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9- 返回東京

  站在屍體的對面，白川悠心情複雜。

  他怎麼也沒想到，事情會以這樣的方式收場。

  失去外部腦的連接後，烏丸蓮耶的屍體逐漸僵硬，無法再活動，成為一具真正的屍體。

  走上前，白川悠撿起外部腦。

  拿在手裡掂了掂，他翻過外部腦，把連接脖子的那一面轉向自己。

  在不起眼的裝置夾縫中，有一張照片夾在那裡……

  不，仔細檢查會發現，那根本不是照片，而是一張小小的畫像，因為畫的太過逼真，看起來就像照片一樣。

  白川悠來了精神。

  他將畫像拿近觀察。

  這幅畫已經舊的褪色了。

  

  光照漂白了色彩，時間磨平了筆觸。

  不過畫中的美感依舊強健——

  一個年富力強的年輕男子，穿著古老樣式的上個世紀的整潔正裝，坐在一處宅邸大廳的氣派大沙發上。

  大多數細節已經丟失，但那雙黑色的眼睛依然炯炯有神。

  男人的臉格外英俊，端正，且下巴稍微傾斜的角度，更是隱約帶著烏丸蓮耶如今的影子。

  同時，在畫中男人的身旁，還有一位面容柔和的女性。

  長長的頭髮披著，面帶笑容，散發著一種令人安心的溫柔氣息，仿佛只是稍微展露笑顏，就能讓世間那些喧囂之徒全部歸於寂靜般。

  完全是天使般恬淡優雅的女人。

  「……」

  白川悠盯著這幅畫看了好一會，才忍不住深吸一口氣。

  畫中的線條有力，墨跡整潔，明暗細膩，完全可以透過畫風，觀測出繪畫者的深不可測。

  顯然，這是烏丸蓮耶的手筆。

  而畫中的俊男和美女，正是一百多年前的烏丸蓮耶，以及烏丸蓮耶的姐姐烏丸佳織。

  但事實上，裡面的男人和烏丸蓮耶如今有極大的氣質差別，判若兩人。

  正是過去與現在強烈的反差，給這幅畫蒙上又一層深意。

  仿佛是烏丸蓮耶在向白川悠訴說——

  他的眼淚早就流光了。

  所有這些痛人心扉的犧牲，造就了今天的他。

  所有的過去，都化作歷歷在目的細節。

  人們可以懷抱著過去，但卻始終無法再度擁有。

  「……」

  品讀完畫像的白川悠緩緩搖頭，臉上滿是回味的感慨逐漸悄然。

  接著，他把畫像小心翼翼的從裝置縫裡扣弄出來，沒有弄壞一點邊角。

  就這樣保持著畫像完整，他將那張畫輕輕放在烏丸蓮耶胸前，隨後撒上一點早已準備好的燃油，把周圍一根燒著火的樹枝放在上面，輕輕吹動幾下。

  浸著油的屍體眨眼就著，很快便吐出了橘紅的火舌。

  白川悠有些聚精會神的看著那些過往燃燒，翻滾，衰敗……直至火中只剩不成人形的灰燼和殘骸，如同風中殘燭。

  自衛隊估計快要來了——這個念頭把他拉回現實。

  在黎明將至的一抹魚肚白下，他嘆了口氣，甩去心中有些說不清的空虛感和失落感，再把外部腦收好，收拾收拾準備離開現場。

  「一路走好，boss。」

  背對那團焦黑色的灰燼，如是的最後輕語完，白川悠轉過身，慢慢走進黑暗。

  在一切都徹底結束後。

  等待他的，就是梟雄「凱旋」了。

  等回到東京後，他首先第一件事，當然就是要確定晶片的內容，其次就是把所有曖昧不清的人和事都做個了斷。

  比如一些臥底的掃除啊，赤井秀一跟FBI的追查啊，雪莉和宮野明美的爛攤子啊等等……

  現如今，組織原有的緊迫威脅徹底解除後，白川悠也沒必要再制衡這些籌碼。

  不過，在那之前。

  白川悠先回了趟酒店，取出先前的行李和電話，繞過那些看熱鬧的人群，趁著天還沒完全亮，悄悄溜走。

  他的所有電子設備都在進去研究所被扣了，這會只剩下行李中沒帶過去的備用電話。

  調出電話的撥號頁面，他本想給琴酒打去個電話，炫耀炫耀，再讓對方派人來接他回去……

  但想了想，他又感覺這麼做有些太沒意思，自己偷摸回去冷不丁給那傢伙個驚喜不香麼？

  而且，自衛隊不知道會出動多少飛機過來，若是琴酒來接自己，再跟自衛隊的部隊撞上，那可就不好辦了。

  剛剛打完boss戰副本，他可沒精力再和自衛隊周旋三百回合。

  於是，白川悠一個默默朝空無一人的偏僻碼頭走去。

  在那裡，早準備了一量無人的小型快艇，萬無一失。

  剛一進去駕駛位。

  快艇的電腦就自己打開，響起一個小男孩驚訝的聲音。

  「白川，你沒事啊？」

  「嗯，是諾醬？」

  聽到這突兀的聲音，白川悠沒太驚訝，開啟【解析】能力掃了眼，隨後發動快艇。

  「……我這邊沒什麼大礙，準備開快艇回去了。」

  對上這種輕鬆的語氣，諾亞方舟沉默一下，有些不敢置信：

  「等等……飛彈發射過去時，你不是就在地下麼？怎麼會……」

  白川悠咂咂嘴，懶洋洋的翻了個白眼：「我說，光天化日之下的，你開口閉口就是飛彈發射……這要是走漏出一點風聲，咱倆可就都完了。」

  「可是，你那個時候明明就在……」

  諾亞方舟還想再說點什麼。

  白川悠卻擺擺手：「害，你就當是我的一點小手段吧，別太較真。」

  「……活著總比被飛彈炸死強，不是麼？」

  諾亞方舟：「……」

  醞釀一番語言，他還想再問什麼。

  可聯想一番白川悠過去那種神乎其技的預言能力後……諾亞方舟突然覺得，這種人就算能從飛彈轟炸中毫髮無傷的逃生，嗯，好像也沒什麼奇怪的。

  於是諾亞方舟閉上嘴巴，很識趣的選擇不再追問。

  就這樣，在安靜的凌晨五點鐘。

  白川悠駕駛著小型快艇，收聽著輕音樂。

  當天上午，他就走下快艇，回到東京的街道。

  在路人看異類一樣的目光中，他動作誇張的抻了個大大的懶腰，像是要把整個城市都納入口中那般，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空氣品質不怎麼好，也沒有涼爽的海風……

  但腳踩在這片大地上，卻令他莫名有一種安心感，仿佛自己就是這座城市幕後的領主般，對城市的每一絲，每一寸部分都了如指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