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吳氏探女

  「大嫂，這事是不是真的？」馬氏抱著山子急伙伙的趕到了桅子家，想著剛剛聽來的消息問道。

  「哎，我也是才得著信，頭兩天去還好好的，這眼看著都要到小年了，怎麼就鬧了這麼一出，這不我正收拾著東西想著過去看看呢。」吳氏一邊說話一邊手沒停。

  仙兒和桅子也放下了手頭的活，道：「娘，你快去吧，讓我爹跟著，有什麼情況給我們送個信。」

  馬氏一聽忙道：「大嫂，我這孩子離不開身，就不去了，孩子他爹馬上就到，我走的時候在家跟草兒倆把雞食抬過去，草兒跟小虎子在家喂，他一會就到，讓他跟著去，要是有啥事也能幫襯些。」

  

  吳氏到也沒說不用的話，鄒氏要是真病重了，家裡也缺個上了年紀照應的，再說前後跑腿也得用人，她們到了下橋村是兩眼一摸黑，再就能指著大鄒氏了。

  羅天翔也換了衣服，等著羅天全進了院子，三人二話不說就往外走，馬氏交代了仙兒和桅子兩句，便抱著小山子回家了。

  桅子和仙兒在家裡猜測道：「二姐，你說大姐的婆婆會不會過不去這個年啊？」

  桅子有些擔心，以前看小說里總有人把家裡的不幸怪罪到新媳婦身上，大姐才嫁進去不過一個月多，這會婆婆就病重了，不會給大姐扣上一層什麼帽子吧。

  仙兒到是沒有桅子的擔心，搖頭道：「來送信的得海叔家的嬸子就是下橋村的，聽說離大姐的婆家也不遠，大姐家也是沒人可拖，正好得海嬸子娘家兄弟過來辦事，就把這信拖到她這了。」

  桅子到是沒跟這個得海嬸子打過交道，只聽說是個老實巴交的人，想來也是典型的農家婦女，出嫁從夫唄。

  蟈蟈到是人小，再加上跟鳳兒感情親厚，這會問道：「二姐，四姐，你們說大姐婆婆要是沒了，以前說的話是不是就算數了，大姐是不是就能回家裡住了，大姐的屋子還在呢，我都想大姐了。」

  「你個臭小子，說的什麼話，要是讓別人聽著了，非得說爹娘沒教好你。」仙兒哼了一聲，拍了蟈蟈的腦袋一下罵道。

  桅子瞧著蟈蟈一臉委屈的樣子，連忙拉了人過來，摟著哄道：「蟈蟈，這樣的話在外頭可不能說，傳出去人家該說大姐的不是了。」

  蟈蟈嘟著嘴道：「我又不傻，這不是跟二姐和四姐商量嗎，再說四姐不是說了嗎，讓我有什麼心理話都可以跟姐姐們說，人家這會說了，反倒讓二姐打了。」

  桅子一樂，點頭道：「好，咱們蟈蟈沒錯。」

  仙兒哼道：「你小子，跟你說了那麼多，偏偏這句記的勞，二姐告訴你，這想法，回頭就忘了，就是大姐和大姐夫搬回來了，你也別再提這茬，省著大姐和大姐夫心理不痛快。」

  或許桅子跟蟈蟈感覺不到，仙兒卻是被那次吳氏懷著桅子夜裡掉進溝里嚇到了，那會她深刻的感覺到吳氏為了護著她跟仙兒，渾身疼的直打哆嗦，直冒冷汗，可還是咬著牙哄著她們倆等著大姐去找人來救她們。

  等到被救上來以後，吳氏生桅子，仙兒在屋裡雖然腿不能動，可也聽著院裡的人說起了兇險，還有大姐在院子裡立的誓言，那會兒她是真的被嚇著了，不禁想著若是沒了娘，她將如何。

  搖了搖頭，桅子拍了拍蟈蟈的腦袋，道：「大姐夫沒了爹就夠苦了，如今連娘也沒了，心理一定更苦了，咱們以後別在大姐夫跟前提這些事，若是大姐和大姐夫真能搬過來，咱們應該好好的讓大姐夫好好的感覺到咱們的家的溫暖。」

