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梁婆子

  鳳兒的婆婆到底沒有撐過這個年，趕到臘月二十四，剛過了小年便去了，羅天翔並著羅天全幫著料理了兩天，二十六的時候就出了，吳家那邊鳳兒的幾個舅母都去了，馬氏因著孩子小沒過去，吳氏在二十六這天也去了，仙兒和桅子到也想去，只是吳氏想著到時候忙亂，忙顧不過來，再說家裡也不能離了人，這才留了兩個孩子在家。

  羅老頭自打李氏帶著羅天冽鬧了羅天翔一場以後，基本就在村里消聲匿跡了，除了在自家的院子裡走動，壓根就不出來。因此吳氏也沒去跟他說一聲。

  發送了小鄒氏，呂氏和吳氏少不得又勸了鳳兒兩句，好在這孩子身體壯實，也沒懷孕，雖然受了番折騰，可到底沒倒下，反倒是小六兒，因著親娘去了，心理難受，到是有些萎靡。

  羅天翔也沒多說，只勸著他凡事想開些，聽他娘的話，等過了三月，就在自家後邊給他們起房子，到時候就都搬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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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了羅家的人，村裡的鄰居也都回去了，一時間屋裡就只剩下了小六兒跟鳳兒，鳳兒心疼小六兒，大冷的天，小鄒氏就只得了小六兒這麼一個兒子，這三天小六兒除了跪在小鄒氏的靈前，竟是什麼事也不干，低頭燒紙，眼裡雖然沒多少淚，可鳳兒知道小六兒的心都在哭。

  撐著身體去鍋里下了碗素麵，上面飄著翠綠的香菜葉子，這個季節已經是極難得的，這還是桅子在仙兒的雞架裡面用小槽子栽的兩槽子小菜，自家吃著新鮮，因為那裡面的溫度高些，到也長的不錯。

  鳳兒小聲的勸道：「小六兒哥哥，起來吃點吧，別的且不說，娘若是知道你這般糟蹋自己的身子，心理一定會責怪我這個媳婦的。」

  鳳兒知道小六兒對她好，若是說怪小六兒，小六兒定然沒什麼反應，可是牽連到她，想來小六兒應該會有所反應。

  果不其然，小六兒原本無神的眼睛動了一下，鳳兒心下一喜，只是面上還是悲戚道：「小六兒哥哥，娘才走，你若是也病了，我可怎麼辦啊。」

  一時說著竟真的悲從心來，家裡就這麼一個老人，這回也去了，只剩下小兩口，說話做事連著幫拿個主意的人都沒有。

  小六兒一瞧，這才動了動身子，心理知道這些日子鳳兒受累了，若不是有羅家人跟著，再加上自己大姨一家真心實意的幫襯著，只怕娘的事也辦不了這麼體面，而且這裡面的銀子花銷，小六兒心下有數，只怕鳳兒是拿了嫁妝銀子在辦了，家裡的銀錢原就沒多少，自己才娶了媳婦，娘手裡還能有啥，唯一剩下的就是這坐房子了，可是辦事也不能拿房子頂吃，頂喝，頂東西啊，鳳兒自然不會與他分說這些，他心下也感激鳳兒的體貼。

  小六兒接過鳳兒手裡的素麵，大口的吃了起來，娘的喪事辦完了，剩下的就是他答應娘的，一定要好好的活著，讓薛家在他身上開枝散葉。

  鳳兒見小六兒不大一會兒就吃了一碗麵條，這還是這幾天來小六兒吃的最多的一頓，她想著吳氏臨走時候的囑咐，小六兒這三天都是水米未打牙的，別一次吃多了，少吃些，多吃兩頓，看胃受不了。

