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逃亡
2024-05-26 01:56:49
作者: 善妒
距離黑市遭遇魔法師的攻擊已經過去了兩天,黑市裡的警衛仍是嚴密,諸大林的黑道組織幾乎全都在關注這片區域,兩天來,所有的黑道都在談論並探查這件事,甚至驚動了高層的龍頭級人物。
比如馬納等候選人也都派出了得力的手下,全力緝拿這對代理城主派出的魔法師。
之所以鬧得滿城風雨,不是因為千焰心與白蘇對於這些黑道頭頭有什麼巨大的威脅,而是因為他們是唯一從邪巫多諾罕手中逃出的法師。這一方面,連多諾罕本人也極其意外。
「啪!」
馬納一掌拍在桌面上,震動著滿桌的文件。他肅穆的臉上斜橫一道猙獰的刀疤,如同一條大蜈蚣,雖然年近中年,但他仍是身強力壯,所以力氣才足以震動這張實心的大木桌。
「兩天了!這對魔法師還是沒有蹤跡!」馬納怒色勃發,「多諾罕先生,這樣的錯誤你可是從來不犯的。」
多諾罕身上的衣著明顯換過,一套正式的華貴禮服,紅布金邊,配上他蒼白乾瘦的臉,給人一種吸血鬼的感覺。
搖晃著酒杯,他不緊不慢地說:「放鬆,馬納。雖然這次查爾斯派來的傢伙不簡單,但一個中了我的詛咒,一個沒有戰鬥力,成不了氣候。」
「我擔心的是我在黑道上的名望!」馬納雙手撐著桌面,聲音里火氣旺盛,「你沒看見最近兩天黑道上的風浪嗎?已經有候選人對我們起疑……」
說到這裡,他陰沉地放低了嗓音:「我們的所作所為可不是對盟友公開的……」
「前幾次查爾斯派來探查搜尋的人,你都處理的很好,但這次你太大意了。情報已經順著下水道傳播到諸大林去了,鬧得滿城風雨不說,誰都知道我和一系列事件有些聯繫了。」
多諾罕依舊沒什麼反應,放下酒杯,隨口道:「我的房子被毀了,記得派人給我重新蓋一棟。」
「多諾罕!!」馬納暴怒,抬手掀翻了面前的大木桌,文件散落亂飛,幾十年來黑道龍頭的脾氣一直未曾改變,「你有什麼毛病?看看現在的情況吧,我們的處境就如同剛剛當上代理的查爾斯,朝不保夕!你究竟怎樣才能上心這份差事啊?多諾罕·杜波夫!」
說完這些話以後,馬納就後悔了。他看到多諾罕淡然的表情一節節變成陰怒,讓他原本淡淡的五官因此變得深刻。
他臉上似有悶雷陰雲,沉沉地壓在馬納頭頂,讓這個黑道龍頭全身冰涼。
一些暗黑物質從多諾罕的身上滋生,冒出黑色的氣泡,邪巫起身,森然開口:「我討厭口無遮攔的人,馬納。我不是你的打手,我們只是一對盟友而已,你拿到你想要的,我拿到我想要的,除了這層利益關係外,我們連熟人也算不上。」
馬納怒氣頓散,意識到這個邪巫的危險程度,點頭道:「我明白了。」
多諾罕冷哼一聲,利落地轉身,將桌上的酒杯端起,同時黑暗物質的觸手幫他打開的大門,以便他直接離開這裡。
是啊,已經兩天了。各個下水道的出入口都守得死死的,沒有人離開地下黑市的記錄,所以那兩個魔法師應該還在這方圓十多里的地域內。多諾罕喝了口酒,大大呼了口氣,酒水的刺激讓他蒼白的臉皮紅潤了幾分。驀然間,他記起了另一件事。
那個黑頭髮的女人……他總覺得眼熟,好像在哪裡見過這個女人。
