水軍也很快就要渡過江來了。

  太陽漸漸西斜,金黃的光輝鋪灑,將鳳鳴江江面照射出一片波光粼粼,南岸,數千艘巨大艦船開始拔動,前頭千艘,三字排開,已經駛出江面,由於是巨艦體積龐大,行進速度較緩,不過依目前的戰況,如此速度卻剛好能在先鋒艦隊攻進北岸龍麟水軍陣營的時候到達支援,如無意外,這千艘巨艦上裝的是適合在陸上進攻廝殺的武道高手和騎兵,而後面剩下的巨艦里想必是就是準備後緩的風鳴暗兵等奇兵了。

  只要先鋒艦隊能衝散龍麟水軍艦隊,先行的千艘巨艦就能順利地登上岸,進行陸地戰,直往鳳鳴關攻去,後面的後緩艦隊是為了防傾狂奇招,那樣的話,就算先行艦隊中招全軍覆沒,他真正的主力軍也不會受損,而若是一切順利,則最後主力軍再殺出去也不遲啊!

  如此的兵力部署可算是穩中之穩啊!凌傲塵觀其艦隊排陣,暗暗分析著,最狠的,始終還是那數百艘小船,因為那會亂了子風的心!轉過頭,果見她的神色已經猙獰得如同來自地獄的修羅。

  沒有去看那不斷沉沒的已方艦船,也沒有去看那不停逼近的敵方艦隊,更沒有去反駁魔聖天的屁話,傾狂猙獰的目光只落在月鈞楓的身上,身處戰火中心,此時的他全身已是傷痕累累,臉上血跡斑斑,眉發也被掠過的火箭燒著,雖然不是很嚴重,但是整個人已經狼狽得不像樣了,最主要的是,他的性命還處在風雨飄搖之中,隨便一支火箭,一顆火石或一朵浪花,都能奪去他的生命。

  止不住胸膛劇烈起伏著,傾狂雙拳緊握得青筋爆起,蘊含著無窮力量的拳頭抵住心臟,那裡正在痛著,正在憤怒著,正在嘶吼著要將魔聖天碎屍萬段,但是理智卻在壓制著,告訴她不能衝動,不能中了魔聖天的詭計。背上的鳳天神劍似乎感受到主人心,開始燥動不安起來了。

  寬厚溫暖的手掌撫上那置放於心口處的冰涼小手,傾狂抬起頭便看到凌傲塵正一臉擔憂地看著她,清亮溫暖的眼眸里有著如讓她狂燥的心安定下來的魔力。

  「子風,相信你自己,你能救他們的。」將她置於心口的手拉下來,包裹住自己手掌之中,凌傲塵盈滿著無邊信任的眸光直射進傾狂的眼中,堅定清朗的話語化為一縷清流傳入她的耳里,揉進她的心裡。

  征征地望進他深邃如潭的黑眸中,耳邊傳來的是那聲聲悽厲的叫聲,船隻爆裂的轟然聲,江水無情地吞噬著無數生命的翻騰聲……

  靈動的眼珠一轉,緊咬的紅唇鬆開,悠然揚起,傾狂衝著凌傲塵甜甜一笑,隨後冷然回頭,目光冷厲如電,狂肆揚起的紅唇輕動,以密音入耳之法道:「青龍,傳令撒網,玄武領所有絕頂輕功高手、泅水高手全體出動,準備救人。」

  耳邊突而傳來一道冷然的聲音,正怒火高熾地非得傾大江之力才能燒減的青龍和玄武騰然一震,頓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知道傾狂以密音入耳之法下令就是不想讓魔聖天事先察覺到他們的意圖,於是,只是點了點頭,便悄悄地領兩部人馬退開去。

  魔聖天的注意力大多放在傾狂的身上,她的一舉一動,神情變化,一點一絲都絕不放過,此時見她聽了凌傲塵的話後周身氣場突變,以為她有什麼動作,卻見她只是靜立而站,並沒有下達什麼命令!自然他是沒有注意到她身後那幾十萬的軍隊裡有兩隊人馬悄悄地退開去。

  不可能,他決不會料錯,莫傾狂是不可能讓這些人死在他的面前的,別說因為雲玄天和鳳舞萱,她不會對雲皇族人和鳳皇族人見死不救,就是月鈞楓,以他對她的了解,就算會埋葬了她的幾十萬水軍,她也絕對會出手救他的,怎麼可能會無動於衷的!