  鳳兒接了碗便道：「小六兒哥哥，你這兩天沒怎麼吃飯，先少吃些，等過會消消食，餓了再吃。」

  小六兒點了點頭，朝著鳳兒招了招手，小六兒身上也沒多大的力氣，這會兒吃了面才好一些，攬了鳳兒在懷裡，一手握住鳳兒的手，輕聲道：「鳳兒，以後我就只有你了。」

  鳳兒鼻子一酸，眼裡的淚啪嗒一下就落在了小六兒的手上，哽咽道：「爹娘走的時候說了，以後你就是他們的兒子，等過了娘的百天，咱們就搬到鳳凰村去。」

  小六兒心理感激，點頭道：「好，都說女婿也能頂半個兒，鳳兒，以後咱們好好孝順爹娘。」

  鳳兒點頭道：「小兒哥哥，你放心吧，妹妹們也都惦記著你呢，只是家裡離不得人，不然都要過來呢。」

  眼看著明天就二十七了，家裡這個臘月都忙亂套了，還沒來得及添置什麼呢，吳氏躺在炕上跟羅天翔嘀咕道：「明天得去趟鎮裡了，要不就得趕到二十九去了，家裡什麼都沒添置，不說過年的東西，只這給爹娘那邊送的禮也沒準備呢。」

  羅天翔知道吳氏說的是自家這邊，黑夜裡嘆了口氣道：「也不用準備啥，依著往年，做些乾糧送過去就成，家裡的雞都是現成的，抓上兩隻，再裝一籃子雞蛋，也就不差啥了。」

  吳氏想說去年還給那邊做了新衣裳，今年要是不做只怕，只是瞧著羅天翔沒什麼興頭，索性也就不說了，心理還想著今晚鳳兒咋樣呢。

  桅子和仙兒也躺在一個炕上，仙兒嘆道：「我瞧著娘一臉擔心的樣子，真想讓大姐和大姐夫現在就搬到咱們家來。」

  桅子搖頭道：「原本出了百天搬過來就有些早了，只是好歹是大姐的婆婆臨去的時候交代的，他們村裡的人也有見證的，到也沒人說嘴，這會兒就過來，卻是顯得不地道了。」

  仙兒也不過這麼一說，這會兒聽了也沒多大的反應，到是桅子想著下午吳氏她們沒在家的時候，她在廚房做飯聽到的事，這會拉著仙兒商量道：「二姐，我下午在廚房做飯，就聽到咱們家對面那個梁婆子家好像回來人了，不過是收拾東西的樣子，好像是要接了她去享福，這塊的房子說是不住了。」

  仙兒到也瞧見了對面人家下午來了幾個人，原本只住了一個孤老太太，這會來這些人想必是親戚，只是這事與自家也不相干，仙兒翻了個身道：「不住就不住，與咱們有什麼相干。」

  桅子卻是拍著仙兒的肩膀道：「二姐，你說她們家的房子能不能賣啊，那老太太聽說還有點地呢，離咱們家的地也不遠，要是賣的話咱們就一塊買了唄。」

  「你個小丫頭，又打什麼主意呢，手裡剛得了些銀子，這還沒攥熱乎呢，就張羅著花出去，真是個大手大腳的，以後也不知道說什麼婆家，碰到你這樣的，還不得讓你婆婆一天打你幾遍啊。」仙兒止不住發著牢騷。

  仙兒其實心理有些小小的妒嫉桅子，家裡的小妹妹，每每想的主意都比她辛辛苦苦的養雞賺的多，一年到頭累死累活還賺不過妹妹一個月的甜頭。

  桅子雖然沒猜透仙兒的心思，可也知道二姐瞧見她拿回來的銀子有些不是滋味，這會少不得打趣道：「二姐，你那雞今年可別再加了，只這麼多就好，不然再加那蛋多了也沒地送啊。」

  其實桅子這話早就想說了，鎮裡的供應是有數的，自家也做不到統攬了鎮裡大戶人家的生意，要是能包上幾家大戶人家，沒準再多個百十來只也能賣出去，之前她就說過讓仙兒養小雞，賣雞雜，只是仙兒瞧著雞蛋好賣，就沒在這上頭下功夫。

  桅子又道：「二姐，這雞蛋不好往外運，就是到了鎮裡，也經常有打破的，要是運的再遠，只怕破損更多，這些破損都是算咱們的，破損的多，咱們賺的就少，還不先養了雞，往酒樓里送雞雜，就是酒樓不收，咱們自己賣也成，或是賣生的，或是賣熟的，反正咱們家要在鎮裡置辦房子，到時候直接買個前面帶鋪子的，自己也能做生意。」