  「呃。」桅子有些詫異的看著仙兒，仙兒身上似乎有一種與己同悲的傷感。

  「二姐，你怎麼了？」蟈蟈納悶的問道。

  仙兒瞧著弟弟妹妹，淡笑道：「二姐就是想著當初娘生你四姐的時候，也過了生死關，差一點就去了。」

  「哇……我不要娘去，我不要娘去。」蟈蟈一聽就嚇的哭了起來。

  桅子也是眼裡含了淚，不知不覺中她已經深深的融進了這個家裡，把吳氏和羅天翔當成了再生的父母一般的愛護著。

  仙兒一瞧，忙哄道：「哎呀，別哭了，二姐胡說的，你別害怕，沒事，娘不是好好的嗎。」

  仙兒有些懊惱的看著哭鬧不休的弟弟，想著自己剛才是不是把弟弟妹妹嚇到了。

  還好桅子反應過來，忙摟了蟈蟈在懷裡，道：「好了，蟈蟈，你別哭了，二姐就是說你想著娘要是離開了你，心理就這般難受，大姐夫的娘要是離開了大姐夫，大姐夫一定也會很難受的，所以剛才你那麼想是不對的。」

  蟈蟈眼裡含著淚，鼻涕也流了出來，一抽一抽的可憐兮兮的看著仙兒問道：「四姐說的是真的嗎？」

  仙兒哭笑不得的點頭道：「是真的，二姐就是這個意思。」

  這邊兩姐妹哄著蟈蟈又說了些趣事，吳氏跟著羅天翔兄弟卻是快步往下橋村趕著，天快到晌了，幾人瞧著快到下橋村的村頭了，羅天全忍不住擔心道：「大嫂，這大過年的要是鳳兒她婆婆去了，她們小兩口才成親，至少得隔著一年兩年的才能要孩子。」

  吳氏現在哪裡有這樣的心思，當時讓她們兩個圓房，其實以鳳兒的年紀，再遲個一兩年也不算什麼，可到底顧忌著小鄒氏，想著萬一小鄒氏身子不好，能讓她閉上眼睛，可現在才成親一個多月，想必鳳兒的身子也沒有動靜，小鄒氏要是真去了，只能以後上墳的時候再告訴她了。

  羅天翔這會自然也不關心這事，搖頭道：「這都是小事，她們兩個歲數也小，回頭趁著沒有孩子再努力干兩年，攢些家底，過個兩年再要孩子，也算是盡了孝道，家裡也能有些存項。」

  三人趕到的時候，鳳兒家的院子裡已經站了兩個二十來歲的男子，想來應該是大鄒氏的兩個兒子，這會兒正商量著什麼，瞧見吳氏三人進院，連忙迎了上前，道：「這是弟妹的娘家人吧？」

  吳氏點頭道：「我是鳳兒她娘。」

  又指著羅天翔和羅天全道：「這是鳳兒她爹和她三叔。」

  兩人當中個子比較高的笑了一下道：「嬸子，大叔、三叔好，我是小六兒的表哥，我娘跟我媳婦這會在屋呢，我們兄弟就在院裡說會話。」

  「爹、娘，三叔，你們來了。」鳳兒在屋裡聽到動靜迎了出來。

  小六兒隨後也從屋裡出來，臉現哀淒，還是勉強笑著打招呼道：「爹、娘，三叔，你們來了，快進屋吧。」

  吳氏點了下頭，隨著鳳兒一塊進了屋，羅天翔和羅天全卻是沒動，小六兒便也跟著走了出來。

  羅天翔瞧著小六兒的樣，心下就一沉，沉聲道：「你娘的身子？」

  小六兒嘆了口氣，眼圈都見紅了，搖頭道：「我大姨說我娘已經好長時間不吃藥了，只是瞞著我跟鳳兒罷了，我跟鳳兒成親的時候，我娘就吐了血。也沒讓我們知道，也怪我，平時不在家，這一個多月就是在家也沒注意這些，直到前兩天我娘突然重了，我大姨才忍不住把這話跟我說了。」

  小六兒的大表哥，也就是大鄒氏的大兒子，呂大壯，這會兒也跟著插嘴道：「我娘說了，這事怨不得表弟跟表弟妹，這是我小姨自己的想法，我娘說我小姨早就說了，等我表弟的親事過了，她就去找我小姨父了。」

