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醫草術

  河裡的水似乎變得平緩了，沒有了之前的那種吞吐奔騰的氣勢，水裡花白的浪，在岸邊輕點著，波起微微的漣漪。

  道長念完往生咒後，臉色發青，可能是之前被噴了一團的黑煙，在身體裡摻了邪氣。他站住手腳，蒼白的臉上儘是一種難言的痛苦。

  等到那魂魄轉世投胎完，道長臉色上寫下了一種苦澀的笑容，一個踉蹌，跌在岸邊的野草堆里，目光里全是黯然失色。

  四周的幾個抬棺匠動作很是迅速，抬起道長走了幾里的山道，在路邊搭上麵包車就往鄉鎮裡的醫院跑。

  在當時，許生梅自己就是個醫生，他很清楚道長現在的處境，他喊上了幾個同事，有些手忙腳亂地連夜趕著速度，為道長做手術。

  這場手術做得還算是成功，只是那道長永遠地留下了後遺症，他已經接近啞了，口裡只能輕輕的幾聲三言兩語，多說幾句話都會嚴重地咳出血來。等到許生梅去探望他的時候，他仰躺在床上打著點滴，慘澹的臉龐僅僅只是一個上下打轉的眼球和一種苦苦的笑意，他望著許生梅。

  那個道長是從外地來的，至於來自哪裡，身世卻又如何，一切都是個迷。從來沒有人聽說過他有過兒女和弟子，如今就一個人孤苦伶仃在在世間躊躇著，虛弱的樣子簡直生不如死。

  再後來，道長的病危被醫院判了「死刑」，在世上活著的天數不到一周。等到許生梅去第二次看望他的時候，他已經是帶著氧氣罩，緊閉著雙眼，雙手拉耷在床邊，就像是個將凋零的花一般，顯得沒有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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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生梅畢竟是個熱心腸的人，這個道長好歹也是個人命，許生梅幫他簽了退院的手續，把那個道長帶回自己的鄉鎮，經過幾個人的同意以後，將人安放在一間木屋子裡調養身心。

  那時候父親還在城裡讀中學，對於這件事情並不怎麼了解。

  明明知道道長已經是無力回天了，許生梅硬是用自己祖上流傳下來的醫草術，把道長從閻王的帳本上銷滯了三個月之久，性命延長的過程簡直是堪比奇蹟。

  後來的那麼一天，許生梅再次去為他敷草藥的時候，卻見到那個道長坐起在床上，打著盤腿，食指和中指合併在一起，一副虔誠的模樣，小聲地念叨著道經。

  許生梅很是吃驚，他告訴道長這樣下去會對他自身的身體調養會失去平衡，瀕臨危急的風險會更大。

  那道長很悽慘地笑了笑，幾乎是竭盡全力地說著：「貧道早知命不久矣，就算你是華佗在世，你也救不了我這條卑賤的命，不過看你如此的擁有醫術的天賦，貧道送你一個禮物吧，去拿來我的包袱，我打開給你看看。」

  許生梅很是疑惑，他不知道一個橫行江湖的道長，會送給自己一個鄉間醫生一個什麼禮物。

  道長接過了自己的包袱，打開以後，裡面儘是一些道符和降妖的法器。道長的眼神里布滿了淺淺的血絲，微微顫抖的手掌在器具里摸索著，俄而，他的手指夾著一本封面有些泛著歲月的書，遞過在掌間。

  那是一本書籍的殘卷，卷皺的頁面述說著歷史，仿佛立刻就能把人帶回遠古，去傾聽那場吹過的風，淋過的雨。

  許生梅眼眸里閃過一場亮光，瞳孔立刻被那本書深深的吸引住了。那書上殘留的醫草味，彌留而下的都是淡淡的優雅和沁人肺腑的香，鐫刻在上頭的文字都是很飄逸的，宛如一筆帶過的一般。

  「這，這是什麼？」

  許生梅問著道長，道長解釋著說：「這本書的名字是來自兩株仙草，一個叫唐虞草，另一個，則叫斷魂香。」

  對於唐虞草，許生梅根本聽都沒聽過，而斷魂香，就是當年神農嘗百草，嘗到這株仙草時，斷了性命。

  道長說：「你祖上傳下來的醫草術，分為醫身和驅邪，而你卻只學了半壁，卻不知醫草術還能像我的道術一樣，去抓鬼。這本書雖然只有半卷，價值卻很高，我就送給你吧，不要多問為什麼我會有這本書。」

  道長咳了一聲，一條鮮紅的血液在嘴角淌過，他忍著。說：「你能再幫我一件事嗎？」

  許生梅點點頭，說：「你儘管說，我能做到的，我都會去幫你做。」

  道長從自己的袖口裡拿出半塊玉，那副表情上的痛苦都是千刀剮削過的一般。面色全是黯淡下來的黑，手中將那半塊玉捧起來，玉上光滑而透明，就像是凍結在一片的水一般，卻是那種淡淡的薄綠色。

  道長說：「貧道自號雲遊道長，曾經和另一個自號為佐羲居士的道友在江湖上結拜過兄弟，那時候，我們分別以後，就以這塊唐朝的寶玉，來作為我們兄弟的一種結拜方式。」

  「只可惜了啊，貧道的道術不濟，硬是給自己折了三十多年的壽命。最後一個相求就是，如果日後能遇見他，請告訴他，我違背了諾言，沒有和他同年同月同日死。」

  道長說完，噴出一腔的血，然後手掌很有力地拍在床角，蜷曲起來拉扯住被子，指尖滑落在一旁。

  許生梅還本來打算再去敷藥，觸到道長的手時，卻是那種散盡溫度的冰涼，身體的體溫和死人毫無多少的差別，近距離在試探他的鼻息，卻知道，道長真的斷了氣。

  醫草術就算是練到神級別的人，也做不到可以將死人醫活，只好和鄉親們把那個道長屍體，安葬在原先鎮壓河鬼的廟的旁邊。

  那座廟在文革之後，被後人重新修建了起來，廟裡的那尊佛像，赤著上半身金光閃閃，深沉的眸子眺望著遠處的江面，氣勢顯得很是莊重。

  許生梅而後去看了道長給的那本書，再次去重新學習醫草術，並且為當地的居民解決了不少的問題，而那個叫「醫草師」的稱呼，口口相傳已經有些年代了，就不知道從何而來，卻又是誰提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