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4蘭亭峰道術

  空空蕩蕩的街道上被午後的光鋪上了金黃色的面紗，倒影在視野里的葉脈上的露水都是閃閃發光的。一輛計程車在路旁駛過，輪胎碾滿了地面上的水，車身停止在一旁顯得有些急促。

  顧蕭城坐在副駕駛上，他遞給了約定好的車費，然後和我轉過頭來和我面面相覷著，他滿眼怪異的神色一點也不慌張，此時此刻和我相互疑惑地看著對方。

  司機看起來是個很有力氣的漢子，彪悍的身軀讓人見到都會敬畏，只不過他本該在印象中露出兇巴巴的眼神，但裡頭卻全是一種的緊張。他對著我們說道:「你們怎麼會來這個地方？這個地方經常鬧鬼，很兇的，要不是現在還是大中午，不然我絕對不會載客到這裡……」司機抹抹自己滿臉的汗水，那張炯炯有神的眸子裡直視著我們。

  我順著司機的話說道:「鬧鬼？」司機點點頭，他指了指前方，說道:「前面那個地方有幾家店鋪，過了這條街就要進山了，先前這裡有一個開算命鋪和香灰店的老師傅，似乎會抓個鬼，這裡的那種事情一般都是他處理的，你們過去時，最好去他那裡看看，我就送你們先到這裡吧……」

  我和顧蕭城下計程車，他錢腳跟剛剛邁上這片荒無人煙的地區之後，後腳跟便是放得緩緩的，他蹙起的眼神眯縫成一條線，用手掌擋在額頭上，目光投入遠方被陽光照得刺眼的馬路。

  我口袋裡塞滿了三張道符，只要僅僅提手，便可以很快地將其從裡頭抽出，就好比掛在腰間的劍刃，做到真正的隨機應變。指邪道平平靜靜地靠在我的胸前，內頭的乾坤陣被陽光照得一陣明亮，指針自己上下翻轉著，像是一個人突然所處於陌生的環境，在四處張望著，時時刻刻地警惕著。

  這條路在山脈和天際交接在遠方，蜿蜒的山路縱橫交錯，挺拔而起的松樹擋住了四面的視野，仿佛是一排排的步兵，堅守而不屈服。城市的光景落在我們的後頭了，高樓大廈在天地之間不過滄海一粟。

  

  很快，我們走到了山腳下的幾家店鋪門口，司機先前所謂的店鋪不過只是擠靠在一塊的板房，被雨水泡得鐵屑四落的長線相互支撐著，總是讓人感覺到不自量力，仿佛一陣風掃過就會颳倒一片似得。

  遠處的店面擺著一張攤子，攤子兩旁掛著幾個字的布旗，上面寫著「蘭亭峰道術」。坐在桌子中間一個身著寬鬆道袍的老者拂袖定神和我對視著，那副平靜的眼神沒有半點的其他餘光，感覺有些意味深長。

  老者高抬起他的臉龐，幾乎是翹起他軟塌下去的面孔，開口對著我說道:「這位小兄弟，我見你面色難苦，相比是最近遇事不順，可否讓老夫給你算一卦？」他說話時有些面無表情，仿佛在試探我一般。

  我擺擺手潛意識地拒絕，我環視了一下四周，空氣里那種刺鼻的爐火味刺激著鼻尖，覺得這裡可能就是先前司機所說的香火店。

  「誒不，」那老者直接站起來了，乾瘦的身子顯得一點也不硬朗，仿佛馬上要垮下去散架似得。他上前一步的動作非常迅速，他一把抓在我的肩膀上，力氣大的很。他說道:「老夫看你五行之中的陽氣已亂，身上的陰氣最近重的很，是不是最近心行不順？或者，這是你的本命？」

  顧蕭城斜著眼瞟瞟那個靠近我的老者，那副懷疑的目光里流露出一點的鄙夷，可能是潛意識覺得這只是一個江湖騙子罷了，即使他相信鬼邪的存在。

  老者似乎有著感應的能力，他拍在我肩膀上的手鬆開在一旁，低立在眉心的皮肉皺巴巴地扭曲在一起，剛好眯縫起他本來就很小的眼眸，看起來像是一條筆直的細線。

  老者繞開了我，指著顧蕭城露出那副神神秘秘的表情，他說道:「這位小兄弟，看你天生眉目清秀陽氣正剛，你是不是姓顧？」

  顧蕭城的臉色瞬間黯淡陰沉下來，那副表情仿佛是被凍結住的浮冰。老者呵呵一笑，似乎早就在他所意料之中，他看起來有些嚴肅的臉突然間鬆弛開來了，他說道:「我是蘭亭峰上的遊行道長徐東，我看你你最近眉心成暗紅色，莫不是情感上出了什麼問題？」

  本來很隱蔽的事情卻被一語道破，就像是紙永遠包不住火焰一般，顧蕭城原本的冷漠瞬間換了神色，那雙落寞的眼眸里閃過一絲的光亮，仿佛在無盡的黑暗之中看見了光明一般，那樣的神情我還是第一次看見。

  「師父……」一聲看起來很嬌羞的說話聲在店鋪里傳過來，打破了顧蕭城瞪得一愣一愣的眼神。一個梳著長發的少女邁開步伐從高高的台階上走下來，她的著裝與同齡人有些不同，看起來稍微復古了一點，我留意了她一會。

  她看都不看我們一眼，那副有些輕蔑的表情淡然地勾勾嘴角，與清秀的面孔截然不同地呈現出一點的高冷。徐東笑呵呵地拉起少女的手，對著我說道:「這是我的一個徒兒，叫檸苛清，她脾氣可能有些不好，還望這位道友多多包涵……」

  徐東突然改口稱呼我為道友，嚇得我一時回不過神。檸苛清聽完徐東的話，才抬起頭來直視著我，那張冷淡的眼眸里仍然有些不解，她看在徐東的面子上選擇了沉默，她看著我的眼神使我莫名地發毛，感覺就像是被凶獸緊盯著的獵物，隨時都會爆發出意想不到的事情。

  仿佛是預先就做好的一樣，徐東不知道從哪裡拿出一面鏡子，拂過袖子遞給我，他故意靠近了我，大聲地說道:「如果道友不嫌棄，老夫就送你一面鏡子吧……」徐東笑呵呵地向我靠近著，然後貼著我的耳朵輕聲地說道:「告訴我，許生梅是不是你祖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