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瘋狂的女巫帽(6)黑女巫
2024-05-25 13:59:19
作者: 久戈
當司祈從男人口中聽到「魔鏡」這兩個字的時候,一瞬間竟然有些懷疑這個劇本究竟應該叫做「瘋狂的女巫帽」還是「瘋狂的魔鏡」。
實在是唐恬手頭那個聖物留給司祈的印象太深。
「黑女巫的魔鏡是什麼樣子的?」司祈並不說自己相不相信男人的話,只是淡淡開口發問。
男人大致比劃了一個巴掌的大小,「大約這麼大,背面主體是銅,雕飾的很華麗,鑲金嵌銀,還點綴著寶石和珍珠。」
對方的描述和唐恬的鏡子一般無二,司祈大致有了些了解,又抬眼問道,「你是怎麼遇見黑女巫的,又是怎麼逃出來的?」
男人輕輕嘆了口氣,「這件事說來話長。」
他原本是住在森林邊緣一個普通的農夫,因為長得還算英俊,在村子裡也算小有愛慕者。
但男人一向對這些情愛之事並無興趣,直到一次雨後到森林裡撿蘑菇的時候,他遇見了一個穿著黑裙,頭上戴著漆黑尖角帽的女子。
他明明連對方的臉都沒有看清,某種強烈的情緒卻支配了他的全身。
他瘋狂地愛上了那個女人。
女人只是匆匆一瞥,很快就消失在了森林深處,男人由此堅信對方一定居住在這座森林裡。
為此不惜一次一次深入森林,只為尋找對方可能留下的一點點蹤跡。
甚至連自己的田地長滿雜草徹底荒棄都不在乎。
直到第二年春天,他又在森林中遇見了那個女人,依舊是一身黑裙,頭戴黑色尖角帽。
「我愛你!我想與你在一起!我能永遠保護你!」男人奔向對方,激昂地抒發著自己的情感。
他與女人的距離縮近了些,隱約能看到對方藏在寬大帽檐下精巧的下巴和鮮紅的唇。
女人緩緩抬起頭,「真的嗎?」
「那麼,你願意和我一同回到森林深處嗎?」
對方的聲音動聽卻尖銳,仿佛一柄鋼針刺在木板上,劃出一道銳雜的響。
男人毫不猶豫地點頭。
他就這樣被女人帶回了森林深處的一間木屋。
木屋裡除了他之外,還有十幾個長相出眾的男人,他們穿著輕薄甚至暴露的衣服,看向他的目光充滿不善。
「你是來和我們爭奪黑女巫大人的寵愛的嗎?!」其中長相最為俊秀的那個男人冷聲開口。
男人愣住了。
但他還是在這間木屋住了下來。
被稱為黑女巫的女人每周會過來兩到三次,每次這間木屋裡都會爆發一場戰爭——關於究竟誰有資格得到對方的青睞,與其共度一個美妙的夜晚。
不知為何,在又一次的爭吵中,男人悄悄向後藏了藏身子。
他隱約察覺到了某種不妥,卻又很難說出這種不好的預感來自哪裡。
直到有一天,黑女巫食指點了點站在角落裡的男人,「今天晚上,就由你來陪我吧。」
男人就這樣又被帶到了另一座更加高大華麗的木屋,從未在他面前摘下黑色的尖角帽,最先展露出來的是精緻的下巴,鮮紅的唇——這些是男人曾窺視過的一角。
然而,接下來所見的一切卻讓男人瞳孔緊縮。
年輕漂亮的下半張臉之上,生長著的是枯槁宛如粗糙樹皮的肌膚,稀疏的頭髮花白斑駁,一雙渾濁昏暗的眼睛中透露著森然惡意和詭譎的貪念。
「你不是愛我嗎?」黑女巫鮮紅柔軟的嘴唇中吐出粘乎乎的語句,「你是愛我的,對不對?」
蒼老褶皺的臉皮已經掛不住骨肉,耷拉著下垂了很長的一層,隨著她輕輕張合的紅唇不斷抖動。
黑女巫渾濁的眼睛死死盯著男人,她的眼睛並不是黑色,而是一種詭異的灰白,如同障翳般的瞳孔小而空洞,看著人時仿佛一具死去很多年的屍體。
男人只覺得無比反胃和噁心。
一腔瘋狂而濃重的愛意瞬間冷卻下來,男人甚至在思考——他當初為什麼會愛上這個人?
