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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8 雙木非林(舞蹈)

2024-05-25 06:14:11 作者: 公子無奇

  似乎就在寧心給出答案之後的下一秒,外面就下起了傾盆大雨。

  「噼里啪啦」的雨聲響起,喚回了林司南飄遠的思緒。

  看著面前盈盈含笑的寧心,他也不覺跟著彎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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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樣的雨夜,有她陪在身邊,他會覺得好很多。

  美好的愛情,不但能使人在經歷過生活中的暴風驟雨後走向陽光明媚的晴空,也能使人擺脫黑暗混亂的胡思亂想走入光明與理性的思考。

  「要不要和我嘮叨一下?」她輕輕拍著他的背哄他,兩人的角色像是對調了一樣。

  「寧心……」

  「機會只有一次哦。」

  她特意補充了一句,像是在強調,錯過了這次機會,她就不會再聽了。

  可林司南卻再清楚不過,就算他現在不說,晚點才將心底話道出,她也不會置之不理。

  這一點,他格外確定。

  畢竟,她愛他,又怎麼捨得他一個人難過呢。

  擁著寧心走到沙發旁坐下,林司南的聲音才緩緩響起,「寧心,那不是什麼開心的事情,我並太不想讓你知道。」

  「就是因為不開心,所以才想讓你說出來讓我開心一下啊。」

  「……」

  她安慰他的方式總是這麼別致。

  不過,他很喜歡。

  「剛剛接到了我母親的電話,她說……林染的母親去世了……」

  將家裡發生的事情告訴了寧心,林司南沒有絲毫的隱瞞。

  什麼「家醜不可外揚」之類的,根本不在他的考慮當中。

  在他的認知里,寧心早就是他的家人了。

  比起「女朋友」或是「未婚妻」,他其實更喜歡她成為他的家人,那會讓他覺得,他們之間的關係又近了一層。

  不止是愛情,還有親情。

  「寧心,我偶爾會不知道該怎樣面對她。」他說的,是他母親。

  她總是試圖掌控他或是父親的人生和決定,無論怎樣她都不明白,那是不可能的。

  即便「以愛為名」,可他還是無法接受。

  從前她無法左右自己的丈夫,現在也同樣沒辦法左右自己的兒子,這個認知或許很殘酷,但卻是絕對的事實。

  「我小的時候,總是希望她能多放些注意力在我身上,而不是那些價值不菲的珠寶首飾,可她並沒有。」說話的時候,林司南的眸光很黯淡,「現在,她終於開始關注我,卻總是試圖操控我的人生和選擇,我同樣無法滿足她。」

  大概這就是他們之間相處時不可避免的問題,總是差了一個頻道。

  「她只是沒有安全感而已。」

  而寧心沒說的卻是,作為母親,文靜多少有點自私。

  只是這樣的話,不太適合她說出口罷了。

  「林司南,如果你不再對她抱有期待,那麼或許,你們都會輕鬆很多。」

  「不再抱有期待?」

  「小的時候,你想要她多關心你一點,最後失望了,這件事就一直梗在心裡揮之不去。」頓了頓,寧心又繼續說,「到了現在,你期待她能明白你心裡在想什麼,讓她主動了解你,但事實證明,你再一次失望了,對嗎?」

  「……嗯。」

  「如果你能放棄這些想法,就不會再糾結了。」

  到了那個時候,也許他和母親的相處就會自然很多。

  他的心態放平了,對方也會隨之發生改變。

  正常情況下,其實應該是文靜先做出改變,但寧心覺得,那可能沒那麼容易。

  朝他溫柔的笑笑,她捧起他的臉,專注的望著他,「你依然要對她很好,因為她是你的母親,但你卻不必要求她也如此,因為你心裡缺失的,我都會補給你,所有的……」

  親情也好、愛情也罷,他們都有彼此。

  「我這麼優秀又百變,沒什麼是不能滿足你的,對吧?」她偶爾不客氣的懟他,就是化身為了他的「好基友」。

  「你怎麼可以……」他忽然語塞。

  「嗯?」

  搖了搖頭,林司南埋首在她頸間,激動的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寧心眼觀鼻、鼻觀心,俏皮的眨了眨眼,「你一定是在感嘆我怎麼能這麼溫柔賢惠,慶幸自己遇到了我,是嗎?」

  說完,還沒等林司南說什麼,她自己倒是忍不住先樂了。

  第一次這麼明目張胆的夸自己,說實話,其實還是有點不好意思的。

  低頭竊笑著,寧心卻沒想到他語氣認真的對她說,「笑什麼,你說的都是實話,我就是這樣慶幸著,慶幸自己遇到了你,慶幸你肯喜歡我。」

  這樣一個他,能夠得到她的喜歡,沒人知道他有多開心。

  「嗯……」仔細看著他,寧心若有所思的點頭,「你說的也是實話。」

  「……」

  還真是不謙虛!

  「這次的情話還不算太土。」寧心繼續說。

  「……」

  他應該謝謝她的誇獎嗎?

