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引趣
2024-04-30 01:09:57
作者: 問雨
八月十四,秋風送爽,桅子特意起了個早。
「少夫人,快過節了,奴婢瞧著穿點鮮艷的,也能讓心情明快一些。」落花已經準備好了今天的服飾,不過少夫人一向喜素淨,也不知道自己挑的顏色少夫人能不能喜歡。
桅子接過了流水遞來的帕子淨了手和面,才看向落花備好的衣裙,硃砂色牡丹金玉富貴圖紋的絲羅長衣配了一條紫羅蘭色鑲金線滾邊素色褶裙,硃砂色有些暗,可是那個牡丹金玉富貴的圖紋又把原本的硃砂色打的亮了起來,正身配了金線滾邊的褶裙,只怕這一身穿上整個人都變得富貴起來。
「穿上試試吧,瞧著不錯。」桅子笑著說道。
落花笑著上前,伺候著少夫人穿衣,「少夫人的膚色白晳,這樣的顏色穿起來會越發襯出少夫人的膚色,而且少夫人的腰肢纖軟,裙擺飛揚的金邊若是被陽光照射,整個人有一種籠罩在陽光下面的美感,若是世子爺看見了,保管魂都沒了。」
撲哧。
流水忍不住笑出聲來,昨天的落花,與今天的落花變的越發不一樣起來,在少夫人面前,少了拘謹與小心,越發的隨意起來,而且更能拿得出主意來。
流水昨天晚上就聽落花與她說了白日的事,再加上逐意隨著八卦追著世子爺去了,流水也越發的明白自己的位置,從來不曾有過覬覦之心,只是新主子進門,原本的丫頭多少都是提著心的,如今總算是心落了下來,流水的膽氣也壯了一些。
上下打量了少夫人一眼,笑道:「果然還是落花姐姐的眼光好。」
微頓了一下,流水又道:「依奴婢看,少夫人今天的頭髮還是讓奴婢打理吧。」
桅子也能感受到落花與流水的真情,心下微暖,點頭道:「好啊,那我可是只管閉著眼睛等著看成果了。」
說著話的功夫,桅子還真就老實的閉眼坐在了椅子上,等著身後的人擺弄呢。
方圓笑著送上一條大帕子搭在了少夫人的肩膀上,這才把挽起的頭髮放下。
流水拿過楠木梳子一縷縷的通開,到是沒往頭髮上打頭油,細心留意過,少夫人對頭油似乎不大喜歡。
流水其實手很巧,只是平時少有上前,也不知道少夫人的喜好,所以不敢妄專,今兒到是有些顯擺的意思。
落花已是習以為常,到是方圓看的直了眼,只瞧著那一縷縷頭髮,如同被變了戲法一般的一層層挽起,不一會的功夫,一個流仙飛雲髻便被高高的挽了起來。
而且難得的是沒用頭油,就能看到少夫人頭髮柔滑順遂的樣子。
方圓機靈的上前打開妝龕匣子,裡面的首飾都是少夫人進門以後,侯夫人打發人送來的,還有侯夫人後來賞的那一匣子,再加上世子爺平時買來添置的,這會兒已是滿滿的一下子,而且黃橙橙的閃著亮光。
流水選了一套赤金紅寶石的首飾,這一套裡面,有蝴蝶花簪,有蝴蝶步搖,紅寶石耳墜,紅寶石花鈿,流水一一的插在了相應的位置上,又拿了一隻纏絲嵌三色寶石赤金的戒指戴在了少夫人的手上,這一通打扮下來,往日平易近人的少夫人,一下子間就拉開了許多的距離,那種身體裡自存的高潔之氣,一下子就流了出來。
「少夫人可以睜開眼睛了。」
流水頗有信心的開了口。
