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沒回來

  李氏一見羅月瓊跟著自已抱屈，忙對著羅老頭道：「老頭子，你沒事吼她幹啥，月瓊平日就悶在屋子裡，那心思都用在了做繡活上，就尋思著能幫家裡多賺點銅錢呢，啥時候管過家裡的閒事了。」

  還沒等李氏說完，羅老頭就板著臉道：「她沒管，她沒管她大嫂屋裡的好東西咋都跑到她那去了，我瞧著大兒媳婦進門那點子布料是不是都穿她身上去了，還有昨天伸腳絆迎兒那丫頭，那是一個當姑姑的該幹的事嗎。」

  頓了一下，羅老頭看著李氏氣道：「行了，你也別總拿那繡活給她打掩護，她繡的那點東西，統共賣出去幾件，只怕一隻手不用翻都能數得過來，往常你慣著幾個丫頭，家裡的事我也就隨你，你願意給她們撐臉面，那就撐著，左右就在家這幾年好日子，出了門子還不一定能嫁個什麼婆家呢，可是再撐臉面也得自已兜著。」

  羅老頭這話一出，劉氏當時就一副驚訝的樣子對著李氏道：「天啊，娘，不是你說的，咱們這一大家子的吃喝都是月瓊幾個靠著繡品貼補的嗎，平日裡怕乾重活，粗活把手弄糟了，一點力氣都捨不得讓使，就連我們這幾個做嫂子的心理都存著不忍，這進了門，除了會出些力氣，生兩個孩子，連個銀錢都不會掙，還不如幾個沒出嫁的小姑子，別人我倒是不知道，就是我啊，每每看著月瓊幾個吃著細糧餑餑就著鹹菜的，心理都替她們委屈，還想著等我跟她們二哥啥時候有錢了，咋的也不能虧了這幾個小姑子嘍。」

  說到這挑了一下眉，劉氏又道：「我可是真沒想到啊，娘你能做出這樣的事來，就是疼閨女，也得有個疼法的，不能拿我們媳婦不當人看不是，我們成天吃著粗得能把嗓子瘌壞的粗糧餑餑，跟著男人一樣面朝黃土背朝天的撅個在地里幹活，連著家裡的幾個孩子們都得去山上給家裡打柴，和著咱們這一大家人，就養著這幾個閒人，搞了半天就她們姐三個矜貴，別人都是奴才命啊，那要是這樣，咱們可真得說道說道了，別人我不攀，可我好歹給羅家添了兩個孫子的，月子沒等坐完呢，就得跟著男人一塊下地幹活去，幾個小姑子在家高高的待著，這話可得好好說道說道。」

  

  羅天冽見劉氏說了這麼一大通，忙伸手拉了她一下，劉氏一掙，瞪著羅天冽道：「咋，只許人家做，還不許我說出來痛快痛快嘴啊，再說了，這事啊，既然做了，就別怕人家說，不是有那麼一句話嗎，有理走遍天下，無理寸步難行，今兒這話也不是我傳出來的，是爹親口說出來的，爹可是一家之主，那還能差得了去，等吃了早飯，我就去找里正好好說道說道去，這個家還給不給媳婦一條活路了，要是真不行，我也學了大嫂，帶著孩子回家去。」

  劉氏話音一落，李氏嗷的一下就罵道：「你個死婆娘，你個懶婆娘，別人還沒攀比呢，你到是想著攀比了，想回娘家，呸，也不看看你那娘家是個什麼得性，你想回去，怕是你前腳還沒邁進去，你那嫂子就得揚著兜子讓你往裡扔飯錢，不然，還想進屋。」

