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虛招
2024-05-26 01:57:26
作者: 善妒
這個羊面女子必然和兩年半前,在卡洛麗妲那邊的人是一夥的。千焰心無疑的意識到,不能和這個羊面女子硬碰硬。
一,他不知道是否她還有增援,而且直到現在為止,他都沒有把握和靈龜飛蟻那樣的恐怖殺手正面一決高下。二,他對面前的首要敵人,這個身材火辣的羊面具女子一無所知,從單單是她的手勁就足以將兩頭矮腳馬的腦袋瞬間擰下來,羊面女子的實力可見一斑。
千焰心腦中飛速轉動時,臉上掛起了一抹淡然無憂的笑容,拉長了語氣道:「我在想……為什麼,你們要這麼緊追著我不放,我這個無名小卒能為你的主人構成什麼威脅嗎?還是說我知道了什麼秘密?這些我們都可以好好說話嘛,何必動刀動槍的呢。」
羊面女子歪著頭,那面具下的雙眼充斥著嘲弄的笑意,她語氣森然:「你永遠也不會知道你是為什麼死掉的,所以你夠幸運了。」
千焰心瞟了她那雙輕蔑的眸子一眼,輕聲吐出三個字:「幻詩篇?」
他站在離羊面女子幾米遠的距離都能感受到,她的氣勢瞬間從疲軟到鋒銳,面具下的雙眸一寒,陰沉地笑了笑:「看來你知道的還挺多,說說看,你還知道些什麼?」
「我不是傻子。」千焰心微微一笑,「試問利維索隆境內有哪個地方有你們終於組織性的高手?從你們的口音上,更是純正的利維語。要說到秘密、謀殺、力量之類的代名詞……」
羊面女子叉著腰,陰冷地盯著千焰心。
「凱爾城的金宮。」
千焰心毫不避諱地說出了那個地方,他勾唇一笑,清俊的臉龐盡極邪魅,受寵若驚地感嘆:「哇哇哦——看來我有些特別呢,對我如此關照的,是皇帝陛下,還是另有其人呢?」
夜色里火光閃爍,風沙瀰漫的天空驟然愈加陰沉下來,整個突然間寂靜的沙漠仿佛回到了原始的狀態。風聲、沙聲、言談聲,再次隱沒於漫漫長夜中。
羊面女子輕聲一笑,不禁捂住面具,但沒忍住,笑得顫抖不已,她的笑聲很是悅耳,如純真少女的嗓音迴蕩在這片沙丘中。但這樣動聽的笑聲里,千焰心卻感受不到一絲心安,反而背上直冒冷汗。
但他早已不是驚慌無措的孩子了,暗紅雙眸鎮定,就如他身前的火盾一般堅實。
羊面女子笑聲漸弱,眼神似乎又帶著一絲憐憫:「可憐的傢伙,算了,反正你也不會久留人世了。」
「那可不一定,報上你的名號吧。」
千焰心面色沉凝,雙手再次結印,火焰魔法的圖案從他手中轉出,熾烈的流焰呈螺旋狀奔流。火盾再度擴張,仿佛變成了一面高大的火牆沉重地壓向幾米遠處的羊面女子。
羊面女子閃身一避,卻是用上了瞬身術,再次消失在了千焰心的視野中。
黑暗中傳來調笑輕鬆的女聲:「彌羊。這點還是可以讓你知道的。」
再也沒有彌羊的聲音傳來了,取而代之是寒光閃閃的飛針雨,它們在空氣中安靜且快速地穿行,無聲無息地好像沒有任何危險一樣。但千焰心知道,這些飛針恐怕不會只是用來縫補衣服的針線用品。
火盾猛然縮小到千焰心身邊,在千焰心周身化為一圈緊密的防護,太過分散是魔力恐怕會被這些飛針穿透,只有將魔力濃縮防禦密度才會提高。
「叮叮叮……」
飛針擊打在火焰護甲上,發出碰撞在岩壁上的清脆響聲,千焰心只看見那些飛針在火焰外被彈開,卻不見飛針掉落在沙地上。
「叮!」
一聲很具實質感的響聲入耳,千焰心一怔,低頭一看,一根白銀色的飛針正卡在了臂甲的縫隙間,他剛想伸手去碰,那外形與平常針線稍長一些的飛針虛化一下,散落成了灰白的細微光點。
「魔力實質體……」千焰心頓悟,暗叫了一句糟糕,耳邊的叮叮聲更加洪大,周身的火焰防護髮出最後一聲慘叫,在魔力飛針下支離破碎。
千焰心側目的瞬間伏下身子,他感到自己的上空有無數道尖銳掠過,刺激性的氣流讓他背上汗毛一豎。
這些飛針是彌羊用自己的魔力捏造出來的惡毒攻擊,如果自己沒有感應失誤的話,彌羊應該是土元素的魔力,她的每一根飛針都由土元素組成,怪不得可以輕易突破自己的火盾。要是自己的身體被這些東西扎中,就相當於往自己的血肉里塞了塊石頭,那絕不好受。
