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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3章 還是心疼

2024-05-25 05:15:39 作者: 枝上槑

  季妧一下子沒想起來。

  稍動了動腦子才回想起她曾在哪裡聽說過這個名字——宛丘客棧,景明珠說過!

  「我聽說你父親曾經出征過西狄。」

  關山並不意外她知道這些。

  「那你也一定聽說過,他還屠了西狄一城。」

  季妧沒法評判這事,只能道:「大概是因為……西狄先屠了咱們邊境。」

  

  西狄屠殺大周子民在先,便該承受因此帶來的結果,即便百姓是無辜的,但鐵蹄之下,從來就沒有公道可言。慘死的大周子民沒有,被屠的西狄子民也沒有。

  「兩國交戰,最苦的是天下百姓,尤其是挨近邊境的那些,因為最先家破人亡的就是他們。當這種情況發生,他們往往不會去管是誰挑起的戰事,只知道是對面的敵人屠殺了他們的親人。」

  聽到這,季妧已經差不多猜到了。

  「狄娘是西狄人。是專門培養出的細作?」

  「不是細作,就是一普通婦人。祖祖輩輩、招婿生子都在西狄邊陲,然後一夜之間,滿城被屠,爹娘夫君還有一雙年幼的兒女,全死了,只有當時在地窖扒菜的她活了下來。」

  「所以她就潛入大周,潛入你爹的駐地,伺機復仇?」

  仇恨的力量竟然如此之大,能讓一個手無寸鐵的人舉起屠刀、成為狩獵之人。

  「那她給你當乳母,怕也不是巧合。」

  「她輾轉到了邊關,自賣自身時被屠戶買下,後來還有了身孕。不過……」關山聲音沉了沉,「我出生前幾天,她親手掐死了那孩子。」

  「就為了以乳母的身份進府?那、那她怎麼知道你們府上就一定會請乳母?要是進不成……」

  一個母親,親手掐死自己的孩子啊!

  季妧驚愕到幾乎失語。

  關山的神情也有些複雜。

  「屠戶發現她一直在喝避子的湯藥,多番毆打施暴之後,才有的那個孩子。」

  季妧恍然明白了什麼。

  狄娘一心想為夫君和死去的兒女報仇,不得已委身屠戶,哪裡會真的願意為他生兒育女,何況是家暴得來的孽種。

  滿心仇恨湮滅了母愛的本能,犧牲一個不受歡迎的生命來達成自己的目的,也便理所當然了。

  「這些你是怎麼知道的?」

  「泰叔審出來的。」

  季妧還是覺得奇怪。

  「殷氏生產前後,精神和身體一直不好,會不會跟狄娘有關?」

  不然未免太巧合了些。

  關山皺了皺眉:「倒是沒聽泰叔提過這點,許是沒人往這方面想過。」

  好吧。

  不管是不是提前布局,左右都已經死無對證。

  只不知十月懷胎誕下的小生命,又被自己親手扼殺,狄娘可曾後悔過。

  應該是有一點的吧,不然也不會把關山當成親生兒子一般……

  季妧忽然頓住。

  「她認為是你父親屠了她滿門,那她復仇的目標,應該不止你父親一個吧?」

  寇安世大部分時間都住在軍中,府里的內眷幼子最容易下手,尤其是她照顧著的關山……

  想到這,一股後怕襲上季妧心頭,讓她緊緊抓住了關山。

  關山緩緩拍撫著她的背。

  「殷氏不願見我,狄娘想去她住的院子自然也沒那麼容易,更遑論動手腳。

  反倒是父親,他每次回府必來看我,狄娘那時已經取得了府中上下的信任,我住的那個院子全由她打理,也包括父親來看我時的茶點飯食。」

  「狄娘給他投毒了?」

  關山的手頓了頓,嗯了一聲,而後繼續拍撫。

  「可我怎麼聽說寇老將軍是戰死的?」

  「藥是西狄人研製的一種慢性毒藥,無色無味,不易被察覺,中毒之後會一點點侵蝕人的臟腑,等真正毒發之時已回天無力。當時邊軍正與大宛交戰,最關鍵的一戰,父親突然毒發,若非拼盡最後一絲餘力做了部署,後果不堪設想。」

  怎麼個不堪設想?

  城池淪陷,生靈塗炭……這遠比殺寇安世一人要狠的多。

  「狄娘就從來沒想過對你動手?」

  寇安世死時,關山一歲半,一年半的時間,她有太多機會除掉一個孩子。

  哦,對。若是關山沒了,她也就沒了繼續留在府中的理由。

  除了這個,還有沒有別的原因呢?

  「許是想過吧。」

  兩人同時陷入了沉默。

  盞茶之後,季妧繼續開口。

  「你父親死後,狄娘就被抓了?」

  「主將毒發而亡,除了軍中,府中也要徹查。沒怎麼費力就查到了狄娘頭上,狄娘沒有狡辯,直接認了下來。」

  對狄娘而言,雖然沒有達到最理想的目標,但最大的仇敵死了,她的目的也算完成了。

  於是她將每一次下藥的細節、以及藥物毒發的痛苦,細細講述給殷氏聽,大抵也想讓殷氏經歷一番自己所經的痛苦。

  處於喪夫之痛中的殷氏徹底失了理智,她恨狄娘欲死,不肯將她交給軍中處置,直接在府中設了個刑室。

  一直照顧自己的乳母突然不見了,關山到處尋找。一歲半的孩子,走路還不穩當,哪裡找得到。

  殷氏得知後,不知出於何種心理,將尚是幼童的他帶進了刑室,讓他親眼看著狄娘受刑。

  「殷氏讓人鞭打狄娘,包了層鐵皮的那種鞭子,上面全都是倒刺,一鞭子下去血迸肉綻,皮都能扯下來一塊。

  泰叔說,我打小就很少哭鬧,那是第一次。而我越哭,殷氏就讓人打的越狠。

  丫鬟小廝攔著我不讓我上前,我回過身推了殷氏一把,罵她是壞人……」

  「你……你當時什麼都不知道。」季妧略顯無力的安慰著,「你並不知道是狄娘害死了你的父親。」

  季妧覺得殷氏瘋了。

  撇開她與狄娘的仇怨,讓一個孩子看那樣血腥的場面,就算兒時的記憶很難留存,心理陰影卻是不分年齡的。

  關山終究是她所出,並非狄娘的孩子呀。狄娘尚且不忍心動手,殷氏毀起自己的孩子來卻絲毫也不手軟。

  「那之後呢?」季妧又問。

  「殷氏一巴掌將我扇倒在地,受盡酷刑也不曾求饒的狄娘突然就崩潰了,然後殷氏就找到了折磨狄娘的最好辦法。」

  季妧不敢再往下想。她感覺自己的心像被錐子扎穿了一樣,血滴滴答答的往下淌。

  關山卻平靜的很。替她拭去眼角的濕潤,安慰道:「別難過,這些都是泰叔說給我聽的,其實我無甚印象。父親,狄娘……都沒有。」

  季妧卻無法用這個理由安慰自己。

  「就算你都忘了,可我還是心疼。」

  她緊緊抱著關山,聲音已然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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