厚實的眼毛,如破繭的蝶蛹一般,呼閃呼閃的打開,目光里清華流轉,親和的笑意,圓潤的面龐,即便被幾層紅寶石的首飾壓制著,卻不曾壓住那眼裡的光暈,與滿頭珠翠相比,桅子最吸引人的,依然是那雙比寶石還要清亮的眼睛。
沒有雜質的眼睛,不含世故的眼睛,清透純潔的眼睛。
「少夫人,好美。」方圓驚嘆出聲,一雙眼睛幾乎都不夠用了。
桅子抬眼的時候望著鏡中的女子也覺得好美,有些不相信這是自己,淡掃峨眉,如玉肌膚,雙瞳剪水,朱唇皓齒。皮膚細潤如溫玉柔光若膩,櫻桃小嘴不點而赤,嬌艷若滴,腮邊兩縷髮絲隨風輕柔拂面憑添幾分誘人的風情,而靈活轉動的眼眸慧黠地轉動,幾分調皮,幾分淘氣。
這樣的自己,桅子覺得既美麗,又彆扭,待回頭看向流水時,目光裡帶著幾分淘氣,道:「流水,你可知錯?」
流水一愣,不明所以,不過下人的本分還是讓流水跪了下去,「奴婢請少夫人指點。」
落花也是一愣,臉色微頓,心下有些緊張,不知道流水哪裡得罪了少夫人。
「流水,你竟然藏拙。」桅子聲音里的笑意滲透,原本有些緊張的氣氛,被這一聲淡笑,如破冰開來,眾人才反應過來,這是少夫人的玩笑。
流水臉色一紅,的確,之前是她藏拙了,這一手本事,就是世子也不知道,畢竟世子是男子,頭飾上也無非就那幾種,到是與女子多有不同。】
流水有些羞窘道:「少夫人說的沒錯,以前,是奴婢藏拙了。」
桅子到是沒有責怪之意,下人之間,若非諂媚,便是自保,流水的位置,可以理解。、
笑著讓流水起身道:「想來昨天定是得了某人真傳吧。」
桅子調皮的眨著眼睛掃了一眼落花,又注視著流水。
果然,流水臉色略微羞赧,落花笑著上前,道:「奴婢把少夫人的話與流水說過了。」
方圓迷迷糊糊的瞧著少夫人與落花、流水的互動,不明白這裡面的緣由。
不過她可不糾結,少夫人待她們不薄,這是做丫頭的福氣。
「少夫人,以前是奴婢想岔了,以後奴婢斷不會再藏拙了,只要少夫人喜歡,奴婢一定日日把少夫人打扮的像今日這般榮光。」
桅子連忙擺手道:「算了吧,我的性子,你還不知道,從來不是那種喜歡繁複的人,不過是瞧著明兒要過節了,再加上母親那裡也孤單,不若我自己湊份樂子罷了。」
說著話的功夫,桅子起身道:「走吧,母親這會兒差不多該起了,咱們一道去請個安,我也在母親那裡蹭口飯吃。」
撲哧,三個丫頭都笑了起來,心下明白少夫人的心意,嘴上說的到跟個破落戶一般。
侯夫人昨天晚上沒睡好,一直想著桅子的提議,今早起的就有些晚了,桅子到的時候,侯夫人才要梳妝,她就在外面等了一會。
正好廚下的豆腐大娘聽到少夫人過來的消息,壯著膽子就湊了過來,離著幾米就跪下磕頭。
桅子連忙讓方圓過去扶了她起來,等人到了近前,才笑道:「大娘這又是鬧的哪一出啊?」
豆腐大娘笑著把昨天做出來的粉絲的事說了。
道:「少夫人,奴婢這雙老手想來還是粗糙了些,做出來的可沒有少夫人說的那般細,奴婢就是來問問,這細可還有法子?」
桅子一聽,樂道:「大娘做出來的在多粗,不會有手指頭粗吧?」
豆腐大娘連忙搖頭,道:「也就像咱們日常用的筷子尖差不多粗細吧。」
桅子來了興趣,「大娘去拿來與我看看可好?」
豆腐大娘壓根就沒回身,直接從袖口拿出一條素淨的帕子,當著桅子的面打開,可不就是一根粉條嗎?