千焰心在沙地中連連翻滾,彌羊幾次出手想要抓住他都撲了個空。她有些生氣地嘲諷:「滾得不賴,真可惜你不是地鼠!」
千焰心冷冽一笑,沒有說什麼,一面用翻滾躲避著彌羊收放自如的針雨,一面在體內暗暗積蓄魔力。
術式、轉換、釋放……他在心裡默念著魔法的基礎口訣,一遍遍重複,暗紅的雙眼沉著地掃視著四周的變化,與此同時他的周身都開始煥發出魔焰的微光,這是大量魔力囤積的現象。
彌羊看在眼裡,面具下的眉頭皺了起來,在她豐富的戰鬥經驗中,碰見過這樣的架勢:一個大師級的魔法師施展一個高等魔法,這個魔法的成功釋放足以要了她的命,但她活下來了,因為這個魔法師老到沒有力氣躲避她的飛刀。
想到這裡,彌羊終於認真了起來,幾次瞬身閃到了千焰心近前,凌空一揮手,撒出大面積的針雨,好像真的滂沱大雨般落下。
千焰心的動作在法師中的確算得上敏捷,但終究是沒有專業的武術鍛鍊。
他只覺背上幾點刺入的感覺,先是一癢,然後爆發出了驚人的痛楚。千焰心用力地悶哼一聲,雙腿一蹬,逃離了針雨的覆蓋面積。
半跪在一旁,身上煥發的紅光一絲不減,但千焰心的表情已經被痛苦扭曲,他使勁咬牙,額上青筋暴起,這才不至於慘叫出聲。那感覺真的如他所料,像是在血肉里硬擠了塊石頭一樣,好像他的整個後背都在撕裂一般,肌肉與血管都在土元素的傷害下變形。
彌羊從空中落下,看著蹲在遠處的千焰心,假裝憐憫地搖著手:「我聽到針頭扎在你皮膚里的聲音了,一共六下,很疼對吧?真可憐呢。」
千焰心的眼袋因疼痛而發紫,他的暗紅雙眸好似兩道血芒,周身煥發的紅光猛然高漲,化為了他標誌性的魔法火焰。沒有和彌羊廢話,他一頭長髮如魔焰般飄揚,聲音高昂:
「盤桓寰宇之間,熾烈在我手中具現,
大地憎惡於赤焰,焦灼使之龜裂
蓋亞的瓦解塌陷,風暴使之重現
塞巴提斯特歸來的烈風啊,讓生靈塗炭
光明的死亡利劍!」
熾燙的魔法風暴捲起夜色中的沙礫,沉默的沙丘終於在強大的魔力下示弱,不再高高在上,反而在變得低矮。這樣龐大的魔壓也使彌羊難以再向千焰心靠近一步,彌羊心中驚訝不已,雙眼震悚地盯著那魔焰翻騰的身姿,眼神中的不屑與嘲諷,變成了另一種正負難辨的複雜情緒。
「[血色大君·燃魂劍]!」
在一年前左右,千焰心在深山裡曾找到了幾本高等的魔法書,包括先前他用過的[七尾鶴]、[爆裂魔咒]等等都是從那些遺落的魔法書上學的。這招燃魂劍是那些魔法書中他所學的,最高等級的魔法之一,創始者是血色大君,一個大師級火焰元素法師,對土元素的魔法或載體有極強的克制效果。
一柄暗紅到近似血色的大劍懸在千焰心頭頂的半空,約摸十米長,火焰劍體上涌動著屬於千焰心的浩大魔力。彌羊絲毫不懷疑,如果這把血劍落在自己身上,自己的殺手生涯就宣告結束了。
她雙足發力,踏著沙面,以緩慢的速度向後退去,但她的眼中並不慌亂,像是篤定自己絕不會死一樣。
這個魔法殺不了我。彌羊自信一笑。等到魔法的威力消退之後,那個千焰心就會死。想著,雙腳拉扯著空氣中濃稠的魔力,繼續一步步後撤。
千焰心清俊的臉上浮現出有些吃力的表情,並不是因為魔力不夠,而是他背上的傷勢,似乎更加嚴重了。他看著彌羊正在緩緩後撤,心中微微鬆了口氣,雙手往半空上的大劍一指。
血色赤焰組成的大劍受到魔力的牽引,直斬向後撤的那道身影。
剎那間,烈風捲地,風沙撲面,魔焰爆裂的力量掀起沉重的沙子,震撼性的力量迴蕩在這片荒漠上。那劍釋放出可怕到令人絕望的破壞力,彌羊纖細的身影眨眼就被吞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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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大的魔法火焰讓這幾座沙丘變成了平坦的一片,也讓夜晚安靜了好一會兒。
