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起藕

  荷花要六月才開，八月蓮藕才上市。

  今天是羅家起藕的日子，早就有鎮上的酒樓打發了馬車過來拉貨，他們這地方，能種出藕來的，羅家還是頭一份呢。

  

  羅天全和羅天翔兩家人早早就到了荷塘邊上，小虎子和蟈蟈也沒拘在院子裡，而是跟著一塊到了荷塘邊，荷塘里的水都放了，如今放眼看去就是一荷塘的淤泥和埋在泥里的蓮藕。

  齊少爺果然如他所說，叫上喬郎中，就連迎兒也跟著回來了，雖然不知道這一荷塘能挖出多少藕，能賣出多少錢，可是這大半年來，羅天翔和羅天全也費了不少的心血在這上面，雖然桅子每每都強調這東西好養，可羅天翔和羅天全都是初次嘗試，到底還是不放心，只要有功夫沒事就到荷塘邊轉悠，即便是看不到水下的情形，可是只要守著就覺得放心。

  羅天冽也夾在了人群里，還有家裡的兩個小子，大毛和二毛，沒有看到劉氏的身影，羅天冽如今也不如分家的時候那般體胖，不知道是家裡長期的伙食不好，還是怎麼的，爺三個瞧著竟有些可憐兮兮的意思，一點也沒有原本在一處過的時候那般的白胖，瞧著反而有些苦澀一般。

  二奎娘帶著自家的兩個媳婦，段大娘也帶著自己的兩個兒子和媳婦都來湊這個熱鬧，村裡的里正自然也沒有落下，不只是里正一家來了，就連里正的幾個兄弟連著兄弟媳婦、侄子也都來湊熱鬧，大夥可記著春天種藕的時候，羅天翔可是應承大夥了，到了秋收的時候，這東西可是給大夥加菜的，有些人聽了不過以為是玩笑，有些人卻是要奔著嘗鮮來的。

  吳氏也早早的給娘家送了信，吳老頭和吳婆子知道女婿一家種了這東西，也聽著新鮮，笑著說也要來湊個熱鬧呢，吳家人是昨天晚上來的，在羅家住了一晚，這會兒也跟著一塊守在了荷塘邊。

  羅天翔瞧著荷塘里的出水口水不再往外流了，抬手招呼著段大娘的兩個兒子，劉小寶、劉小利，道：「小寶、小利，把口子堵上吧。」

  劉小寶和劉小利都響亮的應了聲。

  羅天翔又招呼著要跟著下去的人，道：「在伙一會湊成一排，慢慢的往前趟，千萬注意安全。」

  桅子提前與羅天翔提過一荷塘的藕差不多能產三千多斤呢，當然這是保守估計，以現代的種植技術再加上肥料的話，足能達到四千五百斤左右。

  不過數字可觀的同時，問題也就隨之而來了，需要人手，因此羅天翔定了今天挖藕的日子，除了給收藕的人送了信，還讓村里相好的兄弟跟著一塊幫忙。

  吳家三兄弟也都是種地的好手，能吃得了苦，捨得出力氣，這會也都跟著挽起了褲管，只隨著羅天翔的動作開始幹著，荷塘邊上陸續有大夥扔上來的藕，吳氏蹲下身子笑看著粗厚的藕節，道：「真沒想到這東西一個能長這麼大，瞧著怕是要有二斤多的樣子。」

  馬氏入了月，如今就等著生了，腰是蹲不下去了，不過地上的東西多，一抬眼就能看到，也跟著笑道：「大嫂，我瞧著那個大的，足有三斤來沉的樣子呢。」

  段大娘和二奎娘也帶著各自的媳婦圍了上來，笑道：「我看啊，照這樣下去，這一荷塘撈完，還不得撈個三、四千斤的。」

  老人看東西，心理都有個大概的估量。

  吳氏只是笑，八瓣嘴這會也在人群里往過擠呢，笑著嚷道：「咋樣啊，咋樣啊，撈上來沒，快看看，這可是新鮮物件啊。」

  這邊女人們樂呵，另一邊桅子和迎兒卻陪著齊少爺瞧著另一夥採摘蓮子的人，一共三個人都是齊少爺自己帶過來的，因為桅子她們家是初種，采藕還將就些，大老爺們手粗，從泥里挖藕原就好斷裂，大夥頭開始的時候速度就慢了些，這會掌握了技巧，速度自然就上來了，只是蓮子這塊，這幫男人還真不會，雖然瞧著輕巧，可是采起來到也不容易，齊少爺早就說過，這些蓮子他都收購的，原是打算等羅家曬乾了以後再來收的，還是喬郎中無意間提了一嘴，羅家原就是頭一次種，只怕任意採摘就要瞎了好些去。