桅子伸手拿起,一樂,道:「這個也不錯,那種粉絲一般只能用來做湯,這種卻是能入菜的。」
豆腐大娘現在可是不敢小瞧這位少夫人,腆著臉問道:「奴婢還請少夫人指教指教。」
這是自己享口福的事,桅子到是不吝賜教,道:「大娘拿了這個與肉類、骨頭類,或是魚類都成,放到一塊做來,味道比肉、魚還要好上幾分的。」
粉條能吸收肉和魚的味道,一般,用了粉條以後,那魚就不大好吃了。
豆腐大娘又想仔細打聽怎麼下,有沒有個時間,只是屋裡侯夫人已經在叫少夫人進去了,豆腐大娘到是不好再多打聽,只好退了下去。
桅子卻是叫來了方圓,小聲的囑咐了兩句,這才進了侯夫人的屋子。
方圓笑著轉身去了侯夫人的小廚房。
侯夫人今兒穿了件銀線滾邊繡對稱忍冬圖案淡水紅色對襟織錦長裳,下身配了條煙霞色灑絲月藍合歡花彈綃紗裙,原本就氣質出塵,到是怎麼打扮都看著端莊典雅。
「媳婦給母親請安。」桅子輕笑著開口,身子微微的曲著。
侯夫人聽到了她的聲音,才轉過頭來,這一見,當即就笑了,道:「快起來吧,這身妝扮不錯,可見是用了心的,快說來,誰給少夫人上的妝,賞二兩銀子。」
流水小心的走上前,撲通一聲跪了下去,「奴婢給少夫人上的妝。」
侯夫人看了一眼流水,世子院裡的丫頭,她心下有數,哪個本分,哪個有心思,誰也逃不過她的眼睛,這個流水與落花一樣,是個好的,只是沒有落花能拿的住主意,做前隱有落花為首的意思。
點了點頭,道:「做的不錯,既是有這分本事,就別藏著掖著,你們少夫人是難得的仁厚主子,只要你們盡了心,斷不會委屈了你們。」
流水磕了頭,道了是,這才起身退到了一旁。
桅子卻是瞧見了侯夫人眼下微現青色,想來是睡眠不好的緣故。
「母親昨天可是沒歇息好?」
侯夫人搖了搖頭,道:「你的話,我昨天想了一夜,如今瞧著你來了,我的心到也定了,咱們婆媳兩個用了飯,便一塊起程,聽說侯爺與染兒不在一處,咱們到了半路再分開,過了十五,便是十六了,十六晚上趕回來,可好。」
桅子眼睛一亮,過不過節,她並不在意,只是在意那個陪在她身邊過節的是誰。
笑著點頭道:「母親的主意再好不過。」
侯夫人瞧著桅子這般不掩飾的真情流露,瞧著那眼裡激動的神采,就像是這一刻都恨不得奔到相公身邊的小媳婦樣,禁不住笑了,拿著帕子打趣道:「你這孩子,只怕這會兒心就飛了。」
桅子被侯夫人說的不好意思,略微臉紅的拉著侯夫人撒嬌。
方進家的進來傳飯,瞧著這一幕,不禁笑道:「夫人自打少夫人進了門,到是比平日笑的還多了不少。」
侍書也笑道:「奴婢瞧著這趟出門,不只少夫人高興,就是夫人,也是難得的出去走走。」
侯夫人也是感慨,道:「平日除了各家的宴請,像是這樣自己走出去,除了上香,到也沒有去處,如今想來,這樣的機會,還是閨中做女兒的時候,約上三五個好友,讓自家兄弟護著,一塊出去踏青才有過的。」
桅子是呼吸過鄉野氣息,自然長大的孩子,所以這種束縛的日子到是不曾想像過,所以這會兒貼在侯夫人的胳膊上,有些自憂道:「母親,以後每個月,咱們都找個機會,出去走走,看看這大好的山川,媳婦聽人說,北方的雪,晶瑩剔透,冰清高潔,南方的水,絕壁高聳,流水潺潺,池明水淨,空靈幽深,大漠的日落,無邊的沙海中,一叢叢沙柳低垂,日近黃昏,極目遠望,似乎天與地都交接在一聲,整個沙漠都呈現一派金色,無數道沙石湧起的皺褶如凝固的浪濤,一直延伸到遠方金色的地平線。母親,這樣的情形,即便是現在想想,都覺得壯闊無比,更何況若是能身臨其境呢。」