  「你平時心情不好的時候,都會做什麼來改善心情?」

  「喝酒。」

  「除了喝酒呢?」

  「……跳舞。」他面露糾結。

  「什麼?!」

  像是有些不好意思的移開了視線,林司南的聲音明顯壓低,「跳舞。」

  「你會跳舞?」寧心毫不掩飾自己的驚訝。

  「嗯。」

  不知道為什麼,忽然後悔告訴她了。

  林司南甚至已經預見了自己被她笑話的情景,簡直不忍直視。

  果然——

  他才說完,寧心就兩眼冒光的推著他讓他露一手,「那你跳一個給我看看,快點、快點。」

  「寧心……」

  「不跳的話我就回隔壁睡覺去了。」

  「你不是說今晚不走嗎?」林司南皺眉。

  「前提是你得給我跳舞啊。」

  「……」

  最後,他選擇了妥協。

  *

  林司南的舞蹈,很勾人。

  這是寧心的第一感受。

  他跳的那支舞,和她從小學習過的都不一樣。

  倫巴。

  隸屬於拉丁舞的一種,十分熱情奔放。

  因為沒有舞伴,所以這支倫巴是屬於林司南的獨舞,卻偏偏看得寧心移不開視線。

  樂曲一陣陣的傳進她的耳朵里,而她的眼中卻只能看到不遠處的那個男人。

  原本平整服帖的襯衫被他解開了頸間的幾個扣子,松松垮垮的掛在身上,額上的汗珠順著臉頰流下,隱沒在領口處。

  昏暗的燈光照在他的臉上,映出額前細碎的發影。

  他的每一個動作、每一次旋轉,都讓寧心都覺得眼前暈暈的。

  明明跳舞的人是他,可她卻也好像被帶進了那股氛圍當中。

  只是,這股氣氛太低迷了。

  甚至他跳的越輕快,她越是能夠看透他心底的哀傷。

  這支舞……

  太悲傷了。

  最後的尾音落下,林司南靜靜的站在客廳中央,身上的汗水打濕了襯衫,隱隱勾勒出他線條完美的頎長身材。

  胸腔劇烈的起伏著,他侷促的喘息。

  忽然,一雙柔弱無骨的手輕輕攀在了他的肩膀上。

  「我不太喜歡這支舞。」她低聲說。

  「抱歉……」

  他把悲傷傳遞給了她。

  搖了搖頭,寧心握住他的手放在了自己腰間,「我陪你重新跳一支。」

  這樣雷聲轟鳴的雨夜,已經不適合有再多的憂傷了。

  她以為他跳舞是為了發泄,卻沒想到,他是放任傷感將自己包圍,這並不是她樂見的。

  如果他自己無法走出來,那她陪著他就好了。

  聽到她的話,林司南微愣,「你也會跳倫巴?!」

  「不會。」

  「那……」

  「我會跳華爾茲。」

  「可我不會。」

  「……」

  這就尷尬了。

  不過,寧心隨即卻覺得不對勁兒,「你不會華爾茲?!這怎麼可能?」

  依照林家的家世,這些社交禮儀應該是必會的才對。

  或許是猜到了寧心在想什麼,林司南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我那個時候正處在叛逆期,為了氣我爸,就故意沒學交誼舞而學了倫巴。」

  雖然這事兒有點不著調,但寧心倒是相信他幹得出來。

  「我教你。」

  「好。」

  林司南等的就是這句話。

  笑眯眯的低頭看著她,他的眼睛晶晶亮亮的。

  教他溜冰、教他跳舞,這些都讓他覺得幸福極了。

  仿佛兩個人多了很多共同的回憶,不再簡簡單單是兩個無關的個體。

  「等你教會了我,我以後每天陪你跳。」

  「……」

  他這麼一說,她忽然不想教了。

  天天跳,還不得把她腿累斷了!

  但腹誹歸腹誹,寧心卻還是仔細的給他講著華爾茲的基本舞步結構,「華爾茲的基本舞步是由前進或後退、橫移、並腳三步構成一個基本旋迴。」

  一邊說著,她一邊給他示範。

  「方步是由一個前進基本步和一個後退基本步在運動中構成的,進左退右的形式叫做前進方步,退左進右的形式叫作後退方步。」

  「嗯。」

  「你進左腳,我退右腳。」她示意他邁步,然後同時講解,「這個時候要有側身動作……」

  應該是因為有舞蹈功底的原因,林司南學的很快,至少比他上次學習溜冰時強多了。

  主要是他記舞步的速度很快,而且動作很到位,基本不需要寧心糾正什麼。

  「不錯嘛,學的挺像那麼回事的。」

  「是你教的好。」林司南時刻不忘抱大腿。

  寧心揚眉笑笑,表示收下了他這句奉承。

  「這次配合音樂試試。」她打開音響,動人的旋律流瀉而出。

  將房間內的燈光調成了柔和的暖色,林司南紳士的朝她伸出了一隻手,「美麗的小姐,請問可以請你跳支舞嗎?」

  「抱歉,不可以。」

  「……」

  怎麼一點都不按套路出牌!