  說到這，李氏本來對劉氏剛才的話還充滿了怨言，這會一下子就像找到了劉氏的軟肋一般，道：「別一天天的竟跟著人家攀，我告訴你，你要是真要回娘家，今兒大門開著，東西我都不留你的，卷了鋪蓋就滾回去，回去了就別再回來，我那兩個孫子你也別想再見著了，哼，連我孫子的主意都敢打，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劉氏本來就是在李氏面前要個臉，想著當面拿住了李氏的把柄，以後家裡的活計，李氏更不能支使她了，哪裡想到李氏的話頭在這等著她呢，而且李氏說的句句屬實，她那娘家，她連過年都不敢回去，人家出了門子的姑娘過年過節回去，那兄嫂都是熱情招待的，可她回去，不是冷炕冰灶，就是米缸見底，她能有什麼辦法，嫂子摳門，恨不得讓她們把吃的都帶回去，人轉身就走才好呢。

  劉氏一聽李氏這般說又有些害怕自已剛才是不是鬧得過了，忙拉了一下羅天冽的衣袖，羅天冽也沒想過讓劉氏家去，劉氏給他生了兩個兒子，對他也是實心實意的好，就沖這，也不能讓劉氏家去，再說劉氏娘家如何那是在他心呢，回去了哪裡還有好。羅天冽看著李氏無奈道：「娘，大嫂到現在還沒蹤跡呢，咱們是不是先去找找大嫂去。」

  羅老頭也跟著發話道：「行了，都別磨嘰了，該上哪找上哪找去。」

  羅老頭話音一落，劉氏就悄沒聲的回了自已的屋子，關上了房門罵道：「老虔婆，早晚有一天讓你栽在那幾個丫頭手裡。」

  大毛和二毛早就被院子裡的動靜鬧醒了，這會正等著劉氏進屋給他們穿衣服呢，聽到動靜，忙叫道：「娘，你說啥呢，哪來的老虔婆啊？」

  劉氏一聽，忙幾步竄進了屋子，捂住兩個兒子的嘴，小聲道：「娘胡說呢，你們聽錯了。」

  話音一落，就看兩個兒子都看向她身後，劉氏以為李氏聽到動靜跟著進來了，忙回頭去看，一見是羅天冽，才鬆了一口氣，想著剛才自已男人還知道轉移他娘的注意力，笑著道：「孩子他爹，還是你有著。」

  羅天冽瞧著自已媳婦一副心虛的樣子，也很苦惱，嘆道：「你呀，這張嘴以後還是消停點吧，全家除了三個妹妹，就你幹活最少，連幾個侄女都比不上，你還好意思攀比啥。」

  劉氏到是不怕羅天冽，哽著脖子道：「那也是我在家裡功勞最大，別的不說，就這兩個兒子，她們誰生出來了，我可是給老羅家留了後的。」

  羅天翔趕到吳氏娘家的時候，吳家的老大、老二、老三一家都在家裡，吳家連著吳氏一共是五個孩子。

  吳氏的大哥吳金鳳正在院子裡哄著家裡的幾個小子玩鬧，看著急步趕來的羅天翔一臉笑意的道：「妹夫咋有功夫過來了？」

  羅天翔腳步一頓，看著大舅哥一臉緊張的問道：「大哥，鳳兒她娘沒來嗎？」

  吳金波一愣，搖了搖頭道：「這不過年不過節的，她又帶著身子，這麼遠的路，咋來。」

  話一說完才覺出不對來，看著羅天翔一臉著急的樣子，忙問道：「咋了，不會是吵架了吧。」說完自已就搖了搖頭，道：「不能啊，巧娘的脾氣我最知道，除非是逼到一定的份上，也就跟人絆兩句嘴就過去了，她哪會跟人吵架啊。」

  羅天翔見吳金波不似作假，忙回身就往院外走，原來他還信心滿滿的，這人回了吳家，雖然路上吃些苦，受些累，可到了吳家，自然不會虧待了她，可這都走了大半天帶著大半宿了，這人沒在吳家，是去哪了呢？

  吳金波自已嘀咕完，見羅天翔都轉身往院外走了，忙喊了一句道：「妹夫，你這是幹啥，啥話不說個明白，你快跟我說說，這是咋的啦，不會是巧娘丟了吧？」

  本來是一句玩笑，沒成想羅天翔真的就頓住腳，回頭看著吳金波點了點頭，道：「大哥，昨天半夜巧娘和孩子們都不見了，我還以為她回娘家了，一大早上起來我就過來找了，可哪成想她沒回來，大哥，這可咋辦啊？」

