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系統1

  「阿衍乖一些，你難道不想告訴更多人我們在一起了？」面容俊秀儒雅的男人溫聲開口，「我們是正當的交往關係，一定會被所有人祝福的。」

  「可是......」司祈過長的劉海垂在眼前，整個人顯得畏縮而陰沉，「我的名聲不怎麼好，會耽誤你的......」她咬著唇，聲音低而含混，帶著點不知所措的顫音。

  男人笑得更深了，「我不在乎。我只在乎你，我親愛的寶貝。」

  【他當然不在乎，名聲不好的又不是他。】頗有磁性的男聲在司祈腦海中響起。

  司祈適時露出一點羞澀的笑意，「遠尚，你真好。」

  程遠尚，二十八歲時便榮獲影帝，至今已是紅遍大江南北的巨星。這次出於提攜晚輩的心思才屈尊下凡來這麼一個小破劇組特別出演。

  而司祈，則是那個被提攜的晚輩。同時，還是對方剛剛交往三個月的秘密戀人。

  昨天程遠尚千里迢迢飛來影視城，司祈又是激動又是羞怯地去機場接他，情至深處有些難以自控，伸出手想挽對方的胳膊。

  

  結果被在機場蹲點的狗仔拍了個正著。

  司祈提出把對方手裡的照片買下來，畢竟她在網上風評不太好，這種新聞傳出去自己被罵倒不算什麼，只怕會連累到沒有絲毫黑料的程遠尚。

  結果被程遠尚如上所述拒絕了，拒絕得自覺情深似海，仿佛頭上頂的是個三品十八級戀愛腦，連拿去做腦花都要被嫌棄太油膩。

  雙手捧心滿面通紅目送著程遠尚走遠，司祈甩甩手轉身回了劇組定的破爛酒店。

  「對剛才那段兒什麼感想？」酒店定的是標準間，和司祈搭夥的男七號還沒回來，司祈歪在自己床上和自己腦海中的系統047聊天。

  【程遠尚的表演，】047停頓一下，找了個準確的形容，【有三分漫不經心，四分涼薄，五分霸道，剩下八十八分全是油膩。】

  「英雄所見略同。」司祈點點頭，隨手把額發抄至腦後，露出內勾外翹一雙繾綣的眼。眼角偏鈍，眼尾挑得風流萬眾芳華絕代。睫羽濃且纖密，卻並不捲翹，只直直半遮著眸子，在眼底投下一片曖昧的影。