  桅子本來是臨時起意，可這會兒越說越覺得這事情可行，邊說邊點頭道：「哎呀，我怎麼早沒想到，明天可得跟娘說一聲，一定要買個帶鋪子的，到時候自家就是不做生意，先租出去，收它兩年租金，等回頭什麼時候自家能做生意了，再做也不遲啊。」

  仙兒聽了忍不住吐槽，翻了個身揚著手指點著桅子的腦袋道：「你這小丫頭，腦袋裡面怎麼這多鬼主意啊。」

  桅子呵呵的笑了起來，原本她還想說讓鳳兒跟小六去鎮裡開鋪子呢，只是目前沒什麼可賣的，卻不好讓兩人這麼就去了，還是安心養豬吧。

  這一宿也沒睡多大安穩，隔日一早，桅子聽著吳氏那屋有了動靜，自己也趕緊穿了衣服爬了起來，先去廚房洗了臉，早上仙兒起來餵雞就燒好了一鍋熱水。

  自己收拾好了，桅子又端著熱水進了上房，笑道：「爹娘，洗臉。」

  羅天翔一瞧，樂道：「呦，咱們家的桅子都能伺候爹娘了。」

  吳氏也一邊疊著被子一邊樂道：「我看啊，你也別高興的太早，你這個閨女我算是看出來了，一有什麼鬼主意，準保起大早獻殷勤，你且看看，回頭她准得有事求你。」

  桅子一聽吐了吐舌頭，她怎麼不知道她有這個習慣。

  羅天翔原本還沒信，可這會一瞧忍不住問道：「丫頭，不會讓你娘說中了吧。」

  吳氏規矩好被跺，回身一瞧，道：「行了，跟自己爹娘還藏著掖著幹什麼。」

  桅子有些鬱悶的說道：「娘，我怎麼覺得你料事如神啊。」

  蟈蟈昨天晚上是在吳氏這屋睡的，這會從炕捎坐了起來，道：「四姐，你錯了，娘說咱們都是從她肚子裡爬出來的，娘在咱們肚子裡放了蟲子，咱們有什麼鬼主意，都逃不過娘的眼睛。」

  說到這，又疑惑道：「可是娘，我們是怎麼爬到你肚子裡的呢？」

  咳咳……咳咳……

  剛要洗臉的羅天翔聽了兒子這話止不住先咳了起來。

  桅子瞧著吳氏被問的滿臉通紅的樣子也忍著笑低了頭，心理實在是想對蟈蟈豎起大拇指，小弟太強大了。

  蟈蟈還一副求知的樣子看著吳氏，吳氏卻是麻利的掀了蟈蟈的被窩道：「行了，別躲懶了，你二姐都起來幹活了，你四姐也能幹活了，你也別偷懶了。」

  早起的屋子還有涼氣，炕上也沒有昨天晚上的熱度，蟈蟈打了個小冷顫，忙去拿了被捂在炕頭的衣服穿了起來，也顧不得問吳氏到底是怎麼爬進吳氏的肚子裡的事了。

  一家人吃了早飯，吳氏就說著想去鎮裡的事來，桅子這才想起早上讓蟈蟈一打岔，重要的事還沒說呢，忙道：「爹娘，我有事說。」

  羅天翔也想起早上那茬了，看來桅子還真是有事，點頭道：「快些說吧，一會兒我跟你娘去鎮裡買東西，順便看看你三姐哪天能回來。」

  桅子忙道：「爹，我想著咱們家在鎮裡要是買房子，就買前面帶鋪面的吧。」

  「帶鋪面的？」吳氏驚訝道，頭兩天才說要買房子，這兩天怎麼又加了鋪面呢。

  桅子點了點頭，道：「娘，我想著這房子到手就是咱們家自己住，也沒什麼進項，不如買個帶鋪面的，到時候還能租出去收些租金，到時候一年自家吃菜的錢也都出來了。」

  吳氏搖頭道：「那你可知道這鎮裡帶鋪面的院子買下來要多少銀子？」

  桅子到是不知道，想來會比房子貴，不過自家也不想著買多大的，笑道：「娘，你先打聽打聽唄，反正這事咱們也不急，沒準就能碰到哪個著急搬家的，或是哪個院子不想住，想換大院子的。」