  吳金波聽罷幾步就走到羅天翔的跟前，抬手抓起羅天翔的衣領氣道：「你說啥，昨天半夜帶著孩子丟的，大半夜的你不在家去哪了，巧娘身子那麼重，鳳兒幾個都是丫頭，迎兒才三歲，咋就能帶著孩子沒了，你們家那些兄弟妯娌呢，這麼大的事，竟然沒個人發現，都是死人啊。」吳金波這是氣急了，說話都沒了顧忌。

  這邊說完回頭就嚷道：「栓子，柱子，快進屋叫你二叔、三叔，你爺爺嬤嬤來，就說大姑出事了。」

  羅天翔也不攔著，苦著臉道：「大哥，昨天家裡出了點事，我睡的就有些沉，孩子娘可能是堵了點氣，半夜帶著孩子就走了，我也不知道啊。」

  吳金波一個拳頭就掃了過去，直接打到了羅天翔的臉上，氣道：「你不知道，你挺大個男人，跟她睡在一鋪炕上，大半夜連自已的女人沒了你都不知道，你還有什麼用。」

  羅天翔一臉的悔意看著吳金波道：「大哥，我知道錯了，咱們還是趕緊去找人吧！」

  從屋裡聽著信的老二吳金海還有老三吳金滔，連帶著各自的媳婦還有老吳頭都從屋裡奔了出來。

  老吳頭一見大兒子拉著大女婿的衣裳領子，忙叫道：「老大，你這是幹啥呢，還不把手鬆開。」

  吳家的孩子都孝順，聽了老吳頭的話，吳金波就是一臉的不願，也還是把手鬆開了，吳家老二和老三也快步的奔到了羅天翔的面前，一人拉著羅天翔一邊的胳膊，著急的問道：「姐夫，栓子說我大姐不見了，孩子們也不見了，是不是真的，到底咋回事啊？」

  羅天翔剛要解釋，吳金波就叫道：「行了，別在這廢話了，快出去找人吧，延著從鳳凰村來的咱，咱們分頭找，那些溝溝坎坎的都瞅著點，有啥話路上說。」

  老吳頭隨後的話音也傳來道：「聽你們大哥的，快去找人。」說完又對著老二媳婦夏氏老三媳婦方氏叫道：「你們也去找找本家的兄弟，讓他們也跟著去找找去。」

  夏氏和方氏腳步不停的也跟著出了院子，去找本家的兄弟幫忙。路上吳金海一邊朝前走，一邊問著羅天翔道：「姐夫，這好端端的，我姐咋就能不見了呢，你們一大家子人，一下丟了好幾個，就沒出去找找去。」

  吳金海話音一落，吳金滔的也跟著質疑道：「我姐可不是不講理的人，咋能好端端的就走丟了，不是你們家出了什麼事吧？」

  吳金波剛才只顧著生氣了，還沒來得及問這些，這會聽了二弟和三弟的話，也跟著問道：「是不是家裡出了啥事，巧娘不是不通情達理的人，定是在家裡有受不住的委屈了。」

  羅天翔也知道吳家兄妹姐弟的感情好，嘆了一口氣，道：「大哥，先找人吧，等人找著了再說。」

  吳金風也擔心著自已的妹妹，這會瞪了羅天翔一眼也不跟他說話，就只朝著路兩邊看，一時四個人竟是沒有一點聲息，只能聽到腳下的步子越來越快。

  在快出了窪溝村村口的位置，遠遠的就看到一個小姑娘急步跑來的身影，瞧著那跌跌撞撞的樣子，像是路上摔了好幾個跟頭似的，吳金滔眼睛尖，哎呀一聲叫道：「大哥，快看，那不是鳳兒嗎？」