  齊少爺上了心，就自己帶了人在家裡練習了一番，方才帶到了這地方來。

  桅子笑看著齊少爺道：「齊少爺，要是你的人都采了，那到時候這秤怎麼算啊？」

  原來說的時候是按乾的算，十三文錢一斤，如今都是濕的，要是還那麼算，就是明顯的占人便宜了。

  迎兒扯了桅子一下，道：「齊少爺別介意，我妹妹從小說話就隨意慣了，這些蓮子齊少爺只管拉回去，到時候給我們報個數就成。」

  齊家不在意這些小錢，也許家裡人不知道齊家是什麼人家，可是迎兒心理卻是門清的，一是因為在藥鋪子裡呆了一年多了，光聽就聽了不少，再加上齊老夫人如今回了縣裡，她偶爾也會跟著喬爺爺去縣裡給老夫人請平安脈，對於齊家的富貴更是讓她咂舌。

  桅子哪裡想到迎兒會這般緊張，原本她就是玩笑的話，雖然她不知道齊家的家底如何，可是齊少爺的行事她還是能看出一二的，再說家裡的荷塘連種子都是人家的，就是把這些蓮子給他也不算什麼。

  齊少爺到真沒多心，笑看著桅子道：「那你想怎麼算啊？」

  桅子有些納悶的看了一眼情緒有些不對的迎兒，才笑道：「我三姐說的對，齊少爺什麼人品，雖然我小，可是也能看出一二，這些東西齊少爺只管拉回去就是，到時候曬了多少斤數，只管按斤數給我家送銀兩就是了。」

  齊東元逗道：「不怕我給你報個假數，讓你賠了？」

  桅子自信道：「齊少爺連種子的錢都沒要，哪裡會做這樣的事。」

  齊東元到沒想到桅子這般相信他，笑了，道：「好，等蓮子曬好了，過了斤數我就讓人把銀錢給你們送來。」

  說到這，齊東元才想起個事，也是他新打聽出來的，目光看著桅子道：「桅子，你知道不知道在南邊，人們到了這時候都幹什麼？」

  桅子搖了搖頭。

  齊東元望著南方，笑道：「我聽說每年八月，南方的村民們都要在荷塘進行「三步曲」：放水、網魚、挖藕。」

  林妙妙眼前一亮，目光灼灼的看著齊東元道：「齊少爺的意思是……」

  齊東元很喜歡林妙妙的聰明，迎兒還有些懵懂的時候，林妙妙竟領會了他的意思，點了點頭，道：「我看這個荷塘也足夠大，若是只養蓮藕就有些可惜了。」

  林妙妙連連的點頭，她早就有這樣的想法，以前只知道稻田能套養魚，卻沒在荷塘上想過花樣，這會兒齊東元的一句話，如同點醒夢中人一般，林妙妙朝著齊東元福了一禮道：「多謝齊少爺提點。」

  魚苗鎮子裡就有，就是小溪里也能網上一些，魚養大了自然不愁賣，而且魚的價格可是比藕還要貴呢！

  齊東元眯了眯眼睛，看著有模有樣一臉認真的向他致謝的小姑娘搖了搖頭，道：「我不過是聽人家說的，真正如何做卻是不懂的。」

  林妙妙呵呵笑道：「齊少爺能想著把這樣的信息告訴咱們家，於咱們家就是生活的希望，到底如何去做，家裡人自會再斟酌。」

  齊東元對於桅子的印象就緣於喬郎中的一句話：「這個孩子對生活充滿了熱情。」

  而且桅子的領悟力和行動力很讓他佩服，不論成與不成，她都願意去嘗試，從桅子的身上，她能看到一咱朝氣蓬勃，欣欣向榮的氣息，或許這樣的氣息正是吸引他想給予這個小姑娘一些幫助的緣由。