  羅天翔到是覺得可行，畢竟桅子說的那份租金也是年年能見著的，再說見過了州府的繁華，羅天翔自然也知道到了鎮裡不比鄉下，吃啥喝啥都要用銀子的，有了這個進項，就像桅子說的，至少一年到頭買菜的銀錢是夠了。

  只是，羅天翔嘆道：「咱們在鎮裡沒什麼熟人，你說的這種情況，一般沒等到牙行登記呢，就被相熟的人給包了去。」

  這話到是實情，桅子皺著眉想了想，還沒想通，蟈蟈就道：「三姐不是在鎮上嗎。」

  仙兒一聽也樂道：「迎兒不是在醫館嗎，那裡最是人來人往，想必打聽消息也最是方便，不若去讓她留些心。」

  蟈蟈瞧著桅子臉上的苦笑，樂道：「四姐變笨了，連這麼簡單的事也沒想到。」

  桅子一聽點頭道：「是啊，四姐是笨了。」

  羅天翔也跟著笑了，道：「正好我跟你娘去的時候問上一句，看看什麼價錢吧，太貴的話咱們也買不起。」

  仙兒這會想起昨天晚上桅子說的事，又道：「爹，昨天我跟桅子瞧著梁家好像來人了，瞧這意思怕是要接了梁婆子走。」

  吳氏的眉心一動，心思跟桅子到是想到了一處，抬頭看著羅天翔道：「要不我去問問，這梁婆子如今歲數也大了，想來這一走，指不定就不回來了。」

  羅天翔到轉過彎來，點頭道：「事不宜遲，你快去問問。」

  只是沒等吳氏去呢，院子大門口就有人說話了，隔著柵欄叫道：「老大媳婦，老大媳婦在家沒？」

  仙兒趴著窗戶往外頭看去，樂道：「這可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啊。」

  吳氏連忙起身往外迎，仙兒和桅子快速的收拾著桌子。

  這邊剛把菜盤子撤下去，梁婆子就跟著吳氏進了屋，老太太走路不快，可也極穩，想來是心下著急說事，也沒顧上看吳氏家的孩子，進屋直奔羅天翔說道：「羅家老大，老婆子要走了，這房子還有老婆子手裡有點地，咱們住了這麼久的鄰居，老婆子瞧著你們一家人厚道，就先問問你們，這地和房子，你們能不能留下。」

  梁婆子說話有些急，聽著有些亂，可意思很明顯，房子和地都一塊賣，不分開。

  羅天翔連忙起身讓著梁婆子坐了，道：「大娘，你慢些說，別急，喝口水。」

  梁婆子搖了搖頭，眼裡有了淚，只是用蒼老的手背擦去了，道：「羅家老大，大娘瞧著你們一家日子過的和美，孩子也是肯吃苦的，心理著實羨慕，只是大娘到底沒這福氣啊。」

  梁婆子的兒子就是當初在荷塘里淹死的，原本羅天翔想著這老太太在他家開荷塘的時候沒準要來鬧上一鬧，卻沒想到老太太到是消停了，雖然納悶，可鄰居住著，平時挑個水，掃個雪的，不用老太太說，羅天翔也時常幫襯著。

  都說人是相互感化的，老太太沒準也是因著這份情記在了心理。

  這會說道：「老婆子原本想著一人終老，連個送忠的人都沒有，卻不曾想老婆子失散多年的侄子尋了來，如今侄子家裡的日子好過，想接了老婆子過去，老婆子一把年紀了，也說不上什麼時候就去了，我這個侄子又是極有孝心的，他爹在世的時候就對我這個妹子相當愛護，後來他爹去了，我們斷了音信，可我這個侄子也沒斷了找我的心，說起來，也找了三十來年了，這不聽人說起，就打發了家裡的小輩過來看看，拿著東西我到是認得，小輩在我跟前磕了頭，說啥都要接了我去，正好又趕著年下，說是一家團聚，老婆子原本還有幾分顧慮，被這小輩一說，也就起了動身的念頭，只是這屋子卻是老婆子住了一輩子的，不圖它賣多少銀錢，可給好那不知愛護的卻真真是捨不得，老婆子還有點地，這兩年一直就讓譚三種著，他年年給老婆子送些糧食當租子，才剛我也跟譚三說了，這地今年就不租了，譚三兩口子也沒說啥，正好也沒到春種的時候，不犯口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