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零一，抵達首都

  光復歷947年，二月初，凱爾城方面接受了北境的難民與軍隊調動申請。申請的署名不是肖，是千焰心與瑪利亞，而簽署者也不是卡爾，是已經確立的第三代皇帝克里斯蒂安。

  亡靈大軍繼續以燎原之勢攻陷克羅諾斯大陸，戰火蔓延到這片大陸的每一寸土地，戰鼓聲傳到克羅諾斯的每一裏海域。

  白日與黑夜混淆，太陽不再長時間露頭，月亮再也沒有出現在北境以外的天空，可怕的混亂讓一切都顯得如同末世。

  而新皇克里斯蒂安採用的東中聯合、內部築防的策略已經顯著地發揮了作用。

  在中庭區域與東嶺三國整個大版圖內，林立起人族所有的軍事力量，從內而外一層層防禦工事建起。中庭人的巧匠智慧與東方人的人力資源，加上克里斯蒂安與東嶺三國國王的良好建交，使得這片戰線穩固無比。

  即便是伊凡的亡靈大軍，也難以衝破東中的聯合防線，他們被死死地擋在了外面，既無法攻入凱爾城，又無法遠征東嶺。

  這是場嚴峻的消耗戰，但似乎要定義伊凡的魔力與人族的穀倉究竟哪個更持久還很困難。

  也是二月，內戰宣告結束，北境全軍全民主動投降，瑪利亞與千焰心以此為條件，帶領百萬北境軍民一路向凱爾城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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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多方都在質疑瑪利亞的統御地位，但當千焰心在一次例行議會上一怒之下將十名高級軍官與百人的精銳燒成灰燼後，北境中就再也沒人敢對瑪利亞的統御說三道四了。(為此，瑪利亞甚至好幾天沒讓千焰心上床)

  凱爾城方面倒是對此事很平靜，可以說他們早就料到會有這樣的和平結果，只是不知道該以什麼樣的形式呈現。

  新皇克里斯蒂安得知領軍人從肖變成瑪利亞後，連連修書七封，一邊寬慰北境軍民，一邊向北境軍隊保證他們在利維索隆境內的合法權，最後一封差點兒要許諾封瑪利亞與千焰心等人官職。

  從字跡上來看，大概是被凱撒或貝利蘭卡死死攔住了吧。

  轉移的過程是漫長又艱辛的。

  人員的流失、疾病的蔓延、器械的失靈，最難應付的莫過於亡靈的襲擾。

  就算千焰心已經成就了魔法偉業，但他不是三頭六臂。顧得了前顧不了後，亡靈的襲擾仍然是轉移過程中的大問題。

  最終，從穆恩出發時北境大約兩百萬的軍民，成功抵達凱爾城境內的僅有七十萬左右。

  對雙方來講，能保持這個數量級抵達凱爾城，已然是了不起的奇蹟。

  #

  金宮最頂端，弗倫薩爾的皇帝大殿。

  這裡是金宮守衛最森嚴、最氣派、最宏偉的殿宇，左鄰皇家騎士團，右鄰弗倫薩爾禁衛軍。牆面金碧輝煌，一座座高大的金獅雕塑林立，堪稱絕對至高無上的皇權。

  輝煌的大殿內，新皇克里斯蒂安從早上起就已經坐在了盤滿巨龍與泰坦的王座上，他金髮柔順、藍眸如刀，威嚴地俯視著殿宇下的眾人。

  在他的目光下，殿下的其他任何人都不敢抬頭與之對視。

  克里斯蒂安皇帝身邊，凱撒親王、貝利蘭卡親王端坐，一眼看去都是金髮藍眸，外貌皆相似，但三人不同的氣場使他們一眼可辨。

  不久後，一身銀甲的現任大將軍蒙比抱著頭盔大步走進宮殿裡，一路上金宮衛士莊嚴讓道，長戟長斧成對抬起。

  「陛下、兩位親王！」蒙比向高高在上的三人行禮，垂首稟告，「北境的臨時首相古德里安，與第一法師千焰心已經在殿外等候。」

  凱撒向克里斯蒂安致意，開口道:「召見。」

  「是！」

  守護皇帝的衛士們再次肅立，紛紛抬起武器以立正之態。

  近臣與軍官側著腦袋，想看看傳說中北境戰神與萬法紅袍是何等尊容。

  第一個踏進宮殿的是瑪利亞，她紮起自己及腰的紫發，顯露出天鵝般潔白纖細的脖子，幹練的造型讓她冷若冰霜的氣息更加濃重。碧眸只消在金宮裡一掃，大量年輕的單身軍官便鼻息漸重，流連在她清麗無雙的眼眉間。

  第二個紅髮男人跟隨她走進來，與瑪利亞相配的英俊不凡，緋眸中的深邃仿佛看過了怎樣的滄海桑田，千焰心一隻腳踏入大殿，金宮上下所有的魔法師都感到極強的精神壓迫。

  千焰心輕佻地挑了挑眉毛，一邊欣賞著宮殿裡的裝潢，一邊將這股壓迫解除。

  「陛下。」

  兩人走到王座前，向克里斯蒂安行禮，不過瑪利亞表情淡漠、千焰心動作隨意，都難以看出對皇族的尊敬。

  「首相、法師閣下。」

  首相是臨時對北境軍隊統治者的稱呼，為了方便傳喚，克里斯蒂安想出來的頭銜。

  他有些複雜地看著瑪利亞，然後更加複雜地看著千焰心。

  「這裝潢可比月湖宮的漂亮多了。」千焰心抱起雙臂，掃視一眼高處的三位帝國統治者，撓了撓頭，「咱們不都見過嗎，除了那位短髮帥哥，就隨便點兒吧……今晚是不是去著名的聖菲艾爾廣場吃飯啊？」

