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頭風
2024-05-25 01:03:34
作者: 河妖
江柔確實沒計較,柳寄芙這一鬧,她剛好順水推舟,直奔主題,於是表現出難堪的樣子,道:「今日我便不叨擾柳大人了……」
柳知州趕忙鞠躬道歉,「萬望夫人原諒,小女從小被我寵壞了,實在是無法無天,等她回來,我必定好好教訓她!」
江柔搖了搖頭,「無妨。」
柳知州還再說些什麼,江柔搶在他前頭說:「實不相瞞,我今日來,是想請柳大人指個路,向大人請教張大娘的去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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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知州面露不解。
她要找張姚氏,直接讓沈十三派給她的人帶路就行了,幹什麼還要大費周章來問他?
江柔看懂了柳知州的疑惑,立刻解釋道:「大人也知道,將軍不喜張大娘,他派來保護我的人都不肯與我說大娘的去處。」
這確實是個合情合理的解釋,當初沈十三不喜歡張姚氏,表現得這麼明顯,幾乎就沒有人看不出來。
只是……
柳知州猶豫了。
他若是給江柔指路,那不就得罪沈十三了麼?
柳知州一聽沈十三不許透露張姚氏的行蹤,就不肯鬆口,準備跟江柔打太極,「夫人……」
江柔打斷他,「江柔今日承了大人的人情,來日必定在將軍面前替大人美言兩句。」
自古美人榻,英雄冢。
要說什麼風最邪乎,那肯定是枕頭風!
要是江柔真能在沈十三面前替他說上兩句話,那比他拍上一萬句馬屁都來得管用。
透露張姚氏的行蹤算什麼,只要他和江柔對好說辭,咬定是她自己打聽來得不就行了?!
柳知州得了江柔這話,到嘴的推辭硬是給咽了回去,抑制住內心的興奮,客套道:「夫人說的這是哪裡話!夫人吩咐,下官哪有拒絕的道理!」
雖然說是說個不敢拒絕,但眼神中的小渴望一點都不含糊,擺明了就是在說『那就多謝夫人美言了!』
江柔也不點破,含笑點頭,然後讓柳知州親自把他引到了張姚氏的門前。
季修然讓人帶話回來,說沈十三讓柳知州好好照拂張姚氏,他自然不敢怠慢,除了親自給張姚氏置辦了房產,還置辦了田地,連照料田地的人手都雇用好了。
柳知州置辦的房子有里外兩套院子,他讓張姚氏把外間的院子租出去收租,收來的租金養活照料田產的長工,田地里的收成,就是張姚氏母子兩的生活來源。
不僅夠過活,每月還有許多富餘。
這一套周全的服務下來,張姚氏的小日子過得完全跟地主沒什麼兩樣,每天足不出戶,就有銀子進帳,她便把全部精力放在照顧小安安身上。
她和張相公,一輩子都是勤勤懇懇的生意人,身上的每一寸布料,到嘴的每一口糧食,都是自己靠雙手本分賺來的。
乍一下平白受人恩惠,過上了蛀蟲一般的生活,她初時心裡是十分不踏實的,也很不習慣。可小安安才半歲,卻已經可以窺見以後活潑的性子,每日十分鬧騰,他還尚在學步,張姚氏就已經需要時時刻刻把眼睛放在他身上了,不然一定會出狀況。
孩子半步離不得人,她實在沒辦法靠自己賺錢,只能虧心的受了這個恩。
柳知州把江柔領到張姚氏住的內院,正想進門,江柔隨便找了個藉口,把他打發走了。
他惦記著讓江柔在沈十三面前替他說話,不敢悖逆她的意思,也就乖乖的走了。
張姚氏正在院子裡抱著咿呀學語的小安安嬉戲,聽見動靜,一抬頭,就看見剛剛踏進院子裡的江柔,兩人對視良久,張姚氏抱著孩子,不自覺的緩緩站起身,半響說不出話來。
小安安什麼都不懂,咿咿呀呀的對江柔伸出手,笑得口水從嘴角流下來,嘴裡發出『咯咯』的笑聲。
張姚氏愣了很久,有些不確定的喊:「小,小柔?」
江柔走到她面前,握住小安安白白嫩嫩的小手,語調哽咽起來,「大娘,我回來了。」
一個人孤苦無依的時候,可以很堅強,可是身邊只要熟悉親近的人,委屈就怎樣也忍不住。
從小比鄰而居,戰亂時相依為命,張姚氏於之江柔,就像第二個江母。
江柔跟著沈十三一路南歸,生病的時候,孤獨的時候,被流言蜚語中傷的時候,她覺得自己可以很堅強,可一看見張姚氏,心酸就忍也忍不住。
當初分別匆忙,連隻言片語都未曾來得及交代和囑咐,再見時,胸中千言萬語,卻只說得出一句『我回來了。』
張姚氏眼眶發熱,如果不是抱著小安安,只怕就要抱著江柔痛哭一場了。
但現在不是感慨的時候,江柔想起正經事,趕忙收斂了心緒,直接從張姚氏手裡抱過小安安,道:「大娘,我來不及跟你解釋,你現在趕快去收拾行囊,帶上必要的東西,我們離開這裡。」
見面還沒來得及說上兩句話,就要離開,張姚氏立刻緊張起來,「是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江柔催促她,「大娘,我們先離開,我在路上跟你解釋。」說完,又補了一句,「只帶必須用品就夠了!」
她糊弄柳知州的那套說辭,粗略一聽還說得過去,但仔細一推敲,就諸多漏洞。
沈十三怎麼會讓夫人獨自一人離京這麼遠?
說是有人護送,也只有抬轎子的幾個轎夫而已,她身旁連個護衛的人都沒有。
等柳知州回過味兒來,很快就能察覺蹊蹺。
以他謹小慎微的行事作風,不確定情況之前,肯定會派人把她先『請』回府里,等他打聽清楚情況,就走不了了。
江柔到現在……還不確定沈十三到底有沒有後悔,有沒有想把她抓回去。
張姚氏看她神情嚴肅,也不再追問,立刻照她的吩咐,轉身進房間收拾東西。
江柔抱著小安安在院子裡等。
小安安很不認生,看見江柔後就一直笑,用沾滿口水的小手去摸她的臉。
濕漉漉的手指頭觸在臉上,江柔心裡生起一種奇異的溫暖,就像孤獨的在沙漠裡走了很久,突然看見了活人一樣,讓她知道,這世界上,不是只剩下她一個人在孤獨的負重前行。
張姚氏手腳很利索,沒多久就背著一個小包裹出來了。
兩個女人帶著一個孩子,行李太多會招人矚目,她按照江柔的囑咐,只帶了必要的東西和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