  呂二壯也點頭道：「這話我們也聽到過，不過那會兒都勸著我小姨來著，可我娘說我小姨的心事了了，沒有牽掛了，就是想留也留不住了。」

  羅天全想著迎兒在鎮裡，瞧著小六兒說道：「要不讓迎兒請了喬郎中過來看看？」

  羅天全也不知道迎兒的醫術學到什麼樣，可喬郎中應該比迎兒強上許多，到時候讓迎兒跟喬郎中一塊過來。

  呂二壯看了眼小六兒，這才開口道：「弟妹頭兩天就讓人給迎兒妹子送信了，迎兒妹子跟著喬郎中一塊過來的，喬郎中說了，哀莫大於心死，咱們不懂，可大體的意思也就是說小姨沒什麼牽掛的，一心想去看看小姨父了。」

  羅天翔看了眼小六兒，拍了拍他的肩道：「行了，男子漢大丈夫，心理難過，別把該準備的事耽誤了，你娘能挺到你成了親，想必就是強撐過來的，如今能看到你們小兩口好好的，你娘也能笑著去跟你爹相逢了。」

  鳳兒一雙哭紅的眼引著吳氏進了小鄒氏的屋子，不像久病的人滿屋子的藥味，藥罐子都撤了三天了，就是熬了，小鄒氏也沒喝進去，前頭喝，後頭吐，喬郎中來看過，就搖了頭，只說用參能調口氣，可這人沒了精神，挺也不過是熬精神罷了。

  大鄒氏帶著兩個媳婦起身迎著吳氏，未等說話，眼淚就下來了，顫聲道：「妹子，你總算是來了。」

  大壯媳婦和二壯媳婦先叫了聲：「嬸子。」然後才扶著大鄒氏往一邊讓了讓。

  小鄒氏聽著了動靜，轉過頭來，手微微向上抬著，卻是沒有多少力氣的樣子，吳氏緊走幾步就到了炕邊坐下拉著小鄒氏的手，眼淚一下子就落了下來，嘆道：「這是怎麼說的，我頭兩天來的時候明明還好好的。」

  小鄒氏強撐著臉笑了，聲音卻是極微弱的說道：「親家，我把兩個孩子拖付給你們了，謝謝你肯把這麼好的閨女嫁到咱們家，只是咱們家也沒什麼好東西留給媳婦的，只這麼一處房子，我都跟兩個孩子交待好了，以後就讓小六兒去你們村子住著，平時多照應些。」

  吳氏點了點頭，拍著小鄒氏的手道：「你別擔心，孩子們都會好好的。」

  大鄒氏也止不住的泣道：「妹妹，你別多心，郎中都說了，讓你再好好養養，准能好的。」

  鳳兒也跟著哭道：「娘，我三妹也說了，只要含上參，你這病就能緩過來了。」

  大壯媳婦和二壯媳婦也紛紛勸著，小鄒氏卻是搖頭輕笑，心理對自己的身體再清楚不過，如今兒子媳婦的感情好，親家又是真心的對待兩個孩子，有一口新鮮的吃食都想著給姑娘女婿送來，小鄒氏的心氣一松，如今是徹底的放心了。

  小鄒氏費力的拽了拽吳氏的手，又溫和的看了眼鳳兒，說道：「好孩子，別哭，娘拖累你了。」

  鳳兒連忙搖頭，跪到了小鄒氏的炕前，哭道：「沒有，娘是最好的婆婆，從來沒拖累我們。」

  吳氏也拍著小鄒氏的手道：「一家人哪有什麼拖累不拖累的，再說你對孩子好，鳳兒從打進門你就沒對她紅過一次的臉，也沒說過她一句，還不讓她在跟前侍疾，這樣的婆婆上哪找去。」

  小鄒氏臉上的笑越發的溫和，嘆道：「親家，鳳兒是個好孩子，自打進了門，家裡的活計樣樣都能挑的起來，根本就不用我插手，就是對我也是真心實意的，只是這輩子我們婆媳的緣份太淺，若是有下輩子，親家，還讓鳳兒做我的媳婦，或是做我的閨女也成啊，到時候我一定好好的對待她，把這輩子對她的虧欠都補回來。」

  吳氏搖頭道：「婆媳跟母女有什麼區別，女兒在娘家不過十五、六年的光景，可嫁到了婆家卻是要呆一輩子的，比親娘倆相處的日子還長呢。」

  大鄒氏上前扶了鳳兒起來，一手摟著鳳兒安慰道：「好孩子，你也別哭了，你婆婆的病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如今你婆婆要把你們成親的好消息去告訴你們公公，讓她們夫妻團圓，這是好事，如今你婆婆瞧著你跟小六兒好好的，她就放心了，沒了牽掛，以後你們就依了你婆婆，搬回你娘家的村子去，家裡有個什麼事也能照應上。」

