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1章 血海仇
2024-05-25 05:17:08
作者: 枝上槑
「管?聶家在軍中一手遮天,誰敢管?」
「聶家父子不是東西,但聶老將軍不是馭下嚴明?莫非他那時已經不在了?」
「那是萬德三年的臘月……那時聶老將軍還沒死。」
「那為何不帶著吉巧屍首去他跟前控訴喊冤?」
「一軍主帥,豈是我這種小嘍囉想見便能見的。更何況,馭下嚴明,不代表馭親也嚴明……這種事發生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最多捅到聶戰霆那,而聶戰霆這老賊,比他兒子還不是東西!他兒子姦淫良家婦女,那老賊專愛褻玩男童,聶老將軍在時還有所顧忌,聶老將軍死後就徹底肆無忌憚了……」
褻玩男童四個字鑽進季妧耳朵里,短暫的愣神過後,她忽然想起自己剛來那年,在村里掀起過一陣恐慌的「抓壯丁」事件。
「以前像大寶這個年齡的小娃確實不會抓,但從聶將軍開始……」
「那年抓了好些小娃娃,五六歲的也不是沒有……」
「誰知道抓去做什麼?窮人孩子早當家,五六歲的小孩也能幫著干點活了,比如切切草料喂喂馬什麼的……」
人死的再多,也不至於把五六歲的男娃往戰場上趕。
為什麼之前沒有、之後沒有,偏偏是從聶將軍開始?
真的只是切切草料喂喂馬嗎……
季妧渾身發冷,不敢再往下想。
可是有些事情,不是不想不見就不存在的。
「那些小壯丁,都、都是聶戰霆……」
貞吉利哂笑:「軍中知道的人不在少數,但是得罪不起,只能悶頭當鋸嘴葫蘆……」
聶老將軍死後,聶戰霆接任,關北軍營從此暗無天日。
此後聶戰霆屢戰屢敗,導致大軍傷亡慘重,全軍上下都陷入一種頹靡絕望之中,一點希望都看不到的情況下,哪裡還有餘力給別人出頭。
也不是沒人為正義站出來過,結果是自那人以後,再也沒有人敢站出來。
「我也是無意中得知的,那時我沒有實力,一心想為吉巧和我娘報仇,也不敢打草驚蛇……」
貞吉利話里有懊悔。
不知道便也罷了,知道卻無能為力的感覺,實在很糟糕。
「那些孩子後來呢?」
「有些被送還歸家,有些……『沙場捐軀』了。」
季妧拍桌而起,急促的喘了幾口氣。
她只當聶戰霆最大的問題是居將之位卻無將才,以致葬送了大批關北兒郎的性命。
何曾想到他還犯下了如此喪盡天良、罄竹難書的罪行!
季妧的心情久久無法平靜,她對貞吉利道:「你殺的好,若換作是我,得了機會,這倆父子我一塊殺!」
這倆狗東西就不配活在世上。
貞吉利的神色同樣沉鬱。
「我倒是想連聶戰霆一起殺,不過那老賊虧心事做多了,之前被人暗殺過,險些喪命,從那以後就警覺的很,連上個茅房身邊都是高手環衛。聶士榮是他們家幾代單傳,他怕兒子遭到報復,同樣安插了人手保護,吃食上尤其注意,動手腳的可能微乎其微。」
「聶家在關北一手遮天時你對付不了他們,後來關……寇將軍調去關北,你為什麼不試著跟他說。」
貞吉利自嘲道:「我只當天下烏鴉一般黑,等了解寇將軍為人,聶氏父子早已回京。後來見將軍自己處境也不妙,而聶家背後又有鄭貴妃撐腰,覺得還是不牽累他人比較好。」
季妧一直以為貞吉利就是個油滑的小市民,在他離開大豐村時,還苦口婆心勸他「功名雖好,不要著魔,且行且回頭」。
卻原來讓他著魔的從來不是功名。
他要闖的也從來不是名利場,他一開始就是奔著虎狼窩來的。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替妹妹復仇,哪怕同歸於盡。
「所以你汲汲營營想進京,就是為了接近聶家父子?」
貞吉利沉默許久,緩慢的點了下頭。
妹妹被輪.奸致死,母親承受不住打擊也上吊而亡,從那天起他就發誓,他一定要親手宰了聶士榮報這血海深仇。
然而沒等他找到機會,聶家父子就被調回了京城。
之後他多方巴結、多番綢繆,就是為了要進京。只有進京,並且爬上高位,才能順利接觸到聶家。
無奈到了京城,將軍性情大變,想見他一面難如登天。馮恩自顧不暇,答應提攜他進太醫院的事也不了了之。
就連聶士榮也因為在京中闖了禍,跑到南方躲避了近兩年。
去年十月間終於等到聶士榮回來,貞吉利便開始按照計劃實行,為此他不惜舍掉尊嚴、丟掉臉面。
季妧見到他時,他正陪著笑臉,對聶士榮曲盡阿諛之能事。
怕她被聶世榮盯上,只有稱自己不認識她,趕她走。
「何止啊,你還警告我這個窮親戚,不要仗著同鄉的身份就死皮賴臉打秋風。我可是很記仇的。」
說到這,季妧想起一件事,沖貞吉利伸手。
「我在大豐村的家裡找到了三百兩,還以為錢是你給的,後來才知道認錯了債主,那麼你是不是該把錢還一下呢?」
「我就說你做什麼要塞給我……」
貞吉利頓了一下。
「聶士榮本人壞事做的太多,根本不知道那日害死的是我妹妹,但聶家對聶士榮身邊跟著的人審查甚嚴,我怕查出什麼,靠你給的那筆錢在管家那通了路,跟著聶士榮的那些小廝隨侍也都需要打點,不然那晚也不會輪到我陪聶士榮去金風玉露樓。所以……」
雖然理由很充分,但想想之前還大言不慚的說過飛黃騰達帶她一把的話,如今大手大腳花光了她給的錢,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貞吉利咳了一聲,道:「其實我也不是沒給你留錢。」
季妧不信:「什麼時候?」
「就跟你告別那天,你去灶房燒水,我留在堂屋,去了你房裡……」
季妧將信將疑:「你把錢藏哪了?」
自從新婚前夜翻出了那三百兩銀票後,季妧把家裡箱箱櫃櫃角角落落都搜了一遍,並沒有再找到別的「意外之財」。
事情有些久遠,貞吉利認真回想了一下。
「應該在……從北牆第三行往南數第九塊磚下……沒錯,就是第九塊。」
季妧:「……」
這是有多怕她找著呀!
「我也是怕擱在顯眼處,回頭萬一你沒發現,有人往你那串門給順走了……五十兩呢。」
不管是正的還是歪的,貞吉利總有他的道理。
季妧假笑臉:「你考慮的可真周到,等過個幾十年再告訴我,那錢都可以傳給子孫後代了。」
本來屋裡的氣氛十分沉重,經過這一番有意的插科打諢,倒是輕鬆了不少。
但這種輕鬆也只是暫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