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花小錢辦大事

  十月過半，秋老虎仍未離去。

  一陣陣卷著熱浪的微風，讓剛剛走出食品廠的譚援朝，只感覺渾身燥熱。

  他擼起已經有些微微發黃的襯衣袖口，露出了兩條青龍的紋身，快步走在回家的小路上。

  同時嘴裡也沒閒著，一路上儘是罵罵咧咧，說兄弟食品廠剋扣自己的薪水，工頭還時不時擺臉色給自己看之類的話。

  半年前剛剛刑滿釋放的譚援朝，無處可去，聽了獄友將兄弟食品廠吹得天花亂墜，廠老闆更是湘中市有名的大哥劉海地，說的那叫一個古道熱腸，仗義疏財。

  結果譚援朝好不容易湊齊押金，成為食品廠的一員之後，他才發現，這男人的嘴真他嗎全是騙人的鬼！

  什麼仗義疏財，簡直還不如那些萬惡的資本家呢！

  剋扣薪水那是常有的事兒，但凡工作上有點疏忽那更是拳腳相加。

  若非押金要干滿一年之後才能退，譚援朝早都不幹了！

  

  穿過一扇油漆斑駁並未落鎖的木門，映入眼帘的是雜草叢生的小院，以及一間房樑上已經布滿了蛛網的小平房。

  這是譚援朝的家，也是被他氣死的父母雙親給他留下來的唯一家當。

  「唉！」

  譚援朝輕嘆一聲後，從兜里掏出了鑰匙。

  三兩下捅開了已經布滿鐵鏽的大鎖走了進去，徑直走向廚房，打算給自己下一碗清湯麵當做晚餐得了。

  忙碌了足有十來分鐘，將水燒熱，放面下鍋，再加上灶台上僅有的那點焉了吧唧的蔬菜葉子作為點綴，譚援朝的晚飯就端上了飯桌。

  「踏踏！」

  就在此時，院外響起了一陣腳步聲，譚援朝的眉頭微微皺起，自從他出獄以後，曾經那些跟著他一塊兒玩的小兄弟，早都已經跑得無影無蹤了。

  至於在獄裡頭認識的幾名獄友，在發現他身上已經撈不到半點油水後，也都和他斷了來往。

  那這個時候，來的人，又會是誰呢？

  譚援朝抬頭一看，只見兩名穿著白襯衫西裝褲，打扮的溜光水滑的青年走到了他的面前。

  「你們是？」

  田宇笑了笑，主動伸出了右手：「譚援朝，譚哥吧？小弟叫田宇，旁邊這位是我的好兄弟南嘯天。」

  剛剛跟著譚援朝回到家門口以後，田宇就去街口的小賣部買了點酒肉之類的東西，順便和小賣部老闆打聽了兩句對方的情況。

  小賣部老闆也是個實在人，這話匣子一開，就叨叨了老半天，基本上把譚援朝這三十來年老底給全部翻遍，就連他小時候蹲樓梯口看小姑娘的事兒，都沒落下。

  至於有效信息和田宇預測的差不多。

  譚援朝，半年前刑滿釋放，目前在兄弟食品廠工作，屬於沒啥本事但心氣挺重的那一類人。

  田宇很清楚，這就是自己要找的人了！

  「譚哥，你好！」

  嘯天也朝譚援朝齜了齜牙，隨手將手裡的酒肉以及一條芙蓉王香菸放在飯桌上。

  兩瓶湘省本地的名酒，再加上一條芙蓉王這總價就得上千。

  人家隨意出手，差不多就是自己不吃不喝三個月的工資了，譚援朝也被兩人的手筆之大有點震驚到。

  「兩位兄弟，不知道找我有什麼事兒啊？」

  譚援朝到底也是在社會上混過的，也明白這世上別說白吃的午餐，就連白面饅頭都沒有！

  田宇也沒多磨嘰，直不愣登地問道：「想掙錢嗎？」

  站旁邊的嘯天眼神中閃過一絲詫異，他感覺今天的田宇和往常有點不一樣啊！

  要擱平常，田宇肯定是巴拉巴拉一大通，使勁的給你挖坑讓你往裡頭跳，今天這直接開門見山的談，事出無常必有妖啊！

  「想！」譚援朝一點沒拐彎地回道：「有錢掙當然好，怎麼掙，多少錢？」

  一見有戲，田宇也沒猶豫：「我想知道一些關於兄弟食品廠的生產現狀！」

  「啪嗒！」

  譚援朝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包皺巴巴的軟白沙，點上一根，滿含深意地看了田宇二人一眼。

