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夢

  那一夜凌小染輾轉反側許久，才迷迷糊糊的睡去，可是卻睡得不安穩，朦朦朧朧時，她眼前出現一個身著華美宮裝的小女孩，那小女孩大約十一二歲的樣子，她神情倨傲的向前方走去。那熟悉的眉眼可不正是藍小染公主。

  凌小染掃了一眼前方泛著冷光的宮燈，猶豫著要不要跟上去，最後她看了看空寂的宮殿，她牙一咬心一橫便跟著追了上去。

  那小女孩越走越偏僻，四周也越來越荒涼，凌小染搓了搓手臂上不斷冒起的汗毛，想轉身回去，可是她剛這樣想時，那小女孩就停了下來，走進一座荒蕪的宮殿中。

  凌小染快步走到宮殿前，抬頭望去，書寫著長春宮的宮牌斜斜垂掛在宮門上方。

  深夜、冷宮，這樣的字眼讓凌小染腦子裡迅速閃過許多鬼片的片段，她激靈靈打了一個寒顫，猶豫再三，她終於還是挪動腳步跟上去，正所謂好奇心殺死一隻貓，她就想試試自己是不是那隻悲催的貓。

  進得殿中，一眼望去，滿院的落葉，衰敗的花園，堪堪將一名不受寵宮妃的困境給表現出來，荒蕪的正殿中，一葉燭火幽幽隨風而動，藍小染恭敬的跪著，似一名虔誠的信徒。

  凌小染更是好奇了，一個冷宮中的宮妃，有什麼資格讓公主給她下跪？凌小染輕手輕腳的走到殿外，用手指將紙糊的窗欞戳開一個洞來，大殿中的景象一目了然，坐在上首的那名宮妃容色傾城，只是衣著破敗了一點，可卻絲毫不掩她全身雍容華貴的氣質。

  只見她低低的說了幾句什麼，藍小染一臉驚恐的直搖頭，低低哀泣著，那宮妃臉色漸漸陰沉下來，又勸說了一陣，藍小染才點點頭應下了，那宮妃自身邊拿出一個包袱遞給藍小染，可是離得太遠，凌小染並沒有看清是什麼東西。

  她們又說了一會兒話，藍小染才起身告辭，凌小染跟著藍小染向外走去，走出宮殿瞬間便換了場景，這是太子的東宮，藍小染鬼頭鬼腦的四下看了看，見沒人注意到她，便偷偷摸摸的摸進了太子的寢殿。

  

  年輕的藍徹正趴俯在床上，他身下躺著一名如花的美人，兩人正熟睡著，藍小染趁兩人沉睡的當口，顫巍巍的打開包袱，從裡面拿出一個東西，只見她吃力的將那東西放在床榻里，然後快速的跑出內殿。

  凌小染瞧她一副有鬼在追的模樣，她回頭望去，眼眸陡然大睜。

  沉睡的兩人也慢慢的醒過來，兩人調笑了一會兒，正準備再纏綿一番，可偏偏藍徹察覺了身側那隻死狀極其詭異的貓，他動作一僵，雙眸被恐懼布滿，當那一聲驚喊響徹整個東宮。

  「啊。」凌小染尖叫著醒了過來，看著青色繡雲紋的帳頂，她驚恐的眼神慢慢恢復清明，原來……原來竟是這樣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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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主。」

  「公主。」

  「公主。」

  一迭聲的呼喊聲自徜開的內殿門前傳來，凌小染抬頭望去，只見夜鶯與婉如、千墨等幾個宮女慌張的跑了進來，想來是聽到她的尖叫聲了。

  凌小染兀自垂首嘆了口氣，「本宮沒事，夜鶯留下，其他人都下去吧。」夢中的事真真假假的，她必須要找個可信的人問上一問才能安心。

  婉如眼眸一沉，她抬頭掃了一眼凌小染茫然的神色，最後還是乖巧的與千墨等幾個宮女退出內殿。

  夜鶯走過來順手自屏風上取下外袍給凌小染披上，她低聲問道：「公主，做惡夢了？」

  凌小染點點頭，「好久不曾憶起舊事，昨夜突然夢見長春宮的事了。」

  夜鶯聽聞「長春宮」三個字臉色突然就煞白，她嚅嚅的道：「公主，那你都夢見什麼了？」

  「兒時的事罷了。」凌小染瞅著夜鶯變色的臉，詫異的道：「夜鶯，關於長春宮的事我記得不全，你跟我說說。」

  「公主。」夜鶯急急喚道，她早就覺得公主不對勁，可一時也想不出她哪裡不對勁，剛才經她這一問，她總算知道了，以往公主絕口不提長春宮的事，就是聽到長春宮三個字也是聞虎色變，可是現在，她竟然想知道關於長春宮的事。

