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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荒原

2024-05-26 01:56:07 作者: 善妒

  空白世界的倒影,都沉默地佇立,享受著永恆的孤獨。

  他緘默地看著那些不屬於或曾屬於他的歡樂,漸漸膨脹。他沒法動彈,身體冰涼,依然緘默著,不再去驚擾正閃閃發光的安寧景色。

  那些笑聲,低啞乾澀的笑聲,幻覺般迴蕩在耳畔。他緩緩轉頭,倒影如夜般深沉,俄而,他乾裂的眼眶裡,悄然溢出一滴淚水,那純潔無暇的晶瑩就決絕地劃破他的臉頰,進入空氣中發出「滴答」一聲,孤獨星辰耀眼破碎。

  他在哭,哭地悄無聲息,以至於根本沒有人注意到他在哭。哭泣中夾雜著含混不清的低語,哭聲漸弱,他抬眼,顫抖著說道:

  「黑暗吶,將會從最原始的地層憤然而起擁抱大地。月光啊,血色異軍突起覆蓋蒼天寰宇。一切都因你而至,也因你而逝。最後,預言詩的結尾空無署名……」

  層層幻影交織,七彩眩光氤氳勾畫,淒涼的想像夢幻幸福。五光十色在他身邊流轉,可他依舊比鷹孤獨、比夜漆黑、比海憂傷。

  往昔歲月沒能倒回,整個時空在一點點崩壞。

  他奮力止住了顫抖,徹目冰冷,大聲吼叫。

  他醒了,又一次驚醒了,輕薄窗紗隨風舞動,窗外寒風迅疾呼嘯,一年年吹過這個遺忘之地,正如他年復一年沉淪在無休止的噩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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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復歷786年,克羅諾斯大陸,利維索隆中心以南,有一片廣袤的平原橫臥於此。

  格列爾平原低空布滿慘澹的烏雲,原本蒼藍的明亮被這遮天屏障所阻隔,天空寂靜無聲,仿佛喪失了本屬於它的活力與主權,被陰霾所奴役。

  寂靜恐懼,與下方黑暗陰森的大地幾乎渾然一體。

  戰後平原,死寂無聲,一桿杆林立的破碎戰旗獵獵迎風,像是在為死去的亡靈唱響最後的戰歌。

  大地被屍山血海覆蓋,成千上萬具人族或魔族、精靈、獸人以及其它少數種族的死屍層層疊疊在蒼涼的大地上。他們掙扎甚至糾纏在一起,形態可怖至極,乾涸的血水伴隨腥臭,凝結在枯黃的土壤中,生根發芽。

  殘敗的兵器喑啞寒光,瀝瀝血跡也不似新生時那般刺目了。

  來年,這裡可有嬌妍的花朵綻放?

  然而,我得告訴你,這修羅般的地獄之境,只是龐大戰場上的冰山一角。

  如果你是一名有足夠法力的祭司,或是心懷恐懼的路人,你就會聽見。凜冽的寒風裡,夾雜著細微的叫喊,仿佛是那些戰死的亡靈憤怒的悲吼,彷徨著廝殺。

  他們也許早就失去了意識,只憑著死後的憤懣與哀傷,在無質的世界裡,繼續履行一個戰士的行為與職責。

  天幕逐漸黑沉,星斗北移,偏又是滿月,蒼白的月光照得整片大地鬼氣森森。

  恍惚間,一隻套著紅色皮甲,滿是瘡痍的手掌硬生生從屍體的縫隙間擠了出來。手掌費勁地扭動,徒勞地推搡著旁邊的屍體。

  肌膚蒼白,指節凸出,分明是一隻死人的手。

  但手的主人似乎還在苟延殘喘,他極力伸出手臂,手掌在寒風中瑟瑟發抖,貌似他還一息尚存。可又有什麼用呢?低空烏雲聚集,天幕冰涼黑沉,風雨將至,他還能撐多久?