在哪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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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黑市深處的小巷,其中大多是灰袍居住的場所,基本上沒有人願意來這兒,但因為最近搜查嚴密,這裡也常常遭到搜索,不過搜查得並不認真罷了。
一個乞丐的破爛篷子裡,傳來一陣陣低微的呻吟。
雜亂的白布上染著黑色的血液,堆積在篷子的各處,血腥味混合著濃烈的藥水氣息填滿這狹小空間的每一寸。
紅髮男子正半裸地躺在破皮墊子上,俊美的臉上黑絲密布,暗紅色眼睛微睜,看上去渾渾噩噩,半醒不醒的樣子。在他身邊,坐著一個黑髮女子,相貌美麗嬌艷,黑色長髮捲曲,不過面色十分憔悴,神色也相當疲憊,似乎已經很久沒有合眼了。
「呃!」紅髮男子瞳孔一縮,嘴角再次溢出黑血,肉眼可見,他上半身的肌肉緊繃,那黑色血管狀的細痕清晰地從皮下顯現。
黑髮女子疲勞地眼皮激靈一下,忙拿起白布擦拭他的嘴角,一手金光淡淡,放在他起伏的胸口上。
紅髮男子身體一僵,眼中恢復了一絲清明,目光掃向旁邊的黑髮女子,乾裂的嘴唇振動,發出乾澀的聲音。
「什麼?千焰心?」黑髮女子急忙伏下身,側耳聆聽。
千焰心閉上雙眼,咽了口唾沫,緩了緩喉嚨里的血氣,沙啞道:「現在狀況如何?這裡被搜查了幾次?灰袍的反應是什麼?」
而黑髮女子自然就是白蘇,她想了會兒:「狀況不好,從今早起總共被搜查了四次,灰袍已經開始起疑了,這段時間沒見著接待我們的灰袍。」
「轉移!」千焰心強行撐起身子,手臂上的黑絲又跳動了一下,蠢蠢欲動,白蘇忙將聖光煥發的手掌覆在他支撐身體的手臂上。
看著那黑色絲線再次淡化,千焰心感激地看向白蘇,輕聲道:「還好把你帶上了。白蘇,要是沒有聖光抑制這詛咒,恐怕我已經死了。」
「現在怎麼樣都好。」白蘇美眸泛紅,「關鍵是這詛咒只有那個邪巫才能解啊!」
她到底還是個未曾經歷生死的十六歲女孩,到此時完全慌了神,就像這兩天來的逃亡,要是沒有千焰心時不時的指揮,她根本躲不開黑道組織的搜捕。而且千焰心判斷風向的能力總是準確的,好幾次他們都與軍隊擦肩而過。
千焰心再度醒轉,她沒忍住,拋開倔強堅毅的那一面,柔弱的女性情緒如火山爆發般噴涌而出。她低著頭,無言地掉著眼淚,抽泣聲一聲大過一聲,但她終究是怕驚擾到重傷的千焰心,沒有完全哭出來。
一隻手,熟悉的手撫過她的側臉,抹平她的淚痕,白蘇在心頭怒罵,該死的北方人就會趁虛而入。不過她倒沒有牴觸,任由那變得涼涼的手掌擦掉她的眼淚,白蘇太需要那種慰藉了。
「我能問問為什麼不自己逃了,非要保護著我留在這樣危險的環境呢?」
白蘇拍掉他的手掌,秀眉高揚,生起氣來:「那我為什麼要拋下你啊?我憑什麼不救你?我們亞頓商會的商人信守承諾,父親說過的……這是……最不能丟的……品德。」
說著,她的哭泣聲更大,可能是想起了她的家庭。
千焰心坐穩,雙手捧住她掛滿淚痕的俏臉,用一種輕柔至極的磁性聲音哄著:「嘿,噓……噓……別這樣,我只是問一下,別哭了好吧?你的品德值得尊重,你的父親的確偉大,既然如此,就算是為了你的父親,我們就更不能放棄,對嗎?」
「嗯……」白蘇微微點頭,雪白的臉蛋因水氣而顯得迷離,頗為嬌媚,一副楚楚可憐梨花帶雨之態,看得千焰心一陣心猿意馬,便立刻放開了她細膩的臉龐。