  047是兩天前出現在司祈腦海里的，自稱是拯救美強慘分部下轄系統，編號047，統生理想和目標就是拯救司祈於水火之中。

  「什麼水火？」司祈仔細梳理自己跌宕起伏的二十五年人生，不是很理解對方在講些什麼。

  047也是剛得到宿主人生經歷沒多久，被這麼一問數據流簡直亂得能打成一件毛衣，【宿主不覺得自己一生有些不順遂嗎？】

  何止是不順遂，047覺著司祈這二十五年經歷簡直可以拿去參加博物展，旨在告訴全世界總有人能慘出高度慘出水平，慘得你不知道該心疼她好還是該tui她一口好。

  畢竟常人說的是，「人一生中總要遇見一二渣男」。但司祈，人家足足遇見了六個。除了第六個正在進行時，剩下五個每個都被渣得明明白白。

  踩過的坑，總要爬出來倒回去再踩幾次。

  「你不覺得很有意思嗎？」司祈露出一點「含羞帶怯」的笑意，「你們系統中難道沒有喜歡角色扮演這種行為藝術的嗎？」

  【......對於一般人來說，角色扮演實在不該是行為藝術。】

  然而如今了解自己綁定的宿主有問題也為時已晚，047經過半天時間終於調整好了心態。【宿主現在人設是什麼？】

  可見何為一拍即合，或者說狼狽為奸。

  司祈現在的人設是遭受情傷內斂自卑卻因高在九天的影帝垂青而越發自輕自賤恨不得低到塵埃里的黑料滿身小明星。

  兩個重點，自卑自賤，滿身黑料。

  完全照著程遠尚要求的模板按需定製的。

  程遠尚由於早年戀愛偶像劇出身，粉絲中過激女友粉太多，平日裡和女星對戲都要力求清白，自然更不敢官宣戀愛。

  然而偏偏他早十年前就有了女友，十年裡也算恩愛。如今他已經三十二歲，女友比他還要大上三歲，年紀不小了，想求個安安穩穩的名分。

  程遠尚粉絲平日裡撕別人家時戰鬥力爆表，此時劍指自己只怕也要被狠狠咬塊下肉去。程遠尚思考良久，終於想到了一個好主意。

  ——先立一個靶子。

  魯迅先生曾言，中國人的性情總是喜歡調和折中的。直接官宣戀愛成婚粉絲一定會反噬，但若是先有一些「程遠尚被噁心女花瓶糾纏」的新聞作鋪墊，再有一些「程遠尚因糾纏精神不堪重負」的新聞作過渡，接下來「程遠尚不堪重負的精神被某女治癒，並閃速結婚」的新聞也就不難被大家接受了。

  這樣看來，司祈這麼個沒什麼名氣，又早有糾纏男星醜聞黑料，性格自卑自賤被拋棄也只會認為是自己的錯的小演員，可不就是程遠尚的最佳選擇。

  047初次聽到這裡的時候由衷感慨，【終於有一句名人名言是魯迅本人說過的了。】

  「你可真會抓重點。」司祈也由衷感慨。

  程遠尚這次來影視城當然不僅是為了「被」拍那麼一張曖昧照片以及給這個一看就沒什麼賺頭的劇組做特約出演，他主要是來拜訪重新出山的嚴盛嚴導的。

  嚴導是國內數得上的國際大導，前兩年因病休養，最近身體好些了，就準備組一個洗手班子，也算是掏出全部家底來做個告別，奔著的是橫掃各大國際電影節。

  這局湊得可夠大的，程遠尚哪怕已經有了個影帝的名頭，想在這部電影裡爭取個出彩的角色也得不遠萬里來親自拜望。

  【如果宿主你手握逆襲劇本，此時劇情就應該是嚴導慧眼識珠，決定主角非你莫屬。】看見司祈掏出手機給程遠尚新發的「努力總有結果」朋友圈點讚，047操著一把磁性男神音，說的話卻實在不怎麼匹配。

  沒人的時候司祈也沒再端著一張「自卑又自賤，畏縮又陰沉」的臉，垂著眼神情有些倦怠地劃手機，指骨削長，腕骨兀起，指尖纖素，膚色白得投出淡青色靜脈，整隻手有股頹唐的靡艷。

  「嚴導的劇本早就定了男主角，倒是女主角還空懸著，聽說編劇有特殊要求。」司祈本音有些啞，尾聲拖得又長，那點沙質就仿佛帶了勾子，動人的很。偏偏說到這些本該是劇組內部機密的事情也沒什麼起伏，語調只是寡淡。

  【可能......】047話還沒說完，被司祈手機上陌生號碼來電打斷了。

  「請問是司祈，司女士嗎？」對面是一道溫和的中年女人聲音。

  「啊，是，是我。」司祈瞬間進入狀態。

  中年女人似乎是有些猶豫，「冒昧打擾實在有些抱歉，我是九歌國殤劇本的編劇，我叫劉莉。剛剛得知池先生您是《楚舞》這副畫作的模特，因為我在構思劇本的女主角時很大程度上參考了這幅畫作。如今電影選角在即，不知您是否願意撥冗見一次面，為選角做一些參考？」

