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百七十一，蒼白妄症

  環繞於葡萄身上的魔力激增，千焰心大聲念咒，爆發的音量振動著瑪利亞與葡萄的耳膜。緋色烈焰瘋狂燃燒，沒有傷及其中的同伴，只是通過魔力的加速，讓葡萄身邊的阻力更小。

  月熊瘋狂地加速再次與後面緊緊跟隨的鷂鷹風暴拉開一段距離，但來自天空的威脅還定定地懸在頭頂。

  

  那尚顯模糊的天馬騎士，將手中疑似弓箭的裝備拉滿，白光在騎士所立的方向閃爍，遙遠的尖銳敢感讓正在發足狂奔的葡萄不安地吼叫連連。瑪利亞緊緊抓著厚實的雪毛與緋發男子，以防他會因為顛簸而掉下去，看著躺在旁邊的千焰心，以及那雙沉定的緋眸，她毫無遲疑地選擇繼續相信他。

  白光從上空爆發，在陰沉怒號的天空泛起某種神聖的符號，其中凝聚的箭雨緩緩露出纏繞著怪異力量的箭頭，指向地面的雙方。

  似人非人的尖嘯遠遠傳來，天空中凝聚的蒼白箭雨似是得到了什麼指令。

  前一刻還灰沉的天空瞬息間明亮了數倍，爆發著神聖氣息的十字記號在弓弦響動的那一刻擴張了一半有餘，將葡萄與鷂鷹群通通囊括在內。箭雨划過空氣悄無聲息，似乎構成它們本質的，完全不是可以破壞影響的力量，而是另外一種可怕的東西。

  寒風鷂鷹糾纏而至，它們根本沒有注意到上空的騎士，只專注於這頭夠整個鷹群吃到明天的泰坦月熊，以及它身上散發著魔法氣味的千焰心。

  「葡萄！——」

  在箭雨浮現的同時，千焰心大喝一聲，注視著頭頂上空白圈終止的範圍，釋放了自己凝結的術式。聽到千焰心的呼喊，雖然他沒有再說什麼，但一人一熊默契不減當年。

  緋紅的火焰從月熊身上爆發，龐大的火花炸裂在四周，令身後追擊緊咬的鷂鷹群驚得一頓，大批寒風鷂鷹被這突如其來的火焰打亂了飛行節奏。旋轉翻飛下，它們的尖銳翅膀割開了同伴的腹部，黑色的血肉與銀灰羽毛交織，魔獸的慘叫停滯在落下的箭雨範圍內。

  「瑪利亞！——」

  紫發女子頂著帶給他們衝力的火浪，瞬身到葡萄的小尾巴處，她不知道現在該幹什麼，不過她現在只能這麼幹！

  雙手抓住葡萄尾巴附近的肌肉，瑪利亞感受著熱浪中傳來的方向與信息。在不到一秒的遲疑後，她連聲大喝，根據屁股上的感覺與戰友驚心動魄的氣勢，葡萄心中有極其不好的預感。

  緞帶崩飛，紫發在熱浪中揚起，瑪利亞提起生平氣力，雙臂堪稱神力地翻動。更在猛獁象體型之上的泰坦月熊一骨碌在空中翻了個轉，葡萄悲慘的驚呼，千焰心在翻轉中閉上眼睛。

  漫天箭雨將至，無聲地在空氣中散發著無法讓千焰心忽略的氣息。

  借著瑪利亞的翻轉之力，葡萄成功將身體蜷縮成一個球形，噸級重量砸在雪地上，只消彈動一下，千焰心再握一道術式，火焰的衝力二次在葡萄下方爆發。

  葡萄慘叫聲頓生淒涼，看來這次是真燒到自己了。

  球形的月熊包裹著兩人朝外面滾去，火焰接二連三地在身下炸裂，葡萄的叫聲一次比一次慘痛，最終，他們險險與覆蓋廣袤的箭雨擦身而過。

  「叮叮叮……」

  扎入雪地的聲音反而清晰利落，沒有普通箭矢的沉悶感，輕而無形。

  這次，寒風鷂鷹們的慘叫與號啕蓋過了葡萄。

  球形的月熊無法控制衝力，骨碌碌地從雪原上滾過，撞在了一座鬆軟的雪丘上。

  #

  「噗！」

  堆積的白雪被破開，卻是瑪利亞首先伸出身子，她扒開積雪，將旁邊乏力的千焰心也拖了出來。緋發男子一臉木然，看來是刺骨寒冷的作用，顫抖地施了一道暖化的法術，臉色這才好轉。