  小鄒氏也是殷切的看著吳氏，當初提親的時候她就這般求過，雖說吳氏沒反對，可說出去只怕也有人說嘴，再說吳氏也有兒子，小六兒如今也算的上是無父無母了。

  吳氏拍了拍小鄒氏的手，擦了擦自己的淚，都是當娘的，一顆為子女的心，就是再操心也覺得少。

  「親家，你放心吧，我以後會拿小六兒當親兒子看待的，等過了你的周全就讓她們搬過去，斷不會虧了兩孩子的。」

  吳氏的保證就像是一顆安心丸吃到了小鄒氏的心理，虛弱的說道：「不必守著那些規矩，小六兒他倆還慮著想養豬呢，咱們農家也沒那些說道，只要孝心到了，在哪又有什麼區別，讓兩孩子去吧。」

  大鄒氏捂著嘴撇過臉去，吳氏只能點頭道：「放心吧，會安排好的。」

  鳳兒也是哀哀的哭了起來，小鄒氏說了半天的話，精神早就不濟，如今連吳氏都見了，她更是沒什麼牽掛，現在不過是耗時間了。

  大壯媳婦和二壯媳婦推著大鄒氏道：「娘，你跟嬸子去咱們家坐坐，家裡的飯都做好了，嬸子趕了半天的路，怕是中午飯也沒吃呢。」

  大鄒氏瞧著小鄒氏已經睡著的樣子，拉著吳氏道：「也是我疏忽了，走吧，到家裡吃口飯，我妹妹這兩天就是時睡時醒的，而且沉睡的時間越來越長。」

  吳氏心下有數，只怕就是這兩天的事了，哪還有心思吃飯，推道：「早上在家都吃過了，這會也不餓，你也回家歇一會，我也在這陪著親家一會，看一會親家醒了找不著人再著急。」

  大鄒氏猜著沒準是母女兩個有什麼話說，點頭道：「行，你們在這說會兒話，我家去看看孩子他爹回來沒。他去鎮上買東西了。」

  吳氏一聽就明白了，這是準備孝布了，送了大鄒氏出屋，瞧著羅天翔和羅天全這會也不在院裡了，鳳兒說道：「相公可能帶爹跟三叔去我們屋子說話去了。」

  十冬臘月的，誰在外頭呆的時間長了也受不了。

  吳氏拉著鳳兒的手，瞧著鳳兒不過幾天的功夫就瘦了一圈，眼睛下邊一圈青黑，可見這兩天晚上覺也沒睡好，而且還紅腫著眼睛，一看就是哭多了。

  吳氏多的話不好說，只安慰道：「好孩子，你跟小六兒都是孝順的，人活著的時候把心思盡到了，你婆婆就是去了，也是安慰。」

  鳳兒點了點頭，道：「娘，我知道，我就是想著從打進門，婆婆就沒難為過我，連我多做兩頓飯，婆婆都怕我受累，一個勁的讓相公幫著我，娘，婆婆雖然身體不好，可從來不曾給我添過一點的負累，我跟相公還想著讓娘好好養養身體，以後好享福呢，哪成想……」

  吳氏嘆了口氣，道：「你婆婆是舊年的沉疴，如今這樣，咱們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了，只是你還得多注意身子，要是真熬壞了，也是自己受苦。」

  說到這，又想著鳳兒的肚子，到底是母女不隔心，吳氏還是忍不住問了，道：「鳳兒，你跟娘說，你那個月事還有沒有來？」

  鳳兒連忙點頭，道：「有的，這才幹淨不幾天。」

  吳氏一聽，嘆道：「哎，娘得告訴你，你婆婆要是真去了，至少這一年裡，你們兩口子不能要孩子。」

  家裡就剩下兩孩子，要說分房睡，就有些不盡人情了，只要在一起，夫妻注意些，不會有孩子就成，不然讓人說出去只怕也不好聽。

  雖然有的人家不大講究這些，可是誰家都有老人，誰家也都有孩子，以後這都是給孩子攢名聲的事，還是注意些。

  鳳兒得了吳氏的提點，點頭道：「娘，我知道了，回頭我就跟相公說。」

  這也沒什麼不好意思的，都是孝敬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