  「你們是青青子衿的人？」

  兄弟企業和青青子衿的矛盾，這段時間原本就傳的沸沸揚揚，對於譚援朝能夠聯繫到自己的身份，田宇也並不覺得奇怪。

  他很大方地承認道：「沒錯！」

  「我能拿到多少錢？」譚援朝舔了舔乾裂的嘴唇，抬頭看著田宇問道。

  「兩萬！」

  田宇的話一出口，嘯天都驚呆了，就千禧年這個收入水平，普通家庭不吃不喝得多久才攢的出兩萬塊錢啊！

  「不行！」譚援朝搖了搖頭道：「得罪了劉家，我在湘中市就待不了了，兩萬肯定少了。」

  「只要你敢站出來，我就保證在湘中市待不下去的是劉家，三萬，這是我的極限！」

  譚援朝依舊拒絕道：「不行，最少都得五萬，這事兒沒商量！」

  就在嘯天以為已經談崩了的時候，田宇竟然一口就應了下來：「行，五萬就五萬！」

  「大哥，這可是五萬塊錢啊！」

  雖然隨著百貨店和食品廠的創收，嘯天的荷包逐漸鼓了起來，但見田宇一口就許諾出去五萬塊錢，他還是稍微有點肉疼。

  譚援朝的眼神也有些詫異，他想過兩人會進行一番討價還價，自己死不鬆口，對方或許會妥協。

  但絕沒有想到田宇，竟然會答應的如此乾脆。

  甚至心裡頭都覺得自己有些吃虧了，應該再喊個更高一點的價格。

  見譚援朝的表情，田宇也知道對方在想什麼特意拿話點了一句：「江湖有路，行有行規，譚哥，價是你自己開的，現在我們該談事兒了。」

  剛剛還把田宇當成是地主家傻兒子的譚援朝，見對方突然說了句江湖切口，表情也是一怔，很快回道：「要怎麼做，你來說吧！」

  「首先我需要你拿著相機去廠里把你們的生產環境拍下來……」

  田宇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譚援朝打斷道：「這不可能，廠子有專人守著的……」

  田宇一改之前的和藹可親，果斷喝道：「怎麼拍是你的事兒，拿了錢你就得辦事！」

  「行吧……」見自己失去主動權後，譚援朝也只得認栽。

  「另外到時候會有省里的記者下來採訪，你需要配合他們進行實名舉報。」

  譚援朝剛想開口，可一對上田宇那絲毫不容置疑的眼神，又強行把話給咽了下去。

  田宇隨口說道：「譚哥，錢難掙屎難吃，我能跟劉家斗到這個份上，你說我能好糊弄嗎？」

  「……我明白了。」

  感受到事情危險性的譚援朝緩緩地栽下腦袋，表情也不如之前那般豐富多彩了。

  「相機，明天這時候我會來送給你，同時拿過來的還有一半的訂金，另外一半事成之後給你。」

  田宇將一切交代完之後，帶著嘯天離開了譚家。

  走在小巷裡，嘯天問道：「宇哥，你這一張口就是三五萬的，不像你的風格啊！」

  田宇點了根煙道：「譚援朝是個已經挨過社會毒打，見識過最底層陰暗面的老混子。和年輕人你可以談理想，但和老混子你必須得談錢！」

  「更何況，你想想為了把咱吃下來，劉家都已經花了多少錢了？和他們一比，咱這花上個三五萬的，還算錢嗎？」

  「宇哥，你這麼一說，我確實覺得五萬塊錢不算啥了……」

  比慘心理作祟，嘯天忽然覺得田宇說的很有道理，接著又說道：「那……」

  田宇看著嘯天笑了笑道：「你是想問，憑什麼保證譚援朝會按我們說的做？」

  「對！」嘯天點了點頭。

  「我保證不了！」田宇挺感慨地說道：「這世上最難看清的就是人心，我只能猜想看在五萬塊錢的份上他會知道自己該怎麼做……」

  「像他這樣的混子，五萬塊錢已經足夠他鋌而走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