布仕卡獨有的葉尾蛇不經意間路過此處,它長長的身體在沙面上遊動,留下彎曲連貫的足跡。在黑暗中,它的眼睛能看見熱感應下的世界,就像法師使用洞察術的時候一樣。
很快,它在某個地方看見了一大塊的熱能。
葉尾蛇好奇地遊動過去,移動到那塊熱源那裡的時候才發現它在更深一點兒的沙地之下。這時它才想起剛剛這裡經歷了一場類似沙塵暴一般的災難,原先幾座沙丘都坍塌了下來。
有什麼東西埋到下面去了嗎?葉尾蛇伸長三角腦袋,想要往下鑽沙。
「撲!」
沙土一揚,一隻好看的戴著黑色手套的手閃電般捏住葉尾蛇的腦袋,邪惡的羊面雕刻同一時間出現在葉尾蛇的眼中,屬於人類的藍色雙眸異常冰冷。
蛇頭髮出一聲清脆的響動,葉尾蛇輕而易舉地死去,它的腦袋深陷,覆蓋整個頭頂的凹陷讓它死得迅速而痛苦。
指尖伸出的細陣劃開葉尾蛇的白肚皮,輕輕一挑,一顆綠色的小顆粒落在了那美麗的手上。
彌羊扔開失去價值的蛇屍,看了看自己裸露的雪白左肩,靠近鎖骨的位置處有一道深深的黑色灼痕。她氣惱地嘖了一口,將手裡的葉尾蛇膽拍在了那道灼痕上,腥臭的氣味讓她愈發火大。
「千焰心……我一定要殺掉你。親手。」彌羊惡狠狠地自語道,掃視周圍,走到千焰心兩人的帳篷處,掀翻了那個不大不小的堅固帳篷。
她最後掃視了一眼周圍,便起身朝南方疾奔而去。千焰心一定還沒跑遠。
這片沙地在夜色中沉淪,葉尾蛇的屍體安靜的躺在沙子上,原先留下的足跡早已不存在,它破碎的腦袋流淌著血液和其他液體,散發著惡臭。但很快,風沙就將淹沒它,布仕卡的埋葬。
離原先帳篷不遠處的地方,沙面不尋常地抖動了幾下,似乎是在試探什麼。又過了一小會兒,一個腦袋就從那裡安靜無聲地鑽了出來。
甩了甩頭,沙子覆蓋下露出了暗紅的發色與清俊的臉,正是神情疲憊的千焰心。
「這女人就不愛消停。」在確認彌羊已經走遠,並不會聽到自己的聲音後,千焰心才對她掀翻自己的帳篷這一行為作出了總結。
剛才看似浩大的絕殺魔法,其實千焰心只發揮了大概四分之一的水準,而且這四分之一多數還用在了製造華而不實的炫光上。他料定彌羊不是專業的魔法師,所以那一記魔法只不過是虛招而已,真正的目的就是為了掀起沙子讓自己隱蔽下來,以躲避彌羊的追殺。
還好彌羊沒有葉尾蛇那樣的視覺,或是一個能使用洞察術的法師。千焰心看了一眼遠處的蛇屍,笑著搖了搖頭。笑意一滯,千焰心背上撕裂般的疼痛傳來,他不禁彎了彎腰,以減輕神經的擠壓。
緩慢地走近被彌羊掀翻的帳篷,千焰心雙眸一白,在旁邊刨了幾下沙,看見了熟悉的黑髮,便把下面已經冷下來的屍體拔了出來。
重新點燃油燈,千焰心看見了莫哲爾僵硬扭曲的臉,瞪大的眼睛裡早已沒有生機,因為天氣的寒冷,皮膚略顯鬆弛,那下巴上本來很有活力的大鬍子萎靡地貼在脖子前,顯得髒亂。
「安息吧。」千焰心默念,面色帶著一絲悲憫,嘆了口氣。
每個貧苦出身的平民幾乎都會學習一項技能,搜屍。雖說千焰心已經不算貧窮了,但他還是保持這一良好傳統(畢竟才成富人沒多久)。
千焰心在莫哲爾身上翻翻看看,腰袋裡他早先交付他的二十金,手上白環石戒指,以及……
信?千焰心臉色一奇,這莫哲爾不是大字不識一個的流民嗎?怎麼還有信?
懷著好奇,他抽出了莫哲爾胸前是信紙,打開閱讀。
讀著信件的千焰心臉色愈發難看起來,氣得手指都在發抖。信紙里寫著他們幾天以來的情況,特別是關於自己,還有對莫哲爾的回信,竟然叫莫哲爾繼續監視他,他們的位置一直被暴露著。
這個積極做他嚮導的莫哲爾,居然和那些可能來自金宮的殺手是一夥的。
千焰心剛想一把火燒了這些信,卻停住手,想了想將這些粗略看過的信揣進了衣兜里,沖莫哲爾難看的死相呸了一口,拿上自己的行李,朝偏離南方一點兒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