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7章 該上路了

  隨便抓住一個人問問他對文欽的第一印象，肯定脫不了兇殘、暴虐、無謀。

  但不能否認他對常太尉的忠心，

  他對常雕的忠誠就像常雕對大魏的忠誠一樣絕不可動搖，為了常太尉，文欽隨時可以自己的性命不要。

  前幾天，文欽的夫人突然開始劇烈嘔吐，經醫官診斷，這是突然有喜。

  歷史上的文欽一直久久征戰在外，有了長子之後就全心全意放在事業上，再有兒子的時候都要等到十多年後。

  可之前文欽被劉曄搞得心態爆炸，乾脆棄官在洛陽閒住，期間實在閒得無聊，索性在個人問題上多下了一點功夫，現在功夫不負有心人，夫人再次懷孕，樂得文欽合不攏嘴。

  張特聽說文欽夫人懷孕的消息，祝福她能給文欽生個大胖小子出來，可文欽卻臉一拉，表示這次上天眷顧，應該能生個女兒出來。

  

  他甚至已經給即將出世的女兒起名為「阿鴦」，以後嫁給常太尉的公子，也算是親上加親。

  常雕萬萬沒想到，現在文欽居然會一臉獰笑著出現在自己面前，

  而在他身後是一群全身身披甲冑的魏軍精銳，每個人的眼中都是殺氣騰騰，一看便知絕非善類。

  張特也跟在文欽的身後，他直接抽出了腰間的鋼刀，一臉肅殺之氣，常雕雙腿發軟，差點一下跪在文欽面前。

  「汝，汝要作甚？」

  接下來，更讓常雕震驚的一幕發生了。

  片刻後，張特大步向前，將手中捧著的一件冕服打開，不由分說便披在常雕的身上。

  這是一件大裘冕，由大裘、玄衣纁裳組成，上衣繪日、月、星辰、山、龍、華蟲六章紋，下裳繡藻、火、粉米、宗彝、黼、黻六章紋，配十二旒冕冠。

  這是當年周王室祭祀昊天上帝所用的最尊貴禮服，也不知道這些人準備了多久，從何處取出，現在居然搬到了這裡。

  常雕不知所措，任由文欽和張特賊笑著將冕服穿在自己身上。

  隨後，這兩個鬼才一起拜在常雕面前，高呼道：

  「魏德已衰，天命更替而歸有德之人，懇請常太尉順應天命，登臨九五，掌率三軍！」

  啊……

  常雕倒吸一口涼氣，差點把自己直接憋過去。

  這是……這是什麼陣仗啊。

  之前當皇帝都是要文武同德，三請四請，連袁術這樣的草台班子都要玉璽在手研究一下常雕還真是沒聽說過直接攆著人當皇帝的事情。

  不是該說說什麼天命之類的東西嗎？

  一邊的曹禮已經嚇得面無人色，

  之前洛陽兵變他已經聽說，

  本來以為是最忠誠魏臣之一的司馬懿突然跳反，弒殺皇帝，差點把所有曹魏宗室都關在了洛陽，全仗常雕拼死廝殺才能打出一條血路。

  現在來了鄴城，難道常太尉也要來一次？

  大魏休矣。

  常雕早就已經不想再裝什麼大魏純臣了，

  現在帶著大軍逃回中原，以後老老實實當一個大漢純臣就是他的全部夢想，

  聽說眾人奉自己為主，常雕頓時飄飄然，差點直接開口喊眾卿平身了。

  不過他很快就清醒了過來。

  開玩笑，

  他們這是要我當皇帝啊！

  借常雕一個膽子他也不敢當皇帝。

  他可是昊天上帝的虔誠信徒，要是敢當皇帝肯定會遭到昊天上帝的嚴懲。

  「不行，不行，你們這是做什麼！」

  「你們這是犯上，你們這是犯上啊！」

  常雕暴跳如雷，他直接一把奪下張特手上的刀，橫在胸前：

  「你們這是想做什麼？

  你們這是要陷我於不義嗎？」

  「常將軍！」

  張特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直接喊陛下，他瞪了曹禮一眼，嚇得曹禮遍體生寒：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我等已經在城中宣布常將軍順應天命，城中魏軍人心皆服，都願意跟隨將軍做大事。

