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做筆交易
2024-05-25 04:27:20
作者: 陳津州
眼看著陡然出現的一張醜臉,在恐懼降臨前她沒來由的有些反胃。
只見男人那張粗糙的麵皮上流膿冒血,額間一塊爛肉耷拉在眉心上,橫貫全臉的疤痕正被小蟲啃齧著新長出的嫩肉。
他張開嘴腥臭的濁氣一股腦湧進沈宴卿的鼻腔中,熏得她面色發青。她強忍下作嘔的衝動,「我不知你是刺客還是囚犯,但不論何種我都當從未見過你。你現在不離開,等到侍衛大規模搜捕,就算我有心保你也只怕是無用功。」
男人看起來年紀不算大,就像未開智的孩童般眼中清澈。他上上下下打量著沈宴卿,最後看到她頸間可怖的灼痕時才困惑地發問:「你也是被抓過來的?」
沈宴卿遲疑著,勉強地點點頭。
「我就知他心中壓抑甚久,往後這天下恐怕難以安定啊。下山前師父卦象就預兆過他乃亂世煞星,有機會我定要為蒼生除此禍害。」
沈宴卿微挑眉頭,「可是這位公子你與我並無恩怨糾纏,不如另尋生路。」
「但我們同病相憐,你還是隨我一起跑路吧。而且我被他下了劇毒,一旦運用功力五臟六腑是鑽心的疼,所以路上我還需人照料。」
男人一把攥住沈宴卿的手腕,力道大的險些讓她懷疑是否要憑空掰斷她的筋骨。她稍稍沉思,婉言相勸:「既然你身中劇毒,我看取得解藥再逃為上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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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恍然大悟地點點頭,嘴上卻忍不住抱怨:「其實不逃也行,就是那地牢蛇鼠成群,我實在是怕的厲害。何況我好幾天沒有吃過熏雞,前些日子生撕了只活雞,那味道真是差的遠了去了。而且明明都是囚禁,怎麼你就是錦衣玉食我就是斷頭台上那該死的鬼呢。」
沈宴卿垂眸淺笑,拉過兩張椅子分別落座。她暗暗細瞧著男人的舉止言行,發覺這人還不如十一二歲的少年沉穩。
或許是在男人身上察覺不出什麼惡意,她起了興致,「你是因為什麼被抓的,要是罪責不重我差不多可以保你無恙。」
「那我可太冤了。」男人哼哼唧唧地撿起桌上的蘋果,攢足勁咬了一大口後氣憤地說:「我才剛下山遊歷,出師門不足百米,就被太子的人直接給抓回來了。天天逼問我關於七年前是誰唆使師父亂說卦象,我要是知道我還用受這些苦?」
越說越氣,最後他甚至捂著臉哭了起來,「就連我弄丟了師父故友的遺物,師父都不曾對我言重一句。百年靈藥讓我拿去餵雞,師父也只是笑呵呵問我雞愛不愛吃。」
沈宴卿端詳了他半天,卻是問了句不相干的話,「你拳腳如何。」
說起這個,原本哭哭啼啼的男人瞬間抬起頭,下巴一昂小嘴一撇整個人顯得極其驕傲,「我就這麼說,整個幽蘭谷也就我師父能打得過我。」
「這個幽蘭谷里有多少人啊。」
「倆,我和我師父。」
「……」
沈宴卿深吸一口氣,忍下痛扁男人的念頭。
她低頭思索,開始活絡起心思,「我們做一場交易,我幫你找解藥,但是在解毒之前你要做我的護衛。而且等我有能力了,管你一天兩隻熏雞。」
男人聽見熏雞兩隻眼睛都在放光,他誇張地滑動喉結狠狠地咽下一波口水,「不過在我解毒前,我的武功也不敢使出來,只怕我幫不上你什麼....」
「無妨。」沈宴卿撤下案牘鋪著的布墊,將桌上的吃食通通打包進去,「我不會帶你做什麼危險的事情,偶爾擋擋壞人,更多時候你做個苦大力就好。」
男人悶悶地應了聲,「哦...想不到我堂堂幽蘭谷少主,竟然淪落到這種地步。」
「過兩天給你送只熏雞。」
「嘿嘿,我就知道阿姊你人最好了。」
沈宴卿無奈地嘆了口氣,「你先回去,我會儘快幫你治傷找解藥的。」
男人笑嘻嘻接過包袱,即便那樣猙獰面孔下還是遮不住的純真,他揮揮手,「阿姊,我叫奕元,希望下次相見你帶來的會是好消息。」
沈宴卿定定地望著他漸漸與夜色融為一體的背影,神情悵然。她輕揉著腕間紫紅的手印,心下盤算著該如何跟陳庭州開口。
其實混跡坊間多年,什麼人有什麼樣的本事她一搭眼都能品出個八九不離十。那男人渾身上下透露著一副涉世未深的模樣,只要稍加引誘便能掌控。
殿外步聲匆匆,沈宴卿瞥見門邊映著個並不清晰的輪廓。
可是直至她睏倦到將燭火熄滅,那人也未踏進寢殿半步。不過夢裡似乎有人握住了她的手,繾綣著讓人貪戀掌心的餘溫。
然而等她睡醒,看見寢殿外那一排跪著的奴婢陣仗,真是讓她連帶睡意一起打了個激靈。
「奴婢給沈小姐請安。」
聽著十幾聲細語交織匯合落入耳朵,這架勢饒是從前她貴為公主時也不曾擁有。
臨近晌午陳庭州才哼著小曲慢悠悠走進她的寢殿,在看到沈宴卿懨懨支撐在桌子上時,他手中那合著的摺扇甩開輕輕為她捎去涼風,「火爐太熱了嗎?」
沈宴卿搖搖頭,她蔫蔫地耷拉著腦袋並不想吭聲。
陳庭州邊引著她出去曬曬太陽邊說:「朝中沈侍郎風流,你若以他庶女的身份出現,日後就算有人起疑也恐難查證。在外你的身份是沈府幼年走失的庶女,化名沈卿卿,為奴十二年後被侍郎沈雲山尋回。不過以後若是看到知曉你從前身份的人,能殺就殺。」
「而且我昨夜思量你受苦幾年,習性儀態和從前相比確有偏差。」他看了眼下意識就屈身叩謝的沈宴卿,用扇子止住她行禮的手。
「早上我向宮裡討了位尚儀,平日跟著簡單學學。你也早點端起沈府小姐的架子,不必事事都再像前幾年那樣讓位遷就,我現在就是你的底氣。」
沈宴卿欲言又止,其實她從未想過如何撥亂朝綱,她一直恨著的都是用她卻欺她的陸容景。
她也向來不喜權勢角逐,江山社稷對她來說只能算枷鎖。
她心不在焉地走出幾十米,看見不遠處的牆上似乎是在晃蕩著什麼人。等到再走近些仔細瞧瞧,她卻駭然地僵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