  齊東元望著滿目荷塘，笑道：「要是真能養成，到時候等到秋收，我就能吃到你們家養的蓮藕、蓮子、菱角、菱角菜還有魚嘍。」

  桅子也是一臉嚮往的道：「不只是齊少爺，就是村裡的老少，也會吃到這些的。」

  鳳兒與仙兒、草兒一處，在荷塘邊也是笑臉盈盈的看著荷塘上堆得越來越多的蓮藕，草兒拉了仙兒笑道：「仙兒姐姐，咱們現在就招呼著大夥開始稱斤吧，別都攢到一處嘍，到時候擠擠巴巴的還不好幹活。」

  仙兒和草兒的任務就是負責稱斤算帳，草兒跟著桅子學了半年左右的算數，基本的加減法都不成問題的。

  鳳兒推著仙兒道：「我看著蟈蟈和小虎子，你們兩個快去吧，鍾魁叔和鍾良叔都在那等你們了。」

  仙兒笑著道：「哪裡是咱們著急，只怕是這些酒樓的掌柜們都著急了，也是虧了桅子，怎麼想出那麼多用這玩意做的菜，不然啊，這些掌柜一個個被吸引的口水都流下來了，可不都紛紛的來搶藕了。」

  其實鎮裡能來這些掌柜的買藕，也算是桅子想的一種營銷策略，因為這種東西在北方原就是生辟，桅子擔心北邊的人不大吃的慣，而且菜舊上一時新鮮，過了這股勁，就賣不動了，而且這東西又不是太好保存的，所以就想了這樣的法子，把現代的一些菜譜利用起來，發動了鎮裡的好幾家酒樓，當然，一家酒樓只給兩到三個菜譜，每家酒樓的菜譜又都不一樣，這樣大家就不會起衝突，而且一般來說，酒樓開發新菜都是要花銀子買的，因為這次的生意是劉掌柜的給牽的線，也就是一直收桅子家雞蛋的那個劉掌柜的，羅家兩兄弟如今母雞的數量都達到了兩百多隻，一天的產蛋量都在三百五十隻左右，劉掌柜吃不下這麼大的量，就是小六後來介紹那家，也不過一天五十個的量就頂天了，因此剩下的那一百多個的量，就讓劉掌柜牽線介紹給了鎮裡別家的酒樓。

  桅子不知道劉掌柜在鎮裡到底是個什麼樣的角色，不過劉掌柜的似乎人面很寬，人緣很廣，對於這樣的人，只能交好，自家不過是一介小民，不說尋個這樣的靠山，可是有這樣的人幫襯一把，也能得不少優勢。

  仙兒出來，就把家裡的雞都托給了劉旺，劉娟跟著她娘身邊，她娘正推著她去找仙兒，回身朝著吳氏道：「這孩子就是性子太靦腆，哪像你們家那幾個閨女，個個都能拿得出手。」

  說到這，有意頓了一下，道：「我瞧著仙兒這丫頭又伶俐，又能幹，也不知道你心理是咋個打算。」

  吳氏哪裡不知道八瓣嘴話里的意思，只捂著嘴笑，道：「你呀，跟我說話還兜什麼圈子，咱們兩家住的近，孩子們也親近，如今就是鳳兒這塊我還沒個著落，等鳳兒定了，仙兒的事再說。」

  八瓣嘴一樂，這就是有門，本來她就想趁著今兒的好日子探探吳氏的意思，雖然如今兩家走的近，就是劉旺瞧著跟仙兒也越來越好些，可是這話要是不說透，八瓣嘴心理還是定不下來，這會只覺得的心一松，便關心起鳳兒的事來，問道：「鳳兒，你到底是個咋打算，要說，鳳兒這孩子也真是好，打小就知道護著你，十來歲的年紀就出去上工給家裡賺錢，這樣的孩子嫁到誰家都是福啊！」

  鳳兒能幹，這是村里都知道的，只是到底是女孩子，又是十來歲出去上過工的，一般的老實人家就不大敢娶，生怕這樣的媳婦娶回家，太強勢了，婆婆拿捏不住，這也是鳳兒的親事難定的原因。

