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視

  進了東暖閣，殿中的血腥之氣已被濃郁的果香覆蓋，壁上的鎏金鳳燈散發著幽幽青光，藍徹銳利的視線在殿中一一掠過，瞧見雕花大床上被人砍得棉絮紛飛的被褥，眼中的陰鬱漸漸加深。

  

  他走到暖炕上坐下，神情冷蕭的瞪著跟進來的夜鶯，冷聲喝道：「夜鶯，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朕將你放在公主身邊就是讓你保護公主，你可到好，都讓刺客闖進內殿了？」

  夜鶯走進來恭敬的俯跪在地上，「奴婢失職，請陛下降罪。」想起那艱險的一刀，她到現在都還手腳發涼，還好她及時將刺客斬殺於劍下，否則後果實難想像。

  「失職？你當真以為只是失職這麼簡單，森嚴的禁中出現刺客，你們這些暗衛是幹什麼吃的，皇宮內部三千八百道暗哨是幹什麼吃的？在你們的盯梢下竟能讓刺客獨身闖進來，你讓朕如何高枕無憂，讓公主如何高枕無憂？」藍徹猛拍桌案站起來，怒火衝天的道。

  夜鶯的身子俯得更低了，她惶恐道：「陛下，奴婢惶恐。」

  藍徹氣得胸膛不停的起伏，他不耐煩的揮揮手，「朕限你們一天時間內將此事調查清楚，哪裡有疏忽，直接就地正法，不用向來朕請示。」

  夜鶯縱使沉著冷靜，但在皇帝的盛怒下身子仍微不可察的瑟縮了一下，她恭敬的應下便匆忙出了內殿。

  凌小染是首次見到藍徹發這麼大的火，她靜靜的站在一旁，思索著藍徹說的話，皇宮中除了錦衣衛，竟然還有三千八百道暗哨，這名刺客能避開錦衣衛及暗哨，看來來歷一定不簡單，可是為什麼他要刺殺的是公主而不是皇帝？

  「染染，過來皇兄身邊。」藍徹見凌小染不安的站在殿內一角，向她伸出手。

  凌小染猶豫了一下，還是走到他身邊，兩人一同在軟榻上坐下，她抬頭瞧著藍徹俊秀的臉上透著濃濃的疲倦，她心疼的道，「皇兄，你不要擔心，夜鶯會將事情處理好的。」

  藍徹的臉隱在明明暗暗的燈光下，眼中似閃過一抹暴戾，待看到凌小染緊張的神情，他才斂住神色，將她抱在懷裡，「染染，別怕，皇兄會保護你的。」

  凌小染搖搖頭：「皇兄，我不怕，有夜鶯在我身邊，我不會有事的。」

  藍徹笑了笑，意有所指的道：「朕怎麼忘了，朕的皇妹是天不怕地不怕，還記得小時候御花園突然竄出一條青花蛇來，宮女太監們都嚇得四處亂竄，唯獨你臨危不亂，最後將青花蛇誘殺，那時候父皇還常誇你有勇有謀，若是男兒身必定能帶領鳳詡國進入繁華盛世。」

  凌小染聽出藍徹話中的潛在意思，驚得慌忙跪下，恭聲道：「皇兄，臣妹不敢。」

  藍徹卻將凌小染拉了起來，語氣還是含著寵溺，「染染不用惶恐，起來吧，折騰了大半夜，朕也乏了，你這地方一時半會兒也不安全，走吧，隨朕回永福宮歇息，等夜鶯將事情處理好了再搬回來住。」

  凌小染不安的掃了一眼藍徹，瞧他確實有口無心，便放下心來，只是這樣折騰下來她又驚出一身冷汗，只覺得這皇宮生活真不是正常人能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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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小染遇刺一事很快便傳遍後宮，後宮裡的嬪妃見她是藍徹最寵愛的妹妹，都前來問候套近乎，凌小染對眾人一致擺個笑臉，說什麼都點頭笑著應下了，那些嬪妃見狀也滿意極了。

  等到嬪妃都走得乾乾淨淨，凌小染才伸手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腮幫子，心裡直腹誹：要爭寵就沖皇兄去，來為難我算什麼事嘛！心裡不滿歸不滿，卻也不免同情這些為了邀寵，把腦袋削尖了往上爬的嬪妃們。

  正在凌小染鬱悶時，卻看見婉如領著一名美人從小花園中緩緩走來，凌小染目測：美人身高大約有一米六五以上，蜂腰俏臀，走起路來一扭一扭的，凌小染真怕她會閃了她的小細腰。

  而就在凌小染打量的同時，那美人已經走近，嬌艷的瓜子臉、水汪汪的杏仁眼、紅潤的櫻桃唇，整張臉說不出的楚楚動人，凌小染暗嘆：今天見過的美人比吃過的米都多，來的這位又是哪宮裡的娘娘啊。

  「公主，秦小姐來了。」婉如話剛說完，那位秦小姐便飛也似的跑到凌小染身邊一把將她抱住，凌小染半天回不過神來，這是上演的哪出啊？

  秦小姐抱著凌小染時就在她耳邊大哭起來，「染染，還好你沒事，嚇死我了，今天我一聽說你昨夜遇刺，便央求著爹爹帶我進宮來看你，謝天謝地，你還好好的活著，我就說嘛，像你這麼善良這麼天真這麼可愛的女子老天怎麼忍心這麼對你。」