  俊眉一扭,未等魔聖天糾結完,耳邊悠悠地傳來狂傲霸氣的清脆聲:「魔聖天,今日就讓我來告訴你,什麼才是真正的強者。」心頭一動,凝神看向那正衝著他狂肆冷笑的人。

  兩個霸者,同樣冷然肅殺的目光相撞!傾狂別有深意一笑,移開目光,望向已經十分混亂的江面,火焰騰翻,水柱激起,震驚人心!

  「真正的強者,可以有弱點,但敵人無法利用他的弱點攻擊他!」清脆狂霸的聲音淡淡地從她的嘴裡溢出,震動了南北兩岸兩百萬人的心,傾狂明眸如一把出鞘的利刃,精光閃閃,在魔聖天探究不解的目光下,微揚起頭,冷酷而無情地下令道:「劍穹,將所有小船打翻……」

  此令一出,別說龍麟軍的將士以為自己幻聽了,就是魔聖天也認為自己聽錯了,她,她怎麼能下這麼狠的命令,驚濤江浪,別說是一群被捆綁得無法動彈的小老姓,就是泅水高水也難以自救存活啊!她,她這是要親手送他們下地獄嗎?

  凌傲塵對這個命令微微的笑著,雲玄天和鳳舞萱一愣之後便露出放鬆釋然的笑意,雖然他們都不知道她之前以密音之法傳令給青龍和玄武,但是他們知道,她的這道命令必然不是毀滅,而是拯救,至於天極門眾人及龍軍均只是閃動了一下眸光,神色未有絲毫變化,對於她,他們有絕對的信任與服從。

  柳劍穹也是微閃了一下眸光,便在旁邊副將的猶疑的目光下,果斷道:「傳令一艦隊,準備投石,將所有小船打翻。」

  戰鼓再次擂動,已經被追上的龍麟一艦隊一改之前的被動挨打,各艦船小隊長接到軍令,狠狠地咬了咬牙揮手,投石機再次被操動起來,這次沒有燃上火石,攻擊的對象不是敵人,而是載滿了無辜百姓的小船。

  巨大的石塊,輕易地將一艘艘小船擊沉,由於軍令是『將所有小船打翻』,所以,那一塊塊巨大的石塊只打中小船的船頭或是激起小船旁的水柱將小船掀翻,基本上都會避過小船上的人而將小船弄翻,也虧得操作投石機的士兵硬是頂著不斷飛來的火箭火石,小心翼翼的調準角度,才能做到這種程度。

  明炎先鋒艦隊見龍麟艦船操動投石機,以為他們要反攻,於是又再次增大攻擊力度,沒想到他們竟然『攻擊』小船,一時倒是有點不可置信地愣住了,之前還為了這些卑賤百姓束手束腳,差點讓這支艦隊全軍覆沒,現在竟然主動下狠手?

  就在他們愣住的這瞬間,幾百艘小船幾乎已全被打翻了,江面上,慘呼哀叫之聲,響作一片,令聞者皆不禁動容。

  「啊!皇上,皇上,饒命啊……」

  「不要,不要,別殺我們……」

  「皇上,皇上,你要替我們報仇啊!……」

  「龍麟皇,請你替我們報仇……」

  「魔聖天,明炎狗,你們這群畜牲,老子會在地獄等著你們的……」

  一江悽厲,一江慘叫,無數老者弱女絕望地沉入江中,載沉載浮地被滾滾流動的江水帶走,這其中,唯有月鈞楓始終沉靜,在小船翻轉的時候,終於睜開眼,溫潤如昔的目光最後看了傾狂一眼,透著絕望之中的一點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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