  八瓣嘴跟吳氏不外道，村裡的閒言碎語自是也聽到一些，心理一邊罵著這些人多事，一邊也替吳氏愁著。

  吳氏也是一嘆，抬眼剛要說話，就瞧著遠遠的過來一個身影，仔細一瞧，可不就是小六兒嗎？

  吳氏的大嫂到是認得小六兒，這會正招著手叫他上前，笑道：「小六兒，你咋過來了，你娘的身子咋樣了，好沒好點，最近還吃沒吃藥，正好迎兒的師傅也回來了，要不要讓迎兒她師傅再給你娘看看去。」

  小六兒笑著叫了人，然後才道：「大姑，不用，喬郎中以前就給我娘看過了，只說我娘是心病，就得靠養，如今藥也吃著，只不過三天兩天的吃一副，到是不那麼勤了。」

  呂氏點了點頭，心理一陣唏噓，朝著吳氏笑道：「小六兒這是來幫忙的吧，你當家的下塘了，你看看讓這小子給誰搭把手吧。」

  呂氏也聽說小六給羅天翔家賣雞蛋的事了，而且她回娘家的時候，也無意間聽弟妹提起過小六兒的心思，只是這事，她可真不好說，一個是自己的親外甥女，另一個小六兒雖然她也覺得這孩子是個吃苦耐勞的，只是這家實在是太拖累人了。

  吳氏笑著道：「村里這些人呢，哪裡能讓他伸手，大嫂先替我招呼好他，回頭咱們一塊回家吃酒就是。」

  夏氏和方氏都沒過來，家裡這兩年又添了幾個孩子，呂氏生了吳敏兒今年三歲了，夏氏生的吳菊兒今年一歲了，方氏生的吳香兒今年二歲了，吳敏兒大些，早就忌了奶，所以呂氏就走了出來，夏氏和方氏在家看孩子。

  呂氏瞧著小六兒笑道：「你嬸子疼你，讓你歇著呢。」

  小六兒靦腆的摸了摸頭，道：「大姑，我就去幫把手吧，不然閒著也事啊！」

  呂氏四處打量了一圈，笑道：「要不你去幫鳳兒看會小虎子和蟈蟈吧，這兩小子現在可是淘氣著呢。」

  這活小六兒願意干，只是打量了周邊的村里人一眼，覺得自己這麼過去怕是不合適，想了想，便低身挽起褲管，道：「我去幫著挖藕吧。」

  說完也不等呂氏說話，就繞到低洼處進了荷塘。

  剛巧就站到了羅天翔的附近，村里人不認識小六兒的，只打趣道：「這是打哪來的夥計，不打招呼就幫忙呢，你要是不跟主家說一聲，一會可是分不到藕的，到時候可別哭鼻子噢！」

  小六兒一窘，忙擺手道：「不是的，我不是來分藕的。」

  羅天翔正低頭挖著，一聽這聲兒，笑道：「小六兒來了吧，快上去吧，這點活不用你！」

  小六兒也學著羅天翔的樣子一邊往出挖，一邊道：「大叔，沒事，我也來學學，正好今天休息。」

  一群人熱火朝天的幹了一通，等到再上岸的時候，地上的藕都賣的七七八八了，剩下的也不過是些品相不好，或者是剛開始挖斷的。

  村里人閒著問道：「仙兒，草兒，這是賣了多少斤了。」

  草兒比仙兒小，又是頭一次經手這麼大的事，一臉自豪的笑道：「三千五、六百斤了。」

  「啊，這麼多？」

  村里人一下子就炸開了鍋，就是一文錢一斤收，這一下子就三吊多錢，而且這東西也比莊稼好打理，瞧著羅家兄弟種下去以後，也沒見再做啥別的事，這到了季節就收上來，真是再好不過的事了。

  而且這東西也不耽誤收莊稼，一時間大夥的心都跟著活了，只是再活這荷塘也是有數的，只這麼一個，還早早的就讓羅天翔給買了去，大夥就只能等著眼饞了。

  段里正也聽到了草兒的話，心理就有了一番算計，這事，要是村里家家都能參與進來，到時候不愁鳳凰村不富起來，只是還是那個問題，荷塘就這麼一個，如今不得不說，羅天翔一家可是真有眼光的，以後對羅天翔一家的動向，看來要多關注些，沒準什麼時候就能給他出個政績呢。

  當然，這次荷塘養藕的事還是要上報的，順便問問段青接任下一任里正的事能不能定下來，要是能定下來，那他也就退下去了，人到了歲數，如今也不想操這些閒心了，只管抱孫養老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