此時,篷子的簾門被拉開,一個灰色的身影矮身走了進來。
聽到響動,兩人連忙整理衣著,恢復了常態。
來者不是原先接待他們的灰袍老奶奶,而是老奶奶的兒子,和所有灰袍一樣,面容灰敗,身形枯槁,這個年輕人眼裡閃爍著所有灰袍都具備的怨氣。
白蘇一凜,看到這個灰袍手中刻意藏起來的匕首,頓時警惕起來。
「你們……還好吧?」年輕人眼神飄忽,不敢正視兩人,漫不經心地問道。
「托你們一家人的福。」白蘇憔悴一笑,禮貌地回應,「對了,你的母親呢?怎麼今早就沒見到她老人家。」
「她……她出門……有事。」年輕人不自在地扭了扭脖子,眉頭微蹙,似乎這個話題讓他十分不爽,他立刻轉移了話題,「我今早起早出門了,看見最近的搜查隊挺嚴的……」
「嗯。是這樣沒錯,也不知在忙些什麼。」
「逃犯。」年輕人突然盯向兩人,有冷光一閃而過,「是攻擊了多諾罕大人,給黑市造成大量損失的兩個魔法師。」
三人的目光同時聚集到白蘇手邊的綠色法杖上。
白蘇不敢輕易去拿法杖,怕刺激這個灰袍的殺意,千焰心現在重傷,而自己已經沒有戰鬥力了。
「嗯,真是可怕。」白蘇勉強笑了笑,繼續幫一旁的千焰心順氣,「像我們這樣的落難學者,出門可要小心些了。」
年輕人面色漸漸陰沉,沉聲道:「烏鼠派的傭兵說,是一男一女,男的紅髮俊美,女的黑髮嬌艷,男的身上被詛咒密布……」
千焰心與白蘇對望一眼,皆笑道:「真不敢相信,竟有這麼巧的事。」
「是啊,我也不信。」
看穿兩人的拙劣演技,年輕人大吼,像是在給自己壯膽,伸亮出手上的匕首就撲了上去。
「躲開!」千焰心大喝一聲,一把推開了身邊還在愣神的白蘇。
那年輕人的目標似乎主要在千焰心身上,白蘇的身影從視野里消失,他立馬偏過準頭,猛力刺向看上去虛弱無比的千焰心。
白蘇眼前一晃,自己就爬在了地上,轉頭望向千焰心的方向,那把不算鋒利的匕首就在她的眼前,沒有遲疑地刺進了千焰心的左胸,黑色鮮血噴灑而出。
她驚呼未出,一道火光爆閃,頭顱般大小的暗紅火球在灰袍胸前炸開,血肉四濺。
火球術!白蘇驚呼出聲,難道千焰心自己解除了制魔詛咒的力量?
但下一刻,她看見了千焰心寒冷到極點的俊臉,那匍匐在他皮下的黑色絲線瘋狂地跳動,似是要衝破他的肌膚,千焰心整個身體,都出現了黑色血管狀凸出紋路。而他的嘴角溢出了更多的黑血,黑血再不是水一般的液體,而是如多諾罕滋生的暗黑物質一樣粘稠的東西。
制魔反噬正式開始。
他暗紅的雙眸一暗,生機飛速流逝,捂著血如泉涌的左胸,仰面倒了下去。
「不——!!」
白蘇撲了上去,神色驚慌,無比的驚慌,她使勁搖了搖一動不動的千焰心,過了老半天才想起去聽他的心跳和呼吸。
心跳……弱,但還有。呼吸……也是如此。
她長長呼了口氣,連那柄綠色法杖也不管了,費力地將千焰心負在自己纖弱的背上。
現在說什麼也沒用了,他們只能不放棄去逃,待在這裡只不過是坐以待斃。
走出篷子,白蘇卻見那個原先接待他們的老奶奶正站在不遠處,見到她走出,顯得非常驚恐。直到白蘇看見她手中那兩個用來裝屍體的麻袋後,她才明白為什麼今早沒看見這個老奶奶。
白蘇憤怒地瞪了她一眼,快速離開,對這個老婦最後的愧疚也蕩然無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