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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六章 我的望舒

2024-04-30 00:38:05 作者: 知閒閒

  順著馬蹄印,褚驕陽一路回追至幽州東北曠野上。

  看著悠閒的啃著雪中枯草的戰馬,褚驕陽輕聲喚道:「金烏?」

  金烏低鳴了一聲後,走到褚驕陽身邊,輕蹭了一下她的手背,而後又繼續低頭吃著枯草。

  輕撫著金烏的鬃毛,褚驕陽舉目四望,安靜的周遭,無一人身影。

  

  「兄長是愧對幽州四萬將士,所以羞於踏上幽州大營的故土,是嗎?」

  褚驕陽腳下的這片土地,正是幽州大營舊址,也是鎮南王坑殺幽州將士的所在地。

  空曠的四野,回應褚驕陽的,只有呼嘯的風聲。

  「你以為所有人都按照你做的棋局,認為我的兄長死於了鎮南王的手下,是嗎?」

  「你以為你屠了幽州四萬將士,我就不會知道你叛國的事,是嗎?」

  她能被太子提前知道女子身份,那太子的人,自然也能探出鎮南王與褚勝陽的身份。

  望著兒時老宅方向,褚驕陽將被風吹亂的頭髮挽到頭頂。

  「你不是想知道我這幾年過的好不好嗎?」

  猛得扯掉衣領,把藏了四年的雪白脖頸露了出來。

  「你看我多厲害,我不僅為我的兄長抗著誅九族的叛國罪名,我還如我兄長所願,活得張揚跋扈。如今更是掌了三州兵權,重新踏上故土,向視我為珍寶的兄長討個說法。」

  呼嘯的北風,肆虐的掃過白的與雪並無分別的脖頸。

  但褚驕陽卻感覺不到冷風的刺脖。

  因為她的心,早已被腳下的土地和金烏的主人,刺得再也生不出熱血。

  「我在大婚當日收到幽寧二州事變的消息,為給我的兄長贖罪,我休棄了雲行。」

  緩緩的抽出望舒劍,壓在脖頸上,褚驕陽眼中帶著比北境暴雪還陰冷的悲意,淒笑道:

  「十日後攻城,你若是依舊不肯相見,我便用雲行贈與的這把訂婚之劍,自絕於兩軍陣前,全你我血脈之情,還你曾經十九年對我的所有寵愛。」

  直到脖頸上滲出刺眼的血,四周依舊沒有任何的回應。

  褚驕陽抬手抹去面頰上的淚珠,收起望舒劍,把衣領系好,驅馬緩慢的離開了這片埋葬著幽州四萬將士的故土。

  她心中最後的期盼,也隨著突降的大雪,留在了這故土上。

  當看到大雪中,孤傲飄揚的「鳳」字牙旗時,她再也忍不住,失聲痛哭起來。

  四年前,她就知道,他已經不在意她了,她竟還不死心的試探他。

  她的命,是四萬幽州將士用誓死不降的骨氣保下的,她現在的一切,是雲行用雲家和他的尊嚴與筋骨換來的。

  她沒有任何臉面,再為曾經的兄長,拿自己的命做賭。

  冰冷的雙手,壓干臉上的熱淚,褚驕陽策馬回了戰前大營。

  剛站在篝火前,驅著身上的寒氣,趙元愷就扇著摺扇,溜達了過來。

  「褚使現在知道,我很多話並未欺騙你吧。」

  褚驕陽冷漠的橫了眼趙元愷,「我很慶幸,雲行會武功。」

  不然今日,她和雲行,定會有一人失了手腳。

  「別把我想的那麼壞,不過是一時一個立場而已。」

  收起摺扇,趙元愷嘆息道,「大魏男兒皆有表字,我看褚使,應是不知道大公子的表字。」

  褚驕陽正在烤火的手一抖,她確實從沒問過雲行的表字,也從未聽人提及過他的表字。

  聖人叫他這小子,太子和雲國公夫婦叫他雲行,其他人尊稱他為大公子。

  「望舒雙魁,風光無雙,當年京都盛傳的這句話,說的並不是這無名之劍,而是這劍的主人,雲家大公子,雲行雲望舒。」

  說道此處,趙元愷略顯慚愧的笑道:

