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副本4
2024-05-25 14:01:50
作者: 久戈
司祈竟然在這張欲望本欲的臉上看出一絲單純無辜。
「你不是和公主兩情相悅嗎,把公主往別人床上送崩人設了吧?」
「可劇本內有和諧機制。」沈弋轉而又去埋那些骨架和屍塊,聞言解釋,「我看免費發放的雜誌上有介紹過,拉燈做的非常到位。」
分堆埋完所有骨頭之後,沈弋拍拍手上的灰塵,看向也已經把手裡的骷髏頭分成碎片的司祈,「況且兩情相悅也未必要在一起。礙於世俗的壓力,公主是很難和身無分文的隱士在一起的,忍痛將心愛的女孩兒讓給強大又門當戶對的暴君,這是自卑的隱士唯一能做的事情了。雖然這種戀愛觀是錯誤的,但不可否認,總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我沒有違背人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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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暴君不止一個,然而為什麼會出現這麼多暴君還不得而知。而且暴君變成這種骷髏之後就不再有瞪必死的能力——不知道是因為這些不是約定和我們捉迷藏的暴君還是因為骷髏沒有眼睛做不到看的功能。」司祈不想再和沈弋談到底自己要不要上別人床的問題,乾脆轉移了話題。
他們兩個此時沒什麼別的地方想去,就在花園的觀景椅雙雙落座,安穩得仿佛來度假的。
「沒有人能殺死暴君,所以暴君只能死於意外事故,無法死於自殺和他殺。」沈弋也跟著轉移了思路,「剛才我注意到其中一個骷髏頭上有很大一塊創口,應該是暴君自己撞破了頭。暴君因頭部受創喪命,但頸骨卻被是刀生生割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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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祈點點頭,「有人在暴君死後在他的屍體上補了一刀,也就是說,有人見證過暴君的死亡。」
「而且這個人很大可能還活著,因為在最新的那具頭顱脖頸處,同樣有一道刀傷。」
原本好好一個捉迷藏劇本越發光怪離奇,從「躲避暴君瞪必死一天一夜」豁然就變成了「真假暴君」、「暴君死了是誰在看」......等等靈異懸疑劇情。
「其他三個人還不知道這件事。」兩個人正在就現有資料分析那個見證暴君死亡卻沒死的人究竟可能是誰,沈弋忽然想起了什麼。
「......」
然而現在再去找早就藏好的三個人已經來不及了。距離暴君進入城堡只剩下不到五分鐘,現在過去找人就是給暴君送菜,還得是自己給自己脖子上打個蝴蝶結,大喊一聲「禮物在此」那種。
「祝他們幸運吧。」司祈倒是沒怎麼在意這件事——就算剩下三個人全死了,只要她和沈弋活過一天一夜,同樣可以演出成功。
反倒是沈弋,神色有些不忍,「即便不會真正死亡,瀕死的感覺也並不好受。」
「你之前說必須要死上三個人的時候可沒這麼悲天憫人的情懷。」司祈嗤了一聲。
一陣輕風拂過,花園裡的植被撲簌簌地響動,悠長的花香撲面而來。
沈弋看向司祈,「除我之外一定還會有兩個人為這次演出成功犧牲,但這和為他們可能感受到的痛苦心生憐惜並不矛盾。」
「我小時候還有粉絲叫我小菩薩......」司祈搖頭,「現在看來這個外號該戳在你腦袋上才行。」
城堡外已經傳來陣陣喧譁,暴君即將入場了。
與此同時,一樓傳來一聲驚叫。
是翟孟雲的聲音。
翟孟雲和其他兩個人分開後就躲進了廚房。原本在發現一樓全是傭人房時她還有些擔心,畢竟按照劇情設定侍衛中有暴君的人,而根據司祈和沈弋的推理,只怕剩餘的傭人中也有暴君的眼線。但真正在一樓提心弔膽地轉了一圈,她才發現傭人們都在自己房間裡閉門不出。她壯著膽子隔門聽了聽裡面的人悉悉索索的對話,只隱隱約約聽見了一些「廚娘走了沒人做飯」、「連餵狗的人都沒有了」之類的牢騷。
廚娘走了!翟孟雲心中一輕。這樣她就不用擔心廚娘進入廚房時發現她了。
沒敢在走廊里多留,她輕手輕腳走進廚房,先是鎖好了門把能搬動挪動的東西都堵在門口,接著儘量靜音做飯。
好在她進入斯雷莫爾之前過慣了單身生活,簡單的家常菜還是會做的。而廚房裡材料齊全,唯一她做不到的點火也不用擔心——爐子裡燃著現成的火焰。
即便有些關於廚娘走了廚房裡為什麼還點著火的顧慮,她也不敢再深想下去,只得自我催眠,大概是劇本沒設定的劇情都比較隨心所欲。
而她也的確安然躲過了將近一個小時,用最快的速度做出了五盤菜,其中只有一盤的特殊菜餚,她狼吞虎咽地吃了個一乾二淨。
力量也確實增加了很多,她甚至可以單手提起滿滿一麻袋的肉。
她於是用更多之前搬不動的東西擋住廚房的門。接著清理乾淨自己留下的痕跡,小心翼翼躲在門後,用一個比她還高的空筐蓋住自己。
即便暴君真的破門而入,她被筐罩著,暴君也不算第一時間看到自己,她還可以趁機頂著筐逃跑......