  不管將軍想去何處，我等皆誓死跟隨！」

  常雕前幾日天天抱怨，對曹魏朝廷也失去了往日的恭敬，張特和文欽分析一波，都認為常雕這是要反了。

  尤其是張特，他一直認為常雕心思縝密，一定在謀劃大計。

  現在再不動已經徹底來不及了，張特和文欽決定商量一下，直接把常雕推上帝位——

  很神奇嗎？

  這有什麼神奇的，當年泰山太守張舉手上一共沒有幾千人馬都敢自稱天子。

  現在大魏都是個草台班子了，常將軍為了凝結人心，稱帝又怎麼了？

  到時候大家風裡火里一起走，不管常將軍往哪走，大家都絕對支持。

  常雕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不管做什麼，稱帝是絕對不能稱帝的，

  他看著面前驚慌失措的曹禮，索性心一橫，直接跪在曹禮面前，用身體遮蔽曹禮：

  「我常雕受文帝託孤之重，豈能背棄朝廷，公等若是要行叛逆之舉，那就先殺我吧！」

  文欽和張特這會兒都愣了。

  他們早就對曹魏有了反心，現在連護鮮卑校尉田豫都已經不聽曹魏的使喚，大家都等著未來的北征大計。

  跑到北邊，周圍都是一群蠻人，誰還願意聽從曹魏的指揮。

  沒想到常將軍還……

  「將軍，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啊！

  我等手握偽帝，是北上還是南下都好進退，憑什麼要聽這些人調遣？」

  「是啊將軍，就算將軍現在表忠，曹魏宗室也絕不會信任將軍，

  曹彰手掌重兵，一定會加緊討伐，到時我等只怕有性命之憂。

  還不是先發制人，將城中曹魏宗族一一斬殺，這……」

  「都住嘴！」

  常雕這次真的是被文欽和張特這兩個狗賊給活活坑死了。

  雖然自己之前就想過把曹魏宗族一網打盡的計劃，但計劃的最終結果是南下跟太子會和，

  可現在是什麼情況？

  現在城外的魏軍都在曹彰的率領下積極準備，大軍現在南下將直接撞上曹彰的大軍，常雕不被曹彰當場斬殺就算是奇蹟了。

  坑我，坑我啊……

  常雕突然發現，原來自己身邊都是一群亂臣賊子，而只有自己才是真正的大魏純臣。

  自己背叛大魏做出的一點點事情在司馬懿、陳群、曹宇、鄧艾、張特、文欽面前是那樣的微不足道。

  這讓他一時天旋地轉，險些直接哇的一聲哭出來。

  「陛下！」

  常雕生平第一次這樣真誠，

  他緊緊抱住了曹禮的脖頸，哽咽道：

  「陛下，老臣真的無意冒犯，陛下要相信老臣啊。」

  張特心一橫，直接搶過一桿長矛，剛想直接把曹禮刺死，突然聽見一個聲音低沉地道：

  「住手，張特，汝想弒君不成？」

  張特一扭頭，只見身穿破舊儒袍的陳群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了自己面前。

  弒君怎麼了？

  張特之前和文欽一起殺死曹叡，現在殺曹禮又能有多大的心理壓力，最多就是小心別傷了常雕就是。

  陳群面色陰鶩，在兒子陳泰的攙扶下緩緩來到常雕身邊，也張開雙臂掩護曹禮。

  「有件事你們可能不知道，今天曹文烈出營去見田豫，現在田豫已經答應重歸大魏麾下，與大魏共同北進。」

  什麼？！

  張特和文欽之所以敢拉著常雕叛亂，還不是因為魏軍現在兵力緊缺。

  曹彰手下那些匈奴兵都是一群混子，根本不敢死戰，其他的魏軍士氣低落，而且大部分支持常雕，有不少已經發誓願意與常將軍同進退。

  可田豫不一樣。

  他繼承的是軻比能手下的精兵，雖然不一定能像軻比能一樣如臂使指，可人數占據絕對的優勢。

  他們之前還判斷田豫是漢臣，應該不會摻和這場紛爭，可沒想到田豫居然在這個節骨眼上倒向了曹魏。

  張特好像每次謀劃兵變都會在即將得手的時候被一波翻盤，而且每次都把常雕坑的欲哭無淚，

  這會兒眾人齊齊僵住，一時竟不知如何是好。

  完了。

  曹休有了田豫的支持，回到城中肯定也不會放過張特和文欽……

  「現在爾等騎虎難下了，為今之計，也z只有抓緊離開鄴城。

  我已經聯絡好了匈奴人，我們先去草原暫避，等稍稍補給，立刻向北，這才能逃出生天。」

  「我……」

  常雕剛想說我不去，可張特和文欽已經高呼道：

  「此計大妙！」

  魏軍到達鄴城之後已經準備了許久，隨時都能向北，雖然並非準備萬無一失，可也不算是送命之舉。

  陳群來到鄴城之後已經沒了依仗，生怕曹魏宗族追究自己的兵變之行，此番果斷鼓動常雕抓緊甩開曹魏宗族之行遠征。

  張特、文欽等人綁在一起也沒法跟陳群在心眼上搏鬥，他們這個史上最蠢兵變從一開始就已經變成了笑話，更別說後續舉動。

  常雕這會兒也嚇破了膽，

  張特和文欽一直都是以自己的左右手形象出現，他們突然跳反劫持皇帝，就算之前常雕表現地再忠誠，估計曹魏宗族也要為了避險展開大清洗，到時候最多留下常雕一命，其他人通通要格殺。