  「公主，你到底怎麼了？」那夜公主渾身浴血被當時的太子殿下自長春宮中抱出來，從那以後，只要公主聽到長春宮三個字就會發狂。

  凌小染望著夜鶯焦急的臉，心知有些事不能再瞞著了，她索性也不再費盡心機去瞞，「夜鶯，經過這幾日的相處，你應該察覺到什麼了吧，不錯，本宮失憶了，忘了所有的一切。」

  「公主，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怎麼會失憶？」夜鶯表情驚恐極了，雖然她心有懷疑，但也只是懷疑真公主被調包了，否則以公主高傲的心性，又怎麼可能棄金臨皇朝的皇后不做，改而下嫁給一個異姓王爺當王妃。

  「本宮也不知道，那夜睡醒之後，衛安王爺就在身畔，事情接踵而至，本宮又是惶恐又是不安，看不清誰是真心為本宮，誰是假意應承本宮，所以……，夜鶯，你了解本宮不告訴你的苦衷吧？」凌小染也不著意去解釋，有些事說開了反而不好。

  「夜鶯明白，公主，你放心，有夜鶯在，夜鶯不會允許任何人傷害你。」夜鶯心疼的道，怪不得公主最近變了許多，原來如此。

  「好夜鶯，我就知道你會是我最能信任的人，對了，跟我說說長春宮的事吧。」凌小染並沒忘記夢中那位雍容華貴的宮妃，直覺認為她逼迫小藍小染做下的缺德事不止那一件，一定還有更惡劣的。

  夜鶯此時卻吱吱唔唔的不肯多說，「公……公主，既然忘記了那就別再想起來了。許多事忘了是福。」

  凌小染斜睨了一眼夜鶯，瞧她臉色特不自然，她越不肯說她就越想知道，人可能就是這麼奇怪的動物，對自己不知道的事永遠都存有好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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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抵是夜鶯死活也不肯說，凌小染沒再為難她，而是問起另一樁事，那樁害她半夜做惡夢的事，「夜鶯，惠妃娘家有些什麼人？」

  夜鶯見凌小染不再糾纏於長春宮的事，答話答得倒利索，「惠妃是當朝宰相秦大人的大女兒，因秦大人在先皇大行之時扶持過現今皇上登位，皇上感念於秦大人的恩情，便娶了惠妃為四妃之首，公主，有什麼不對嗎？」

  真是何處不見秦大人啊！

  凌小染感嘆一回，將現在的情形在心頭繞了幾繞，大概也猜得到那惠妃為什麼有天大的膽子敢偷/人，只怕就是依仗著秦大人遮天的權勢。

  藍徹雖然怒極，但也得賣秦大人這個面子不是，所以這事勢必會悄悄處理，但這後宮向來便是世間最華麗也是最陰暗的地方，惠妃這一朝懷了孩子，怕是自個兒的命都不保了。

  「沒事，夜鶯，你派個小宮女去留意著惠妃宮裡的動靜，有個風吹草動的，立即回來告訴我。」凌小染思忖了一下，昨夜藍徹血/紅了眼說的那句話可不是鬧假的，只怕現在已經著手安排了。

  夜鶯神色古怪的瞧了一眼凌小染，垂首領命欲走，剛轉了身，凌小染又將她喚住，「對了，夜鶯，昨天我讓你查的關於婉如的身世結果怎麼樣了？」

  這是個大事，姑且不論現在後宮與朝堂是不是風起雲湧，她必須要確保她身邊跟的都是安全可靠之人。

  為什麼會懷疑婉如呢？她也不知道，興許是她閃閃爍爍的眼神里藏了許多她不知道的事，所以她才格外想刨根究底一番。

  夜鶯又回過身來答道：「婉如的身世沒有什麼奇特之處，她自小便是在乞丐堆里長大的孤兒，有一次宮裡的採辦老人蘇嬤嬤出宮去添置物品，見到婉如被旁的小乞丐欺負，順手救了她，然後將她帶進宮中教養，許多宮裡的老人賣蘇嬤嬤一個面子，就對婉如照顧有加，後來因怡景宮缺人，便將婉如調了過去，做了公主殿前的宮女。」

  凌小染了解的點點頭，聽著婉如的身世完美得沒有一絲紕漏，可為何她聽了卻總覺得少了一點什麼？思來想去，她都沒有想通透，乾脆不想了，揮了揮手讓夜鶯徑直去了。

  凌小染靠在軟枕上，想是昨夜一直睡得不好，忍不住打起盹來，意識剛剛迷糊，殿外就傳來一陣急過一陣的腳步聲。

  她半睜開迷濛的睡眼朝來人望去，只見夜鶯向來平靜無波的眸子陡然間掀起巨浪，也許是太震驚，她張大嘴巴半晌才緩緩吐出幾個字來。

  「公主，出大事了，惠妃昨夜慘死在長春宮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