  兩人在雪堆附近，喘息了一會兒，連忙開始尋找起葡萄來。

  「吼！」

  碩大的熊頭頂出雪地，葡萄嚎叫著，幽怨地看向關切的兩人。一個讓自己空中無死角轉體，一個連續燒了自己四五次，隨著年齡的增大，人類也越來越沒有良心了嗎！

  接收到葡萄的幽怨，千焰心合手抱歉道:「情況危急嘛，原諒我吧。」

  「千！」

  「怎麼了？」

  「你看那邊——」

  一人一熊轉頭，順著瑪利亞的目光，伸長了脖子，雪原的景象也讓他們大吃一驚。

  寒風鷂鷹群已經不復存在，蒼白箭雨鋪在茫茫雪地之上，仍然根深蒂固地扎在其中。那些遭受神聖洗禮的魔獸們，化成了一大堆已經快成粉末的白色石塊，而現在這堆本是血肉的固體正在從粉末狀逐漸液化，散發出刺鼻的臭氣。

  像屍體高度腐爛後臭味兒。兩人捂住了口鼻，葡萄狠狠將臉埋了下去。

  煙霧盤旋的低空，他們終於看清了將恐怖箭雨射下的騎士的外貌。

  騎士身著蒼白的盔甲，露在外面的肌膚皆為雪白，面目只露出了立體的下顎。他高大異常的身體坐在純白的天馬上，顯得無比雄渾磅礴，頭頂的冠冕乍一看像是光復教會的神官物品，但細細看去，上面有一個十字的標誌，令人捉摸不透。

  那張同樣蒼白的重弓被白騎士拿捏在手上，躍動著無數游離的光團。

  發現千焰心一行人的目光，白騎士吼嘯一聲，策馬向他們這邊飛來。

  隨著距離的接近，千焰心頓時感知了個清楚，低笑一聲道:「我說為什麼這病怎麼老是好不了，照常理講，我的恢復力應該直逼龍族了，怎麼會被小小的傷寒搞成這幅樣子。」

  瑪利亞皺眉，看向頭頂吼嘯盤旋的白騎士:「你是說……」

  「是的，這個混蛋在影響著我的病情。」千焰心指了指魔獸葬身的地方，「他的能力可有點兒特殊。」

  瑪利亞望向雪原中央，寒風鷂鷹的固體已經徹底化為一汪渾濁的凝膠，升騰著淡淡的灰霧，類似屍臭的氣味不僅更為濃烈，還附加起了其他因子。

  「別吸。」千焰心揮手，鳳凰玄火撲出，將兩人面前蔓延而來的灰色氣體驅散，雙眸蒼白的道，「這裡面全是細菌，不比鼠疫致命，但感染與抗性，絕對在鼠疫之上。」

  「他到底是個什麼傢伙？」瑪利亞抬眼，輕聲發問，「好像……不是通過我們所知的力量達到的效力，他用的法術？」

  白騎士在他們頭頂橫衝直撞，吼叫著誰也聽不懂的語言，蒼白天馬撲騰雙翼，從其中降下來細小難辨的顆粒粉末。

  「不是魔法，沒有任何魔力波動。」千焰心分別在瑪利亞與葡萄眼前一點，具備強大驅散能力的鳳火口罩無形地攏在他們臉上，「記得在酒館裡聽到的傳聞——四個異世界的騎士嗎？」

  「天啟四騎士？」瑪利亞握緊杜鵑，思考著上面那個騎士破綻何在。

  「八九不離十。」千焰心轉了轉頭，病弱的臉上多出幾分笑意，「真走運，看來啊，咱們今天能見到不止一位天啟騎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