他對對方毫無了解,只是匆匆一瞥,就愛到願意為了對方付出一切?
男人想逃離這裡,但他不敢。
他隱約從其他幾個一同生活的人口中得知,女人是黑女巫,擁有某種神奇的力量,並不是他一個普通的農夫能抗衡的。
心思迴轉的男人偽裝出一副痴迷的模樣,「我愛你。」
一夜過後,男人又被扔回了那間生活著十幾個男人的木屋。
他注意到,每次在黑女巫那裡留宿,他都會虛弱幾天——對方或許是在用這樣的方式維持自己的生命,男人暗自猜測。
在男人的刻意討好下,黑女巫對他的態度漸漸好了一些,甚至會允許他在一夜過後繼續留下,侍候著黑女巫穿衣洗漱。
黑女巫的身體同樣如一截枯槁的死木,皮膚褶皺堆疊,甚至在層層下墜的皮褶下,還藏著一塊又一塊腐爛的潰口。
潰口泛出惡臭的腥味,男人面不改色地用絲巾為對方擦著身體,「我很愛你,我想吻你。」
在木屋的其他男人眼中,黑女巫的確是個美麗得絕無僅有的妙齡少女——這大約是因為黑女巫每日都會給他們喝一種藥水。
第一次被黑女巫指到的那天,男人因為不小心打碎了瓶子,所以沒來得及喝那口藥水。
而自那天之後,他每次都會小心翼翼倒掉藥水。
好在黑女巫並沒有將所有的精力都投注給木屋裡的男人們,男人的小動作也就一直沒有被發現。
變故發生在兩天前。
男人又一次偷偷倒掉藥水的時候,被當初問他是否要爭奪黑女巫寵愛的俊秀男人發現了。
早已暗恨男人搶走了黑女巫大部分視線的俊秀男人當即表示要將這件事告訴黑女巫。
知道自己不能再留的男人拎起一旁的凳子砸暈俊秀男人,倉皇逃跑。
他本來準備從黑女巫口中套出離開森林深處的辦法再逃跑的——按照黑女巫無意間透漏的說法,森林深處並不是隨意就能出入的,一般人擅闖只會遭遇危險。
但此刻男人也顧不得這麼多了。
回想起黑女巫和魔鏡的交談,男人決定向那位「即將前往森林深處」的公主投誠。
他一個人不可能逃脫黑女巫的追殺,但如果是一位身邊跟隨著百餘位護衛的公主……或許會有一戰之力。
黑女巫果然很快就發現了逃跑的男人,並且在極短的時間追了上來,輕描淡寫便傷了他的胳膊和腿。
她似乎是想更殘忍地虐殺了男人的,卻不知為什麼突然間變了臉色,連重傷在地的男人都顧不上,急匆匆地離開了。
撿回一條命的男人跌跌撞撞往森林外面走,最終巧合之下遇見了司祈的車隊。
他也知道黑女巫只是被突發的急事絆住了腳,因此才暫且放過他,但只要他孤身一人,遲早還是會被對方找到殺死的——他知道了黑女巫的秘密,對方顯然不可能放過他。
向司祈這位公主殿下投誠,自然就是最好的選擇。
聽完男人毫不保留講述的經歷,司祈微微皺眉。
她這次來森林深處是為了尋找白女巫的,結果白女巫還沒找到,卻誤打誤撞知道了黑女巫的消息,而更讓她皺眉的是,黑女巫也住在森林深處。
「……」
這森林深處是有什麼大寶貝嗎?怎麼一個女巫一個女巫的都往這裡湊?