  「滴答、滴答……」

  細密的水珠像是從暗得密不透風的天空中滲出來的,三兩相攜落了下來,無情地砸在屍山血海間,碰到那些兵器上時,發出輕微的脆響。

  雨滴匯聚,一瀉千里,傾盆如銀河瀑布。滿月之夜突如其來滂沱大雨,預示著什麼?是神在為愚笨天真的子民哭泣吧。

  「嘩嘩……」

  雨越下越大,沖刷著戰場的血肉。那隻手臂兀自在濕冷的空氣中揮舞,手掌用力曲張,在冰冷的雨幕中盼望能抓住一些什麼。

  冥冥之中,會像神話故事裡那樣,一個眾望所歸的聖女走來握住他的手,美麗的臉上一片虔誠,低聲念叨頌詞,祈禱這位戰士在天堂安眠且永生。

  可惜大雨的迅猛加速了他生命的流逝,他張大了嘴巴,扯動著幾乎快爛掉的嘴唇,停滯許久的聲帶微微振動,但卻沒有聲音發出。

  雨,更大了。

  此時,淡淡溫暖包裹住他蒼白的手掌,在瀕臨死亡的這一刻,他猛然握住了那溫暖,不願放開。

  實際上,真有一個人走過來,握住了他的手,讓他蒼白的肌膚多了一分紅暈。不過,這個突然出現的傢伙,並不是美麗的聖女。

  頭頂傳來幾乎不可聞的低笑,陌生人一把將他拉了起來,念叨的並非祈福語:「你得活下去,阿姆雷特。」陌生人說,「你一向是最強的!嗨!」

  他聽不見了,因為他死了。

  恢復了一絲紅暈的手掌一松,肌肉和骨頭斷開了與腦神經的連接,瞳孔一緊縮,繼而渙散。

  陌生人準備扶住他身子的手一頓,雨水卻不曾停頓,還在猛烈地下著。

  出人意料,陌生人沉默了一會兒,沒有直接走開,而是抱起那具扭曲的屍身,將其平放地上。

  借著月光,陌生人看清了這個男人的模樣,不禁笑出聲來。隨後他在男人的身體各處檢視了一遍,致命傷多達十多處,腦後還有一個森然血洞,碗口般大小,血汁乾涸的腦組織赫然入目。

  陌生人臉上的笑意明滅,未發一言,從自己的脖子上取下一串別致的項鍊——銀色金屬珠串連,中間扣著枚血紅圓潤的玉片。

  陌生人盯著那血玉看了一會兒,把它輕輕放在了他身旁的屍體上,撫平了他的胸膛。

  「你得活下去。」陌生人注視著他無神的瞳孔,重複了一遍,那樣肯定的語氣,周圍的亡靈也抱有不屑。

  旋即他起身,黑色大衣濕漉漉地在風雨中搖曳,高大的身影隱匿在夜色中,沒有對四周殘酷的景色再有過多關注。

  留下那具死屍,他仰面躺在淤泥中、死屍間,身上的騎士鎧甲被雨水打得「滴答」作響。血肉模糊的臉上徒留一對眼眸掙得老大,已經空洞,毫無生氣。

  於是,置於他胸口處的血玉發生了反應。

  紅色光芒煥發,繼而持續釋放出血淋淋的色彩,妖異到極致的血紅。血芒沖天而起,將這黑夜裡的戰場都映成了鮮亮的血色,屍骨如山,血光悽厲,宛如地獄之景。

  他依舊安靜躺著,雙眼擴張,渙散眸子裡倒映血紅,片刻後,堪比太陽內部的高溫將一切汽化。

  #

  他的靈魂,一無所有,隱約間,他望見了九幽之下的修羅地獄,妖冶的血色赤焰組成了天方地圓,無數亡靈在墜落中嘶吼,瘋狂地在火焰中掙扎。

  就只能到此為止了嗎?在這無質世界裡承受永世的孤寂與痛苦。

  他驚慌無措地抬頭,一眼看見了那輪圓月就嵌在天幕上,散發這世界裡僅存的柔光。回憶就如此緩緩重現,化作一道暖流,淌過他乾枯的心田。

  圓月光華漸漸幻化,他不禁眯了眯眼,看見了溫嫻恬靜的笑容,她蒼藍的明眸里儘是溫柔與安慰,伸手對他揮了揮。

  他看著她許久,像是釋然地垂下了腦袋。

  死一般的寂靜又籠罩而來,風和雨都止住了訴哭,只有朦朧的滿月散發著淡淡的雪亮,猶如夢幻般勾勒出一曲安魂輓歌。

  ——慘白月光絲絲縷縷游離在蒼藍里,掀起悲傷的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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