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同是天涯淪落人

  海鷗嘎嘎地尖叫著撲騰的聲音驚醒了呂施施。她睜開了眼睛。臉上的皮膚蹭到的衣料質地非常陌生。她一下子清醒了過來。驚愕地發現自己獨自一人坐在車上，身上蓋著一件男人的外套。

  質料上乘，做工也精緻。有著淡淡的古龍水和菸草混合的氣息。雖然只是一件衣服，可呂施施卻有種莫名的感覺，似乎在不知不覺中被人侵擾了防線。

  她居然在一個陌生的男人面前，睡著了！這個認知讓呂施施有些汗顏。而且這個男人還是她上司的上司的上司……

  那級別都不知道高出她多少層去了，她居然能睡著？呂施施先驚了一番，後來直接是汗如雨下的感覺。

  她趕緊把身上的衣服恭敬地疊整齊，小心翼翼地放好。下了車。

  武子豪正面對著江邊。他沉默地保持了一個姿勢，有一縷小小的青煙從他指邊蜿蜒直上，冉冉升起。有幾隻海鷗本來還指著能從他這裡要到點食物的，可盤旋半天后見他不為所動，只好打消了這個念頭，尖叫著飛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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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遠遠地看去，海鷗翻飛，一個男人站在海邊抽菸的剪影，在夕陽的映射下，還真的有種說不出的味道。似乎有些落寞，可也顯得剛毅非常，這兩種截然不搭的感覺，居然會從這畫面上捕捉到，讓呂施施心中感覺怪怪的。

  一陣海風吹來，她哆嗦了一下，攏了攏身上的衣服，打了個噴嚏。

  武子豪轉過頭來：「你醒了？」大步走過來，聲音里略帶點責備：「怎麼穿這麼少？」

  一個高高在上的大boss，忽然用一種近乎親昵的聲音來和你說話，呂施施有些出神。是她逾矩了還是想太多？或者他對誰都是如此？

  在她愣神的關口，武子豪早打開車門。稍後，她只覺得肩頭一沉，那件外套又披到了她的肩上。

  事情的發展怎麼想都有些怪，呂施施甚至覺得，自己的思緒怎麼老是走偏了，怎麼橫瞧豎瞧這都是言情小說里霸道男主寵女主一般的橋斷？

  她結巴起來：「武總，謝謝您！不用了，我一點都不冷……」

  他黑黑的眸子也只是瞟了她一眼，呂施施立馬噤聲，那種不言就讓人心驚的壓迫感，像張網似的，讓她無法再繼續推辭。

  「這裡是看k市落日最美的地方。」他聲音沙啞，還重重地吸了一口香菸，噴出一口濃霧，看起來心事重重。

  和心事重重的大boss來看日落，這是唱的哪一出？呂施施僵直著身子，身上披著的衣服就像一座大山，甩也甩不掉，她勉強恩了一聲，實在找不出其他能迎合的話。

  「不用拘謹，今天我不是你的老闆，你也不是我的員工。你送走了你的前男友，我送走了我的好朋友，我們就是兩個境遇想同的人。」武子豪似乎察覺到了她的不自在，出聲安撫道。

  呂施施又恩了一聲，他的話絲毫沒讓她覺得輕鬆，反而更加壓力山大了。

  「世人都覺得日出好，因為代表的是勃勃生機，可是，無論是落日還是日出，其實美都是同樣的。你看，就算是落日，也有它的輝煌。」武子豪似有感而發，指了指那慢慢歪斜著的太陽。

  一直無心仔細觀察周圍環境的呂施施，隨著他的手勢，把關注點落在了那夕陽上。

  她忽然非常贊成武子豪的說法。隨著海風徐徐遠離，太陽也漸漸地收斂了光芒，變得溫和起來，像一隻光焰柔和的大紅燈籠，懸在海與天的邊緣。

  此刻的海失去了原色，像飽飲了玫瑰酒似的，醉醺醺地漲溢出光與彩。只見太陽慢慢地下沉，讓人驚訝得不敢眨眼，生怕眨眼的那一瞬間，那盞紅燈籠會忽然消逝。

  呂施施目不轉睛地看著，突然那落日顫動了兩下，最後像跳水員那樣，以一個輕快、敏捷的彈跳，再以一個悄然無聲、水波不驚的優美姿勢入了水，消逝在了地平線，只留下了些許的金光。然後，那殘光也消失了。

  剛才那吵吵嚷嚷的海鷗，似乎突然消失了一般，整個海面一片平靜，只聽到那海水拍打著沙灘的嘩嘩聲。

  言語似乎都是多餘了。兩人靜靜地站著，感受著這種超然世外的寧靜。

  就在這麼高逼格的精神享受氣氛中，呂施施的肚子非常不爭氣地咕嚕響了一下。

  呂施施也是醉了，她怎麼能這麼不靠譜呢，此刻要是能吟出一首小詩，那是極好的，可她偏偏來了這麼大一個動靜！而且，還那麼響亮！連浪濤拍岸的聲音都沒蓋住！

  武子豪微微笑了：「餓了吧？你中午就沒吃飯，這也難怪。」

  呂施施的臉紅得通透，她這得是什麼人品啊！大老早奔出來送前男友，蹭了大boss一頓早點不說，還在他車上一覺睡到看夕陽！然後還用實際行動表示她又餓了！

  她在這武子豪旁邊，還真是露怯露的毫無保留，簡直是無臉可丟了……

  「走吧，我們吃飯去。」武子豪不以為意，又或者是故意忽略她的窘迫？

  「不用了，謝謝武總，我還是回家吃飯吧。」呂施施兩隻手握在一起，緊張地絞著手指。要是再把晚飯也蹭了，那她還真是自己都不能原諒自己。

  「唉，同是天涯淪落人……」武子豪忽然吟起詩來。

  呂施施一個激靈，忽然覺得那個沒了下半句的詩簡直是無聲的譴責嘛，他是想說兩人本來都很慘，同病相憐，可他還更慘，因為她不和他同舟共濟，這種時候棄了他投了家人？

  呂施施的手指絞得看得人都替她骨頭疼，她紅著臉，囁嚅著說：「要不武總，我請您吃晚飯吧。」

  在那青石板的小街道上，呂施施像個小媳婦般地尾隨著武子豪，一起去吃晚飯。心中滿是懊惱卻無計可施。她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其實似乎是著了道了，能坐到老大位置的，要收拾人真的是不動聲色好嗎，就這麼一句話，她不是就自覺自發地打消了回家吃飯的念頭了麼？

  不過話說回來，她要是這麼走了，還真的有些不妥，搭乘了武總的車，總要表示謝意才是，否則終究是無功不受祿。不占別人便宜這可是她的人生準則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