  「自從圓環山戰役結束以來，聖菲艾爾廣場就關閉了。」貝利蘭卡玩味地笑了笑，「不過千焰心閣下這樣的美男子嘛，也不是不可以例外喲。」

  「哎呀，彼此彼此。」

  瑪利亞掐了下千焰心的腰，克里斯蒂安橫了一眼自己的二哥。

  「千焰心，你的修書我已經收到了。」克里斯蒂安嚴正地開口道，座下群臣也肅正面部表情，部分男性戀戀不捨地收回凝視瑪利亞背影的目光，「你提到對於遺忘之地與這場災難的理解，我們非常想聽聽你的理由和看法。」

  凱撒與貝利蘭卡也作出端詳之態。

  千焰心點頭，打了個響指問道:「你們仨知道伊凡這混蛋吧？」

  弗倫薩爾的三人對視一眼，表示瞭然。

  「人形魔神伊凡，這是誰都知道的名號，好在你們這些凱爾城的傢伙還算腦子清醒，第一時間反應過來真正的敵人就是這貨。」千焰心撇了撇嘴，「但你們也只知道我們的主要敵人是伊凡，卻不知道還有幾個強敵正在暗處虎視眈眈。」

  凱撒沉默片刻，問道:「你是說天啟四騎士與遠古巨蟒？」

  「不，不是。」千焰心搖頭，「順便糾正下，現在只有天啟三騎士，其中的戰爭騎士被我在穆恩幹掉了。」

  金宮上下頓時譁然，驚訝於千焰心的能力，經本人口中所言，看來的確是真的了。

  「難怪近日混亂的紛爭得到減緩。」凱撒恍然大悟，旋即又疑惑起來，「那……還有別的敵人是？」

  「七英雄之一的光明教皇，星河。」大殿裡傳來喧鬧數倍的失聲驚呼，緊接著千焰心說出了讓所有人更加目瞪口呆的敵人，「以及，你們現任的光翼大祭司，奧黛麗！」

  三位帝國統治者互相交換了下眼神，這一動作讓千焰心捕捉到。

  原來這三個老奸巨猾的傢伙早知道了。千焰心摸了摸下巴，緋眸中倒映著克里斯蒂安鎮靜的表情。到底還是出於私心，把消息封鎖了吧。

  「如閣下所言，我們會儘快立案調查的。」

  凱撒的一句話將殿中的喧譁壓了下去，這位親王所管理的情報部門由帝國最精英的密探組成，論到調查，除了克里斯蒂安，他最有發言權。

  「說說你對遺忘之地的看法。」克里斯蒂安突然道。

  「據我觀察，一切的災難不止都來自於伊凡，還都與伊凡相互連接。最明顯的就是亡靈大軍的作戰方式，他們絕不會漏下任何一個活口，仿佛是鐵律般地獵殺每一個人，吸取獵物的靈魂。原因很簡單……就算是伊凡，也無法維持百萬亡靈大軍的消耗，所以亡靈要現世必須吸納活人的靈魂作為養料。」

  「所以……我們應該主動進攻伊凡？反轉攻防？」

  「沒錯，我們應該奇襲遺忘之地的伊凡。」千焰心道，「趁著他大量消耗魔力時，擊殺掉這個混蛋，不過……」

  「不過代價也很沉重。」克里斯蒂安接過千焰心的話語，「削去奇襲遺忘之地的力量，凱爾城正面的防備將會非常薄弱。這是很大膽的賭注。」

  「是的。」千焰心面向金宮，朗聲道，「順便我還要說，七英雄的白染，也是我的導師，已經被伊凡抓住，正困在遺忘之地。」

  「什麼？！白染大人……」

  「聖女！怎麼會？」

  ……

  克里斯蒂安一抬手，剛欲有所言，餘光瞟見屏風後的佝僂身影，立馬帶著兩位親王躬身行禮:「祖父大人。」

  聽到皇帝陛下的一聲敬語，金宮內的官員軍人片片「撲通撲通」地跪倒在地，向王座的方向將頭埋到最接近地面的距離，齊聲高呼:「太上皇！——」

  起初把千焰心嚇了一跳，好端端地怎麼全朝自己磕頭呢，待瑪利亞提醒他，王座旁的老人正望著他時，他才反應過來。

  這位坐在輪椅上戴著眼鏡，看上去枯瘦又蒼老的慈祥老頭兒，就是弗倫薩爾的百年皇帝——卡爾！

  「千焰心小兄弟。」卡爾面色紅潤，看上去精神又健康，「可還習慣中庭的天氣？」

  「還好，只是不習慣中庭人的問候方式。」千焰心挑著眉毛，作了個向下劃的手勢，「您這回不打算給我狠狠來一劍了吧？」

  卡爾輕輕搖頭，露出了久違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