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惡言

  讓楊雲溪沒想到楊景輝居然看出了她的情緒，板著的小臉上竟然露出了一絲絲的微笑，隨後聽見楊景輝道：「二姐不必擔心，我天生便是比別人直覺強一些。」

  也是那個微笑太過狡黠，帶著一點孩子氣的緣故，便是讓楊雲溪陡然生出了一種自己被他耍著玩的感覺，不由得微微有些惱怒。可是看著楊景輝那副不同剛才板著臉裝大人的樣子，她的怒氣卻又怎麼都發不出來了。

  楊雲溪不由得惡聲道：「是嗎？沒有惡意嗎？那你不妨去問問你娘，問問她何家是怎麼回事兒？問問她是不是真打算將我嫁過去討好那個戶部左侍郎？你還可以問問她，當初既然送我出去也是不得已，後來為什麼不早將我接回來？不接回來也就罷了，為何這些年卻是連半點關注都沒有？你們在府里錦衣玉食的時候，你可知道我過的是什麼日子？」

  

  當初薛家還不知道她被送去莊子上的事兒，更沒打探出她在哪個莊子上的時候。她是很吃過一段時間的苦的。那年正好莊子欠收，大部分糧食送進了京城之後，給她剩下的那一點口糧根本不足以讓她吃上一年。沒有別的人管她這個楊家二小姐一點，連個多餘的服侍的人也沒有。

  李媽媽將糧食都省著給她吃，可饒是如此卻還是只能讓她勉強吃飽。別說什麼好吃的，那段時間，吃飽已經是很幸福了。

  若不是薛家，她甚至懷疑她還活著不曾。若不是後來她娘給她留下的那些產業也送到了她手裡，她怕是真就成了一個鄉下普通農女了！

  那時候，楊家可曾想到過她這個二小姐？

  想到昔日重重，楊雲溪甚至忍不住對著楊景輝惡意的笑了笑：「你敢去問問你娘嗎？若有朝一日，你娘要對我如何，你又會不會站出來護著我一星半點？」

  楊景輝顯然有點兒驚住了，又像是被嚇住了。總之半晌沒說話。

  而楊雲溪也是趁機深吸一口氣平復了下來，嗤笑一聲：「好了，什麼都不懂的小孩子，還是別操心這些事情了。」

  「我會的。」楊景輝忽然認真開口，板著一張臉格外的執拗堅定。

  楊雲溪張了張口，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可要再惡言相向卻也是做不到，最後只能無所謂道：「但願如此罷。」

  兩人再沒說話，一路行至楊鳳溪的院子。倒是讓楊鳳溪有些詫異：「景輝怎麼來了？」

  楊景輝似乎並不太喜歡楊鳳溪，只是慢吞吞的點點頭：「陪二姐過來請大姐你過去老夫人那兒。」

  楊鳳溪聞言，便是忙笑道：「容我去換身衣裳，這就過去。」頓了頓又和顏悅色的問楊景輝：「景輝你餓不餓？要不要吃點心？我下午做了些新鮮的點心。」頓了頓似乎又想起楊雲溪來，又看向楊雲溪：「雲溪呢？」

  楊雲溪心裡頓時有點兒不舒坦，覺得楊鳳溪看重楊景輝多過她。不過這樣的念頭冒出來後她又忙壓下去，只在心頭解釋：必是因為楊景輝年紀小才先問他的緣故。再說了，在姐姐看來，楊景輝也是她弟弟，也該疼愛的。

  這樣一想雖說不那麼不舒服了，可心裡還是有點兒介意。

  因不願意那麼快又過去沈氏那兒，楊雲溪便是笑著點頭：「還沒嘗過姐姐的手藝，那我可就不客氣了。」又側頭笑眯眯的和楊景輝玩笑：「三弟你可別和我搶啊。」

  楊景輝被楊雲溪突如其來的笑容炫了眼睛，幾乎是愣了一下面上才微微紅了：「都讓二姐吃就是了。」

  楊鳳溪見狀便是笑了：「做了許多，絕對是夠吃了。哪裡還需要搶。雲溪你也是，這麼大人了和三弟搶什麼？也不害臊。」

  楊雲溪繼續燦爛的笑，伸手擰了擰楊景輝腮幫子：「誰叫他總裝大人樣子來著？總忍不住逗逗他。」

  她這般親昵的語氣，楊景輝倒是有點迷惑起來，總覺得是不是在他不知道的時候，面前已經換了人了？

  而楊雲溪呢，則是忍不住又捏了捏楊景輝的臉蛋，氣哼哼的想：不好罵你也不好當著姐姐的面兒給你臉色看，這般悄悄捏幾下，逗弄一下，倒是也能解解氣。

  楊景輝自然也不適應被這樣當成小孩子逗弄，左躲右閃的紅著臉訥訥拒絕：「二姐，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楊雲溪頓時嗤笑一聲：「才多大點兒？就不是小孩子了？」

  在楊鳳溪院子裡磨蹭了一陣子後，楊雲溪一行人才又往沈氏院子裡去。楊雲溪覺得或許該換個法子主動和楊鳳溪親近，便是主動拉著楊鳳溪的手，笑道：「以前也沒機會親近姐姐，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機會，我可不會放手了。」

  楊鳳溪一怔，隨後目光到是柔和了幾分，搖頭取笑：「都多大人了，還跟我撒嬌？」不過語氣怎麼聽卻是怎麼都有點兒溫馨的意思。

  楊雲溪頓時抿唇偷偷笑了——看來主動一些果是有效果的。以後也該如此才好。

  楊景輝在後頭瞧著，看著楊雲溪的目光卻是有點兒好奇：一個人怎麼能有這麼多面？時時刻刻都不同的摸樣，讓人覺得無比的新奇，無比的……鮮活。

  就像是水墨畫上突然加入了色彩，一下子就有一種不一樣來。讓人情不自禁的就矚目，情不自禁的想要靠近，去摸一摸看是不是真的存在……

  又或者，以前府里就像是冬日裡凍住的一池湖水，怎麼都沒有點波瀾，冷冰冰的只讓人覺得清冷。可是自從楊雲溪回來之後，府里似乎便是有些不同了？

  不過具體是哪裡不同了，又有點兒說不上來。

  就這麼一沉吟的功夫，楊鳳溪已經回頭衝著楊景輝笑道：「景輝，你想什麼呢？快跟上。你走前面罷。」

  楊雲溪忍不住，故意和楊鳳溪說話岔開了楊鳳溪的注意力：「過兩日太太要帶我們去寺廟上香，姐姐以前去過沒有？熱鬧嗎？好不好玩？」

  楊鳳溪心中一動，沒抓住腦子裡匆匆過去的思緒是什麼就忍不住心酸起來——替楊雲溪心酸。以前，怕是她這個妹妹都從未見過這樣熱鬧的場景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