  溫熱的呼吸吹拂在凌小染耳側，激起她全身起了一陣雞皮疙瘩，再聽到秦小姐的排比句，她更是寒毛倒豎，只想一把將她推開，她本來想輕輕推開就好，奈何秦小姐將她抱得緊，她掙扎之下難免會發生些許意外情況，就比方說用力過大。

  所以當秦小姐毫無形象的跌了個四腳朝天充滿怨恨的瞅著她時，她本還想不厚道的大笑出聲，卻只能頓時手足無措的僵立在原地，「那個……秦小姐，本宮……本宮不是有意的，婉如，快扶秦小姐起來。」

  婉如慌忙過去扶秦小姐，可秦小姐絲毫不領情，一巴掌拍開她的手，委屈的瞅著凌小染。

  「哎，秦小姐，初春地上仍涼，你別任性，快起來吧。」凌小染迴避她的目光，讓美人楚楚可憐的瞪著自己，她心裡驟然升起一股罪惡感。

  誰知秦小姐聽到凌小染生疏的稱呼，嘴一癟眼淚就流了下來，「染染，你怎麼可以叫我秦小姐，你怎麼能對我這麼生疏，難道是因為我也要嫁給玄羽嗎？我愛他啊，自從他像天神般降臨在我面前時，我就難以自拔的愛上他了，現在終於能嫁給他了，你難道不替我高興嗎？我都能接受與你共侍一夫，你為何不能接受我呢？你知不知道你這樣我很受傷？」

  凌小染滿頭黑線的看著她哭得淒涼無助的模樣，把婉如叫來身邊，低聲問道：「婉如，她是誰？」

  婉如驚疑的看了凌小染一眼，見凌小染正盯著地上哭得傷心的秦小姐，她快速回道：「公主，她是秦大人的千金秦若蘭，是您從小到大最好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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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若蘭！原來她就是玄羽說要同時迎娶的側妃！

  瞧她哭得梨花帶雨，明明狼狽的跌在地上，偏偏還能生出一股柔弱氣質，真真是少見的美人啊。凌小染邊感嘆邊向她走過去扶起她。

  「若蘭，我沒怪你，你別哭了，讓那些宮女太監們看到豈不是鬧了笑話？」凌小染本無心於玄羽，又豈會怪她跟自己搶玄羽，再說了，論搶自己的身份貌似才是令人憎恨的小三。

  唉，真是悲催啊！自己向來不恥小三，偏偏這回陰差陽錯的成了貨真價實的小三。

  秦若蘭順勢抓住凌小染的手站起來，抱著她的胳膊撒嬌道：「染染，我就知道你最好了，我聽爹爹說昨晚的刺客已經闖進內殿了，你有沒有傷到哪裡？那刺客真是大膽，竟敢私闖禁中，簡直不把皇家威嚴放在眼裡。」

  凌小染不習慣跟一個陌生人這麼親近，她不自在的甩了甩手，試圖把八爪章魚似的秦大小姐甩開，結果秦大小姐有了先前的經驗，這次是死活拽著不放，「染染，我跟你說話呢，你怎麼不理我？」

  秦若蘭柳眉倒豎，半是憤怒半是撒嬌的瞪著凌小染，似乎頗不理解向來對自己熱情的凌小染會突然這麼冷淡，

  凌小染無語望天，然後對著一隻飛行姿勢奇醜的小鳥無聲道：「蒼天啊，大地啊，誰來告訴我，為什麼皇宮裡會出現一隻八爪章魚？」

  小鳥沖她陰險一笑，尾翊翹了翹，凌小染眼見一坨不明物急速墜了下來，她大驚，一把甩開秦若蘭，急跳到一邊去，她可不想被鳥屎砸到，聽說被砸到的人會倒霉三年。

  秦若蘭見凌小染又推她，她不滿的要去追，突然感覺額上溫熱溫熱的，她伸手一摸，見到手上的鳥屎，她愣了一下，隨即緊閉雙眼拔高嗓子，全身顫抖得跟癲癇症發作了般。「啊，鳥……鳥屎……，啊！」

  凌小染見那鳥屎好死不死正好落在秦若蘭兩道細若拂柳的纖眉中間，就好像在她光潔白皙的額上點了一顆美人痣，再細瞧秦若蘭風中凌亂的模樣，她毫無形象的大笑出聲，捧著肚子笑得前俯後仰，「哈哈哈……太好笑了，哈哈哈……」

  秦若蘭嚇得花容失色，幾欲暈厥過去，偏偏此時小花園的一側走來一人。那人風度翩翩，貌若潘安，他安然徐行，似乎並沒有將這邊的嘲雜放在心上，但是仔細看去，仍能發現那雙狹長的狐狸眼中閃著一抹興味。

  凌小染的眼角餘光瞟到那人，她頓時收斂住滿臉的笑意，示意婉如將秦若蘭帶去暖閣梳洗一下，婉如被這突發的狀況驚呆了，久久沒體會出凌小染的意思，所以杯具再次發生。

  當秦若蘭好不容易鎮定下來，她看凌小染一臉防備的瞪著小花園的入口，也下意識的望過去，這不看還好，一看她連想死的心都有了，一想到自己額上的鳥屎，她兩眼一翻直接裝死過去。

  凌小染低嘆一聲，這秦大小姐還真是嬌弱，這點刺激就受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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