  看著林司南一臉鬱悶的站在那,寧心忍不住輕笑出聲。

  終於將手搭在了他的掌心,她微揚起下顎,傲嬌的像是一位小公主,「給你這個榮幸。」

  她微微踮起腳尖,伸出另外一隻手假裝提起虛無的裙邊。

  伴隨著音樂聲,她將手搭在他的肩上。

  彼此一點點的靠近,兩顆心也仿佛漸漸貼近。

  翩然起舞,眉目傳情。

  她在他懷中旋轉,長發微揚,兩人合拍到了極致。

  忽然想起了什麼,寧心的聲音輕輕傳進他的耳中,「眾荷喧譁,而你是挨我最近、最靜、最溫婉的一朵……我喜歡看你撐著一把碧油傘,從水中升起……」

  是洛夫先生的一首詩,《眾荷喧譁》,從她口中讀出來,帶著別樣迷人的風情。

  她向池心輕輕扔過去一粒石子,他的臉便譁然紅了起來,驚起的一隻水鳥,如火焰般,掠過對岸的柳枝,再靠近一些,只要再靠她近一點,便可聽到水珠,在他掌心滴溜溜地轉。

  他是喧譁的荷池中,一朵最安靜的夕陽,蟬鳴依舊,依舊如他獨立眾荷中時的寂寂。

  原本她走了,可走了一半又停住。

  等他,等他輕聲喚她……

  柔美的曲調、動人的旋律、文藝的詩歌,以及令人迷戀的她。

  構成了一支甜蜜的華爾茲,讓他終此一生都再難忘記。

  見寧心的聲音消失,林司南忍不住開口,「怎麼不念了,我還想聽。」

  那些原本枯燥的詩歌,會在她的聲音中變的神奇。

  就像原本讓他沒有興趣的華爾茲一樣,現在都開始吸引他。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今晚心情不好的緣故,寧心格外順著他,他說想聽,她就繼續念,「寫了四行關於水的詩,我一口氣喝掉三行,另外一行,在你的體內結成了冰柱;寫了五行關於火的詩,兩行燒茶,兩行留到冬天取暖,剩下的一行送給你,在停電的晚上讀給我聽……」

  「寧心,說話算話。」

  「嗯?」她疑惑。

  「記得寫詩給我。」她自己承諾的。

  「……」

  驚嘆於他的腦迴路,寧心覺得無言以對。

  想了想,她還是照實對他說,「我倒是讀過不少的詩歌,但我自己不會寫,你太高估我了。」

  「那你摘抄兩首送給我也可以。」

  「你想要什麼類型的?」

  「嗯……」林司南思考了一下,「就……表達你對我深切愛意,或者是彰顯我們美好生活的就可以……」

  「……」

  還真是不客氣呢。

  *

  兩個人就這樣相擁著,跳了不止一支舞的時間。

  到最後,寧心困得連眼睛都睜不開了,卻還是強撐著一絲精神問他,「你心情好點了嗎?」

  林司南抱起她走進臥室,聲音柔的仿佛能滴出水來,「寧心,我沒有心情不好。」

  見到她的那一刻,再壞的心情也變好了。

  她是像是一陣溫暖的風,足夠吹散他生活中的所有陰霾。

  拂了拂她散在耳邊的髮絲,他的眼中滿是深情。

  「林司南……」陷入夢鄉之前,她輕輕喚了他一聲。

  「嗯?」

  「以後不開心的話,也要像今天這樣告訴我,不要自己一個人默默承受。」那樣的他,會讓她心疼,「知道嗎?」

  「好。」他握住她的手。

  「偶爾,我也會粗心的沒有發現,所以你要主動對我講。」

  「嗯,一定。」他無聲的微笑,手掌輕輕撫過她的臉頰,「很晚了,睡吧。」

  「晚安,明天見……」

  靜靜的坐在床邊凝望著她的睡顏,林司南的指腹一下下的輕輕摩擦過她的眼睫,想像著這雙眼睛睜開時,裡面盛滿了對他的愛意。

  他何其有幸,能夠得到她的感情……

  「寧心,你不知道,我有多少次在夢中驚醒,懷疑自己遇到你,只是一場夢。」

  在夢裡,他遇見了她。

  記得花開碧樹,不顧衾冷錦疏。

  夢中事,笑是真笑、哭是真哭。

  唯有每天看到她,他才能稍稍安心。

  原來……

  一切都是真的。

  她感情是真的,她的安慰也是真的。

  這是林司南生平第一次有向人傾訴悲傷的欲望,心裡壓抑的不知道該怎麼才好,一路上開車回來的時候,他滿腦子都是小時候發生過的事情。

  好在回了家,寧心悉心寬慰。

  此後的很多年,林司南甚至都清楚的記得當晚的心情。

  但他當時並沒有意識到,即便他再難過,至少那時還有寧心陪著他,其實是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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