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護手霜

2024-05-25 04:55:42 作者: 枝上槑

  「我和田寡婦都跟著你娘學過刺繡,不過我手笨,愣是學不會,後來你娘就專教我打絡子,也能貼補貼補家用。胡大山那死鬼去了後,我光靠打絡子養活不了這幾個討債鬼,就只能出去找活干。」

  謝寡婦生了三兒一女。

  大兒胡興,娶妻葛氏,生了一對龍鳳胎,小安和小花。

  二兒胡良,今年十七,定了鄰村曹家的閨女。

  三兒胡大成和四女胡細妹也是一胎生的,今年整十歲。

  胡大成和胡細妹剛落地,丈夫胡大山就被抓了壯丁,不久就死在了戰場上。

  

  她好不容易把幾個孩子拉扯大,前年派勞役,老大胡興又被弄去南邊修運河,這一去再沒能回來,那葛氏熬不住,不到半年就跟人跑了。

  如今家裡就胡良一個成年的男丁,胡大成和胡細妹半大不小,小安和小花才三歲,正是離不得人的時候。

  平日都是謝寡婦在外尋摸些活計,胡細妹在家領著倆小侄,胡良和胡大成管著地里。

  說到地,這些年陸續也都賣的差不多了,還剩三畝半下等田,哪裡供得上六張嘴吃飯。

  「磚窯、採石場我都做過,不過那地方太容易出事,你說我再死了這一窩孩子可咋整?後來鎮上起了一家繅絲作坊,我就去了……離家近,也不剋扣工錢,手爛點怕啥,要不了命就成。」

  謝寡婦說的渾不在意,季妧卻聽的不是滋味。

  「謝姨,日子會越過越好的。」

  貧苦人家百事哀,只要有了錢,一切都會好的。

  她今天之所以和謝寡婦談這個,也正是因為想到了一個賺錢的法子。

  大豐村地理位置偏北,比別的地方更早入冬,差不多十一月底就開始下雪,要一直持續到來年二三月份。

  這幾個月莊戶人基本都貓在家過冬,但要外出做工養家餬口的也不少。

  做工自然要用到手,可天寒地凍的,雖然按老法子抹些動物油脂能一定程度緩解皸裂,但在惡劣環境下撐不了多久,雙手還是免不了紅腫潰爛。

  如此一來,具有防水防凍功能的護手霜就會很有市場!

  前世中西兼修雖然是被迫,但比起西醫,她反而更側重中醫。研究生時期還負責過一個相關項目,就是替一家上市公司研製主打中藥成分的護膚用品,這一系列產品後來反響很好,並且推向了國際市場。

  季妧都想好了,第一目標用戶就是那些需要常年把手泡在水裡的女工,比如染布坊、繅絲廠做工的那些人。

  而潛在用戶那就多了!整個北方,只要有人,就都是可挖掘的市場。

  季妧的野心並不大,她只想憑這個賺得安身立命的第一桶金。

  當然主要還是因為缺銀子,山上能挖到的草藥有限,即便能挖也做不到大批量生產,而且要做到大批量生產不僅需要大量原材料,還有廠地、廠房、人手……總之,雄厚的資金和強大的人脈網,缺一不可。

  季妧只想安安穩穩的過小日子,不打算再做個日夜連軸轉的工作狂。

  所以,她決定賣方子。

  打定主意,便跟謝寡婦提出要去一趟鎮上。

  她還在想用什麼理由說服謝寡婦,誰知謝寡婦問都沒問就同意了。

  「正好我也要去大成他姥家,經過鎮上。」

  大豐村距鄴陽縣十多公里地,走路去的話要一個時辰左右,也就是兩個多小時。

  距鎮上只有四公里,走路半個多小時就能到,坐車去還要快些。

  胡細妹在籃子裡墊了厚厚的稻草,把這幾天攢的雞蛋小心翼翼放進去,又在上面蓋了層布。謝寡婦用胳膊挎著,交代他們看好家別亂跑,就領著季妧往村口趕。

  村裡有輛騾車,專門往鎮上和縣上捎人的,去鎮上一次一個銅板,去縣裡一次三個銅板。

  季連松給的那十文錢都還在,季妧剛掏出來,謝寡婦搶在前頭把兩個銅板遞給趕車的牛大叔,就拉著她上騾車尋了長條凳坐下。

  別看謝寡婦動作乾脆,好像根本不在乎那幾個錢,季妧卻知道,以往她回娘家都是挎著籃子走路去,就是去縣城也沒捨得坐過車。

  這次之所以選擇坐騾車,應該是擔心自己傷還沒好全,不能走那麼遠的路……

  季妧捏了捏掌心的銅板,又看了眼被謝寡婦小心看護的那幾個雞蛋,壓下翻騰的心緒,轉頭看向別處。

  又陸續上了幾個人,牛大叔便趕著騾子朝鎮上出發。

  一路上幾個長舌婦嘰嘰喳喳,邊說話邊偷偷打量季妧,滿臉的八卦欲掩都掩不住。

  有那直接的乾脆就問她。

  「哎呀小妧,聽說你真把那白老爺家的公子剋死啦?是不是真的啊?」

  「我還聽到更離譜的,說因為你,人家墳都被劈了!」

  「我的老天爺,真這麼邪門?」

  「可不是,那算命的可真准……」

  「放你娘的屁!」謝寡婦把雞蛋籃子往季妧懷裡一塞,指著那個領頭的,「苟剩家的,你齜著一嘴大黃牙嚼什麼蛆?出門又沒漱口吧,迎風都能臭十里地!」

  車上還有幾個男人呢,那苟剩家的婆娘氣紅了臉。

  「謝寡婦你說誰?」

  「誰嘴臭我說誰!」

  「你……哼!我再臭也比不上你馬蚤情,村里誰還不知道你,男人堆里打滾,夜夜都敞開了腿,村里一半大老爺們都爬過你家牆頭吧!」

  苟剩家的說完,幾個婦人齊齊大笑起來,那幾個男的也面色古怪。

  季妧剛才還雲淡風輕,這會兒卻直接冷了臉。

  農家少娛樂,尤其農閒時候,做完了手頭活計,就靠著東家長西家短的打發日子。

  所以她也沒較真,幾句閒話而已,愛說就說唄,又掉不了肉。

  可她卻忘了,流言也是能殺人的。

  這些大字不識一個的女人,睜眼說瞎話的本事半點也不弱,正是因為她們愚昧,所以殘忍而不自知。

  看苟剩婆娘的樣子,這話應該說過不止一次兩次了。

  這樣一盆盆的髒水潑過來,說的多了,那些不信的人也會信上七分,謝寡婦的名聲能好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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