  說完就緊著往前跑了起來，這一動，其他三個男人也跟著動了起來，鳳兒呼吃帶喘的往前奔著，就想著她娘還有妹妹還等著她呢，凍得通紅的小臉，還有那麻木的手像是沒了知覺一般，心理就是一個信念，她得找到姥爺家，找到舅舅，不然娘就危險了。

  吳金滔一邊往前跑著一邊叫著：「鳳兒，鳳兒。」

  鳳兒似乎聽到了三舅舅招喚她的聲音，似乎帶著不可置信的往前看去，竟真的見到三舅舅大步向她跑來，鳳兒撲通一聲就跪坐到了地上，淚瞬時就流了下來。

  待吳金滔跑到跟前的時候，其他三個男人也隨後到了，鳳兒拉著吳金滔的衣襟大哭道：「三舅，快去看看我娘，我娘全身都是汗，疼得滿臉煞白的，三舅舅，快去救救我娘。」

  吳金波嚇了一跳，上前抱起鳳兒就往鳳兒來時的路上跑著，道：「二弟、三弟，趕快回去叫人手，把你大嫂還有弟妹都叫來，再讓人抬副擔架來。」

  吳金滔和吳金海聽了吩咐忙轉身就往村子裡跑去，正好碰到叫了本家兄弟來幫忙的自已媳婦，說了要擔架的事，就有人趕緊回家去拼去。

  吳金波抱著鳳兒快步的跑著，羅天翔緊跟在側，就聽吳金波對著鳳兒道：「鳳兒，跟舅舅說，你娘在哪呢？你給舅舅指路，舅舅好快些能找到你娘。」

  鳳兒哭著道：「我娘帶著我們從家裡出來，說是來姥娘家，仙兒的腿壞了，走路不得走，我娘背著仙兒，我就抱著迎兒，天太黑，看不清路，還有傳來的不知道什麼東西的叫喚聲，迎兒一害怕，我就抱著迎兒往溝里栽去，我娘為了拉住我倆，自已就先擋了過去，我和迎兒都沒事，娘卻掉了進去，那溝里太深，我看不到我娘，仙兒在那陪著，我娘說等到天亮看到人就沒事了，可是這晚上那麼冷，天亮了也沒看到人啊，迎兒凍得直哭，我娘就讓我把迎兒放進了洞裡，她接著，我就來舅舅家找人。」

  羅天翔隨著鳳兒的描述，心都跟著揪了起來，忙問道：「你娘現在如何了，這麼摔下去，那肚子也受不了啊，你娘是不是要生了。」鳳兒也見過吳氏生產的樣子，點了點頭，道：「洞裡太黑，我看不見，就聽見仙兒喊我娘渾身都是汗，也沒聽我娘吭一聲。」說到這，鳳兒有些害怕的看著吳金波，道：「大舅舅，你說我娘會不會有事啊，都怪我，都怪我跑得太慢了，要是我再快點，我娘就能少受些罪。」

  吳金波現在顧不得安慰鳳兒，一心想著掉進洞裡的吳氏是什麼樣子，鳳凰村和窪溝村中間隔著個小土山，那是近路，要是走大路的話就要繞些遠，那個小土山偶爾會有些小野獸出沒，就有人挖了洞用來抓獵物的，他估計吳氏是掉進了那用來抓獵物的洞裡，一邊安慰著鳳兒，道：「好孩子，沒事，你娘能挺得住，你娘還等著你來找舅舅呢，你娘肚子裡的孩子也能挺得住，你就放心吧。」

  羅天翔現在的心比吳金婆可是焦多了，那可是自已的老婆孩子啊，心理一邊氣著吳氏大半夜的折騰，到底把自已折騰壞了，一邊又心疼著吳氏現在不知道什麼情形，看著吳金波跑得帶了汗，忙道：「大哥，鳳兒給我抱一會吧，你也夠累的了。」

  鳳兒一聽，見大舅舅頭上都見了汗，忙掙道：「大舅舅，讓鳳兒下地吧，你抱著鳳兒跑得慢。」

  吳金波瞪了羅天翔一眼，手又緊了緊道：「沒事，鳳兒，你也累壞了，只管給大舅舅指路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