翟孟雲在心裡一遍又一遍模擬自己的逃生路線,越想越是恐懼,手腳發涼,呼吸急促,耳邊是自己震耳欲聾的心跳。
以至於完全忽略了嗶嗶啵啵的火焰燃燒聲中,細微的蠕動生長的碎音。
而被她用來試力氣的那整整一麻袋肉,此時正翻滾蠕動著,血紅的肉上長出蒼白的肉芽,滴落粘稠的血肉汁液,慢慢地從麻袋口溢出來,黏糊糊地垂到地面,蔓延開的掛著黃白色脂肪的肉上豁開一道口子,長出歪歪扭扭的尖銳的牙,一片一片遍布整個肉腔。
一條血紅色的,滿是肉刺和血瘤的舌頭伸出來,發出一點垂涎的口水聲。
翟孟雲躲在倒扣的筐里,等到突突跳動的心臟終於慢慢和緩下來,她在衣服上擦擦手心的冷汗,扒開竹筐的縫隙,單眼向外觀察。
眼前有些發黑。
她以為是竹筐外面有什麼東西擋住了視線,正準備縮回頭用手向外探一下時。
她的眼球被什麼冰涼粘膩的東西舔了一下。
「啊!!!!」她發出一聲悽厲的尖叫。
她的左眼眼球被掛下一層黏膜,血和淚混合著淌了半張臉。而她整個人已經僵在原地,喉口微微收縮,連劇烈的疼痛都感受不到了。
——剛剛,是什麼東西?
翟孟雲仿佛沉進了巨大的空洞的冰冷深淵,連靈魂都凝滯在其中,無法思考,無法理解,只有本能使她瘋狂戰慄。
那是......什麼?
一團爛肉,一張嘴,一個眼球,一根舌頭,還是......
什麼東西?
——————
從前有座青城山,青城山上有個青城派,青城山下有個青城鎮。
青城山是個犄角旮旯里沒名氣的荒山,青城派是個八百年出不了一個元嬰沒名氣的不入流小派,青城鎮是個世俗王朝修道仙家兩不管沒名氣的破落小鎮。
靠山吃山,青城鎮和下轄大大小小十來個村子攏共不過三五萬人,就靠著青城山這座植被還算茂盛野獸還算豐盈的野山,也將將混個溫飽。
青城派建在青城山深處,每五年大開一次山門招徒,因為實在沒什麼名氣,招的徒弟都是附近幾個鎮子村子裡沾親帶故的,師兄師姐和表兄堂姐混著稱呼。
說是修仙,大部分弟子也只在煉體這一步打轉兒。修了十來年,連個靈感都摸不到,倒是練出一身銅皮鐵骨,拜別師父還能回村子裡當個獵戶或者莊稼漢。
好在青城派掌門無虛子性情豁達,沒什麼培育名徒的心思,去留隨意,每五年樂呵呵開一次山門接回來一群泥水滿身的娃娃頭,十來年後樂呵呵送走一群肌肉結實的青年漢子。偶爾徒弟中有一個天賦異稟能摸到煉精化氣那層門檻的,都要高興得扯斷一根雪白的山羊鬍。
「......勤守中,莫放逸,外不入,內不出,還本源,萬事必。」青城派弟子早課照例由掌門無虛子親自指導,看著山門廣場盤膝而坐的百來個弟子,無虛子捻了捻雪白的山羊鬍,嘆了口氣,「今日早課就到這裡,明日是十年一次的招徒大會,諸位弟子做好本分,莫墜本門聲名。」
「厲鋒,接下來的課由你來授,我去後山拜望一番小師叔。」無虛子將拂塵甩到臂上,吩咐站在一旁的二長老厲鋒。
廣場上的弟子們目送無虛子往後山飛去,私下裡嘀咕,「掌門說的莫不是那位從來沒出現過的小師祖?」「據說是青城子祖師羽化前收的關門弟子呢。」「聽大師兄說,小師祖年紀和他相仿,也就一百二三十歲。」......