現在的問題是,如果黑女巫也在這座森林裡,那麼車隊究竟要不要繼續前進?
黑女巫顯然是對司祈抱有敵意的,而隊伍里也有一個遇見黑女巫就會發瘋的不穩定因素侍女存在。
可如果不繼續前進……
司祈又有些不甘心。
連森林的樹都砍到這裡了,半途而廢未免也太丟她司大明星的面子了。
「你們準備回去嗎?」想了一會兒,司祈還是將目光望向羅侯雄和田珊,準備詢問一下他們的意見。
如果他們決定回去,司祈也可以分出一部分護衛和兩輛馬車,將他們送回去。
至於司祈自己,她還是準備繼續前進。
羅侯雄看了司祈兩眼,摸著自己凸起的啤酒肚,「只有我見過白女巫,我要是回去,公主你豈不是連方向都找不到了?」
一向講究中庸厚黑的商人嘆了口氣,「我跟著你走吧,倒是田珊,你最好回去。」
「萬一遇見黑女巫就不好了。」
田珊的手有些發抖,她勉強撐著嗓音開口,「我,我不想走。」
「放心,我會安排護衛和馬車送你回去的。」司祈以為她是不敢一個人走,便稍加勸慰了一句。
「不,不是……」田珊指甲用力掐著指腹,用尖銳的疼痛勉強喚回自己的理智,「我想……跟著你們。」
「我,我不能一直這樣下去了……」
田珊至今為止已經經歷了五次演出,每一次都是跟著大隊伍渾渾噩噩就混了過去,她年紀小,又長得乖巧,聽話懂事,隊伍里的大佬也願意隨手帶帶她,就這樣雖然得到的司隆不多,但也勉強能維持生活。
所以,來到司爾特劇場這漫長的半個月裡,她竟然毫無成長。
是這次各自為戰的劇本敲醒了一直盲目樂觀和自欺欺人的她。
在司爾特劇場這樣的世界裡,將自己活下來的希望完全寄託於其他人……
田珊只覺得脊背一陣發寒——之前的她怎麼敢這麼天真的?!
因此,即便恐懼到雙眼都砸一陣陣發黑,田珊依舊堅持著開口,「你們可以把我捆起來,這樣,即便看到我黑女巫發瘋也不會妨礙到你們。」
「而且,我很有用——你們可以用我確認黑女巫。」田珊努力展示著自己的用處,「帶上我吧。」
司祈對田珊的觀感不錯,聽到她這樣的話之後便更高看了她一眼。
能意識到自己的懦弱,並且竭力逼自己堅強起來,這就已經是很多人都做不到的事情了。
「既然你想跟著,我們自然也不會反對。」司祈淡聲開口,「也不必這個時候就想著怎麼自我犧牲,我們未必會遇見黑女巫。」
「就算是遇見了黑女巫,也未必就沒有一戰之力。」
司祈這句話並不是安慰,根據男人的描述,黑女巫甚至需要靠著吸收其他男人精力才能維持生命,甚至控制那些男人靠的還是藥水而不是自身的能力——這可不像是什麼強大無比的女巫該幹的事情。
她合理推斷,黑女巫的確掌握一些非自然力量,但這種力量不足以讓她橫行天下。
否則她也沒必要趁著自己來到森林深處的機會搞偷襲,準備綁架了自己再去和國王講條件。
要是真的一人敵國,何不直接殺到冰雪王國的王座之下,強逼老國王退位?
種種線索都說明,黑女巫並不是不可戰勝的。
時至如今,司祈還沒有想好要怎麼完成這次演出,但……目光望向森林中茂盛的樹木,司祈在心裡靜靜思索。
或許殺死一看就不是好人的黑女巫也是一種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