別說是侯夫人了,就是屋裡的幾個丫頭都被這位少夫人說的有些人心躁動了。
侯夫人回味過來,忍不住笑嗔了桅子一眼,道:「你這孩子,也不知道打哪聽到的這些,瞧瞧,我這滿屋的人,只怕心都隨你的話飛遠了,若是將來她們實現不了這樣的願望,豈不是要遺憾而去。」
桅子一瞧,可不是嗎,侍書幾個,還有自己的兩個丫頭,再加上已經擺了一半飯的方進家的,這下好了,一屋子的人目光都發直了。
桅子有些不好意思的躲避著眾人的目光,只扯著侯夫人的袖子小聲道:「她們能不能去上,還得看母親的心思呢。」
侯夫人挑著眉,非常受用媳婦這種小女兒的樣子,苦著一張臉逗道:「只怕她們希望要落空嘍,哪有出了嫁的婦人整日想著到處遊玩的。」
桅子多少也知道襄陽侯府屬於閒散侯爺,不對當朝造成壓力的一方霸主,再加上襄陽侯府與其他各地的藩王並不聯繫,不會給人以結黨營私的錯覺,所以在桅子看來,襄陽侯與其困守一方,到不如過著逍遙自在的日子更好一些。
「母親大可以讓父親帶母親出去走走啊,哪怕是一年走一個地方,有個十年,八年,也走的差不多了。」
其實桅子到是更想自己走,只可惜,她們還年輕,這樣的好事,輪也輪不到她們頭上。
侯夫人聽了到是來了些興趣,不過也知道,若是她們這一走,整個侯府就得落到自己兒子和媳婦身上。
「你不躲懶了,能受得了累。」
侯夫人笑著打趣著。
桅子卻是目光掃向方進家的,笑道:「母親調教出來的人,自是打理庶務的好幫手,母親若是出門遊玩,也不可能把人都帶上吧,留下這麼一兩個,就足夠媳婦受用了。」
撲哧。
侯夫人聽的高興,笑道:「只怕回頭留下來的那個非得埋怨你不可呢。」
桅子嘟著嘴道:「才不會呢,留下來的,自然是母親極信的過的,就衝著母親這份信任,心理也比喝了蜜還甜呢,不信母親只管問問她們就是。」
桅子一邊說著,一邊用目光掃了過去,原本群情激越的眾人,一下子就蔫了,可是又不得不說,少夫人的話又有道理,難不成你想說侯夫人猜忌你,主子猜忌奴才,哪裡還有重用的時候。
「鬼機靈。」侯夫人笑點著桅子的額頭,拉著桅子起了身,道:「行了,別貧了,快些用飯,待用過了飯,咱們好起程。」
桅子笑著陪侯夫人一道用了飯,瞧著桅子的胃口好,侯夫人也難得的多吃了一些。
方進家的自是不能陪著去,要守在府里,不過瞧著侯夫人與少夫人相處的這般好,也忍不住笑道:「想必侯爺見了夫人,也要說夫人這些日子到是胖了不少。」
侍書聽了也道:「自打少夫人天天陪著夫人來用飯,夫人到是比自己用著多了一些,奴婢瞧著夫人這兩日的臉都有些肉了。」
侯夫人到不是那種減肥主義者,再加上像侯夫人這個年紀保養的這般得宜的到是不多,所以即便是胖了一點,也只會讓人覺得紅光滿面之感。
拿了帕子擦了嘴,又淨了手,侯夫人與方進家的要交代幾句話。
桅子正好想拿些粉條到了那邊好給安墨染嘗嘗鮮,便讓落花去廚房用飯,順便拿些粉條。
侯夫人這邊聽到了,也少不得多問上一句,廚上的豆腐大娘唯獨在做飯上上心,所以能讓這個豆腐大娘纏上的,定是好吃的東西。
小媳婦惦記相公,侯夫人自然也不想空手,所以這會兒婆媳兩個到是就著粉條研究上了。
動手的事自是不能指著侯夫人,侍書和侍棋穩重,留下來看屋子,侍琴和侍畫隨著侯夫人出門,這兩丫頭一聽就不是做菜的好手,索性桅子就把方圓叫到了跟前,細細的囑咐了,什麼時候,什麼火侯,都交代了一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