一身橫練肌肉的厲鋒清咳一聲,「噤聲!誰教你們妄議長輩之事的?!」
青城派弟子最怕的就是這位掌刑罰的二長老,瞬間一個個安靜得仿佛雨打過的鵪鶉,眼觀鼻鼻觀心,一個字不敢多說。
「你們的小師祖可比你們這群每日只知嚼舌的強多了!」厲鋒瞪著煞氣橫生的眼,四下里掃視一番,「都給我運轉功法,接下來我一個一個考教!」
前山門的廣場上哀鴻遍野,後山卻一片寂靜。
無虛子停在一座木柵欄圍住的小院外,輕聲叩門,「小師叔,明日又是招徒大會,您真不準備下山看看?」
「不去。」院子裡回應的嗓音低沉裡帶著點啞,尾音拖得長,那點金屬般的沙質勾子似的撓得人心癢。
「說不定能遇上有眼緣的弟子呢?」無虛子也不惱,繼續苦口婆心地勸,「當年師父羽化前,最擔心的就是小師叔您,一再囑咐我,一定要為小師叔您添幾個合心意的徒弟,這些年招的弟子您都不滿意,我想著不如您親自去看看,也好散散心情?」
正如廣場上弟子們所說,小師叔是開山祖師青城子百年前從山下不知何處親自帶回來的,對著幾個徒弟介紹了這位名叫希夷的關門弟子後,大限已至的青城子便羽化了。
小師叔希夷自此便在後山清風院住下。一住就是一百年,一步不曾踏出院門。
一百年來不見他修煉閉關,也不見他有其他什麼事做,整日只躺在院子裡的躺椅上昏昏欲睡。
八十多年前,無虛子的師父將掌門之位交給無虛子時也不忘幾番叮囑,「唯恐小師弟一生囿於方寸院中,徒兒多勸他些,最好為他找幾個合心意的徒弟......」
希夷初被青城子帶上山時不過十七八的青年,彼時無虛子都已經二百四五十歲了,自認對這位小師叔除尊敬外還有一分年歲上的責任在,自然答應的信誓旦旦。
誰知道找徒弟找了八十多年,十年一次的招徒大會都開了八輪,每次招來的弟子最先便帶到後山清風院院門外等著檢閱,小師叔硬是一個都沒看中。
院子裡陽光正好,希夷歪在躺椅上,單手支著下頜,神情慵懶倦怠。「不——」本欲拒絕的話頓在唇齒間,希夷轉了念頭。
「算了,我明天和你一起下山。」另一隻手搭在躺椅扶手上,指骨削長嶙峋,腕骨兀起,膚色極白,透出淡青的靜脈。
無虛子反倒為這忽然的轉折愣了一下,「......小師叔答應自然再好不過,我這就去通知清河。」
希夷有一張過於靡麗的臉,仿佛工筆的水墨,精緻且細膩。
內勾外翹一雙繾綣的桃花眸,眼角偏鈍,眼尾卻挑得風流萬眾芳華絕代。睫羽濃且纖密,但並不捲翹,直直半遮著眸子,在眼底投下一片曖昧的影。
因不喜束髮,一頭烏墨似的長髮散著,上好緞子一樣鋪在躺椅上,越發襯得他整個人白得近乎病態。
他連唇色都格外淺淡,只有眼尾一抹紅,仿佛潑天大雪中的一滴血,在一片白茫茫里灼人眼目,刺人心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