  常雕欲哭無淚，真的很想當場把張特和文欽這兩個廢物劈死，

  不過現在也是在沒有辦法，

  他匆忙的擦了擦眼淚，哽咽道:

  「汝二人……汝二人雖然犯下彌天大錯，可終究是我常雕的兄弟，我不能把汝二人扔在此處——

  快，趁著文烈還沒有回城，咱們抓緊北上！」

  陳群也終於鬆了口氣，果斷地道：

  「我等隨將軍一起北上！」

  北上去尋找一個虛無縹緲的所在，大多數的魏軍都沒有這麼頭鐵，只有少部分常雕的死忠願意冒險一試，而常雕等人的家眷早就做好了出發的準備，這會兒雖然匆忙，卻也沒有太過慌張。

  跟張特預測的一樣，城中眾人一開始聽說太尉謀反，全都嚇得沒了反應，

  他們怎麼都不敢相信大魏的第一忠臣居然會在這個節骨眼上跳反。

  城外的曹彰聽聞這個消息，也當場愣住，他匆匆調集眾軍前去追趕常雕時，才發現劉豹也偷偷動身。

  這個匈奴左賢王甩開了曹彰的兵馬，直接率軍去跟常雕會和，倒是惹得剩下不願意北去的匈奴人一片大亂，曹彰會和曹宇、曹植抓緊彈壓，氣的曹植暴跳如雷，他把種種儒雅拋在九霄雲外，大罵道：

  「當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常雕和司馬懿一般，都是狼子野心之輩，

  我等不如盡起大軍捉拿此賊，他們跑不了多遠！」

  「住口！」曹植還沒說完，曹宇已經高聲呵斥。

  「太尉不是這種人，爾休要含血噴人！」曹彰也嚴肅地斥責自己的兄弟。

  曹植瞪大眼睛左右為難，不知道自己的兩個血親兄弟居然會幫助外人。

  讓曹植意外的是，曹禮居然沒有被常雕帶走。

  聽他描述兵變的場面，曹魏宗族都是唏噓非常，先後趕來的曹休、臧霸、田豫等人也都面面相覷，不敢相信這一切是真的。

  常雕被兩個手下裹挾參與兵變，

  騎虎難下百口莫辯，他卻依然拼命保護曹禮，最後還力勸手下放棄劫持曹禮的安排，率眾離開匆匆踏上北行之路。

  這麼多的行李，這麼多的武器，居然這麼快就能全部完成調遣，看來張特和文欽是在剛剛進入鄴城就開始做準備。

  而且城中願意北上的士兵不多，可願意造反，然後等待大漢來接收的人可不少。

  這種情況下常雕還是選擇會和匈奴人劉豹北上，足見其忠義。

  而且曹禮說，在離開之前，常雕還眼含熱淚的告訴他，自己是去北國開闢新的土地，如果大魏願意跟上來，他一定會再次投回大魏的懷抱。

  此等忠義讓眾人一時都說不出話來，之前還表示要弄死常雕的曹植也默默無語，暗暗感慨此人乃英雄。

  劉豹也跟著離開，北征真的開始了，

  願意冒著生命危險探索這片土地的人終究是少數，這一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還能見面。

  曹彰和曹休等人沉默了許久，見天色漸漸變暗，也都各自仰天長嘆。

  「咱們也該準備，

  先打下高句麗，之後願意追隨常將軍的繼續向北，

  願意留在高句麗的就留下——咱們總不能坐以待斃。」

  眾人緩緩頷首。

  這些日子在鄴城有些安逸，曹魏的宗族已經有點有點鴕鳥心態，

  現在常雕突然離開，讓眾人陡然意識到，他們現在正面臨最艱難的選擇。

  不能辜負了公孫恭用自己腦袋爭取的時間。

  現在……

  是時候全面北征了。

  曹彰緩緩轉身，看著暮色中逐漸消失的南方景色，心中突然生出一絲柔軟。

  再見了故土。

  希望有生之年，還能再回來看看，

  劉阿斗啊劉阿斗，希望再回來的時候，能看到你創造一個更加美好的大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