  「文,他能舌戰群儒,武,他能壓住京都內所有武將,就連那王子棟,都是他手下敗將。」

  那年,京都內的文臣武將因舊年積怨,勢如水火。

  若非不涉朝政,不與世家親厚,不與武將有往來的雲行,以一己之力,說得世家啞口無言,打得武將提不起兵刃。

  大魏便從內中生了亂子。

  也就是從那時開始,太子不再隱忍這種局面,開始把自己的圖謀擺在了明面上。

  事到此時,褚驕陽才明白王子棟酒後那句「可惜了」是什麼意思。

  也才理解,那玉佩上的「舍予」二字的背後是「舒」。

  想來此前兩次她被人放暗箭時,出手的不是常磊和長川,而是一直站在那裡看著自己背影的雲行。

  褚驕陽真誠的給趙元愷行了女子的萬福禮,「多謝趙公子告知。」

  趙元愷虛扶了下褚驕陽,把她走後的事簡單的說了下。

  聽到雲行撐不住吐血暈倒,褚驕陽連句道別的話都沒說,直接轉身衝進了營帳。

  見葛子晉正守在床邊,而雲行也睡的沉穩,褚驕陽放輕了步子,抬手把葛子晉招到近前。

  「大公子無性命之憂,褚使不用擔心。」

  葛子晉看著褚驕陽擔心的神色,示意她親自去看下。

  褚驕陽將信將疑的走到床邊,探頭細細的看著他的眉眼。

  這眉眼上,比以往多了些血色,睡相也很安穩。

  「咱們先前都想差了。」

  聽常磊說了裡面的情況後,葛子晉才反應過來姜御醫那句不能再提劍是什麼意思。

  這習武之人對自己身子的掌控能力,是高於尋常人的。

  當時雖然兇險,但云行卻有意識的護住了受傷的手腳。

  而那口血,也將一直積壓在心頭的淤血,給頂了出來。

  「他的手腕怎麼樣?」

  葛子晉的解釋,褚驕陽雖然信,但是心中還是疼的要命。

  完顏中敏當時可沒留有一絲的餘地。

  即便沒能斷了雲行的手骨,但也能將剛合上的骨縫,給捏裂開。

  「日後提筆握筷應是沒問題,但……」

  看著褚驕陽身側的佩劍,葛子晉遲遲沒有把後面的話說下去。

  要是他的右手日後不能為人診脈,他定會無法接受這樣的自己。

  「真的沒有辦法?」

  葛子晉搖了搖頭,他能為褚驕陽做的不多,所以但凡有一點辦法,他也會窮盡手段,去試一試。

  盯著雲行那再次腫起的右手,褚驕陽硬撐著,不肯點頭認同葛子晉的話。

  雲行不提劍,那是他不願意,但不該是提不起來!

  葛子晉自知沒辦法勸褚驕陽,只好安慰她,等回京都後,可以問問宮中的陳御醫。

  褚驕陽守到掌燈時分,雲行才緩緩轉醒。

  看到褚驕陽,雲行忙低聲解釋,「我不是故意瞞你的。」

  白日在營帳中,褚驕陽臉上的木然失神,讓他很自責。

  此時的褚驕陽,本就是容易心緒不寧。

  自己又接二連三的給她添麻煩,更讓她看到自己的欺瞞。

  自己說過無數次,不會騙與她,但還是瞞了她。

  「瞞得挺好。」

  褚驕陽握住雲行那試探著想握她的手,「保命的底牌,藏好了,總是沒錯的。」

  要是在場的人都知道雲行會武功,今日這事定不會這麼快解決。

  只是苦了雲行。

  看到雲行眼中閃過猶疑,褚驕陽忙問他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沒有。」雲行誠恐的解釋道:「就是在想,我還有什麼是沒和你說過的。」

  「你沒和我說,在京都你和長川到底經歷了什麼。」

  褚驕陽之前不問,是怕雲行再次想起那生不如死的舊事。

  可知道他會武后,褚驕陽再也忍不住,想要知道那日發生了什麼。

  能讓兩個武功不亞於她的人,一個碎了半身筋骨,一個昏迷不醒。

  「都過去了,命我留下了,仇我也報了。」

  左手撐著床,勉強坐起身子,遮住褚驕陽盯著自己手的雙眼,雲行低聲說道:

  「少時苦練文武,為得就是能護自己一命。如今算學有所用,阿驕應為我高興才是。」

  褚驕陽輕嗯的點了點頭,把手覆在雲行的手背上。

  「十日後,我們一起攻城,一起班師回京都,往後我哪兒也不去了,和我的望舒好好過日子,好不好?」

  十日後,她和鎮南王只能獨留一人。

  她若死,她自私的希望為她收屍的人是雲行。

  她若活,她什麼都不要了,只要能守在雲行身邊,和他安安穩穩的過日子就好。

  「好,一起。」

  一起留在幽寧二州,一起大捷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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