  司祈沉默片刻，低聲開口，「當然可以，我如今就在平承影視城。」

  「那真是再好不過了，請問您什麼時候有時間呢？」對面顯然也鬆了一口氣。

  「明天就可以。」

  兩個人又就具體時間地點說了幾句，司祈一直是吞吞吐吐不太敢說話的樣子，對面的中年女人也沒那麼健談，很快就在一串感謝中說了明天見。

  掛了電話後047翻了翻司祈的人生經歷，【《楚舞》是當年秦樂安畫的那幅畫？當年的宿主真是和現在完全不同類型的美人。】

  司祈嘴角勾起淺淡的一點痕，「畢竟當年的人設是青澀又性別意識模糊的少女，青澀里還得夾雜著點萌芽的欲。」

  【衍衍演技世界第一好，書里那些清冷又妖艷，冷酷又甜美的姐姐們都有臉了呢。】047棒讀。

  「？」這系統怕不是壞了。

  【宿主明天去見導演準備怎麼做？】過了一會兒，047沒忍住好奇，又開口問道。

  「雖然很想說當年穿小裙子當模特的我早已不是如今的我，」司祈做了個決定，「也行吧，從今天起換個劇本，就走美強慘逆襲......沒逆襲成功的路線好了。」

  【？】

  【在？請問為什麼不撲騰起來？】

  「可能因為我是個M，只想忍受生活的凌虐？」司祈認真地思考了一會兒。

  047給了他一個棒讀的呵呵。

  晚上，司祈和程遠尚的照片已經在網上掀起軒然大波。

  程遠尚特意找的狗仔很有水平，拍出來的幾張照片都是司祈巴巴去挽程遠尚的胳膊，而程遠尚一臉冷淡還有些微不可見的恐懼痛苦。

  接著越來越多有圖有真相的營銷號和大粉開始發力。

  司祈在程遠尚私人別墅周圍遊蕩的監控錄像；司祈在公司酒會向程遠尚深情告白的錄音；司祈在諸如機場餐廳咖啡店等場所糾纏程遠尚的照片......

  時間跨度整整三個月，每個人的說辭都大差不差，「當初只以為小演員是太喜歡程影帝，沒想到是惡意騷擾糾纏。」

  司祈畢竟是個剛入行不到一年的小透明，之前所謂黑料纏身也不過是被幾個「被糾纏」當事人的粉絲追著私信罵，然而那些當事人咖位也不大，粉絲戰鬥力也不強，罵上十天半個月的也掀不起什麼水花。

  可程遠尚卻是實打實的當紅影帝，粉絲基數大得離譜，哪怕每人罵一句那也是千軍萬馬的氣勢。

  如今司祈糾纏程遠尚的詞條已經一躍跳到熱搜第三，之前那些如山鐵證自然也被翻了出來。

  一時間，各路粉絲們同仇敵愾，連平日裡撕得兩方總有一方不是人的對家粉絲們都開始互認異父異母的親姐妹。

  被騷擾被糾纏的明星粉絲們趁著這個機會給自家哥哥刷路人好感提咖，沒被騷擾糾纏的明星粉絲們也要捏造事實給自家哥哥扣上被騷擾的帽子——不然只騷擾別人不騷擾自家哥哥，豈不是顯得自家哥哥很不行？

  【看他們編得有鼻子有眼的，不知道的還以為宿主你是八爪魚，一個公司酒會能同時騷擾十八個。】047看著網上瘋漲的評論，樂不可支。

  司祈也在看評論，還順手拿小號關注了幾個罵得特別有特色的粉絲。

  「我這是犧牲自己一人促進粉圈大團結，多高的覺悟呢。」

  夜裡一點多的時候，熱度已經徹底發酵。

  程遠尚終於姍姍來了電話。「親愛的寶貝，我今天一直在忙，剛剛看到網上的評論。你不要擔心，我一定會把這件事壓下去的，我相信你不是那樣的人。」

  司祈啜泣兩聲，「謝，謝謝你遠尚。只有你不懷疑我，我真的只有你了......」她哭得好聽，帶著點喘，聲音又軟又媚，尾音帶著勾子似的。

  對面程遠尚可疑地停頓片刻。「阿衍乖，最近我們不太適合見面，但我一定會把這件事處理好的。」

  司祈抽抽嗒嗒地應了，「對不起遠尚，給你添麻煩了。」

  047順著電話線過去看了一眼，發出一聲長長的怪調，【噫——程遠尚竟然聽宿主你哭聽yin了。】

  掛斷電話後司祈調出錄音重新聽了一遍，047就在他腦海里指指點點，【就是這裡，從你哭起來開始。】

  「程遠尚和女友感情很不錯，本人也是潔身自好，剛才估計只是荷爾蒙上頭。」司祈倒也沒怎麼在意，程遠尚怎麼樣跟她也沒多大關係，只當成是個熱鬧偶爾看看倒還挺有意思的。

  同酒店的男七號一晚上都沒回來，司祈看著對方請水軍精心編寫的「司祈騷擾同住一間酒店冰清玉潔男七號」的小論文，不得不感嘆，「我現在真應該向所有蹭我熱度的人收GG費。」

  第二天一早司祈是被047喚醒的。系統語調憤慨不平，【宿主，有同行搶我生意。】

  晨起後還有點迷糊，司祈摸到床頭的手機，點開某博，「什麼同行？」

  很快，她就理解了。047作為美強慘拯救系統，估計是把所有試圖「拯救」她這個「美強慘」的人都當成了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