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我是真的喜歡你
2024-04-30 00:23:17
作者: 棉花花
東城門剛剛緊閉的時候,京畿巡察使楊令休在東全巷尾捉住兩個人。
一大一小,兩個男人。
那禿驢,楊令休識得。
皇家寺廟的慧光法師。他妹妹楊令佩嚴命他擒拿的人。
想來,這小的,就是他苦心尋覓多時的蛇女的兒子了。
楊令休喝命左右,道:「娘娘有令,立斬無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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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大刀逼近蘇意睦、蘇星闌這舅甥倆。蘇意睦戟指怒目,臉上燃起火來:「大膽!誰敢誅殺皇嗣!」
再看那蘇星闌,長袍帶風,雍容不迫,絲毫沒有膽怯之態。
舉著刀的兵丁見此,不覺有點怵。
楊令休冷笑道:「蛇女所誕,乃是妖胎,老梁帝已下令焚燒。宮闈之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慧光法師,深沐皇恩,卻心術不正,以民間不知來歷的孩子冒充皇子,意圖混淆皇室血脈,其罪當誅。」
一旁沉默許久的蘇星闌,此時開口了:「都什麼時候了,楊大人居然還有心來殺我。豈非輕重倒置,舍本求末。」
此話是何意?
楊令休正納悶。
忽聽手下人報,苻妄欽那廝下令,將東南西北四處城門都緊閉了。
不一會兒,又有人來通傳,公主府出了大亂子,全貴妃和南平公主一道失蹤了。
楊令休罵道:「這天殺的苻妄欽,莫非真要為了一個女人,跟朝廷決一死戰?」
他連忙吩咐手下給前去兗州籌措兵馬的老父親發了封急信。
事到如今,要做兩手準備。
一來,爭取儘快找到全貴妃,穩住苻妄欽;二來,將籌措好的軍隊密調回京,一旦苻妄欽動手,與他正面交鋒,殺他個措手不及。
楊令休思索著,心急如焚。
這時,馬蹄聲響起。
蘇星闌突地高喊一聲:「多謝苻將軍前來相救!」
楊令休等人乍然聽到苻妄欽來救這孩子,紛紛拔出刀劍來,集中精力,準備迎敵。
蘇星闌向身旁的舅舅使了個眼色。
蘇意睦會意。
舅甥倆趁亂縱身一躍,跳到一旁民舍的屋頂上,踩著瓦片,蜻蜓點水般,飛快逃脫。
楊令休意識到被這小崽子騙了。
他渾水摸魚,撒詐搗虛,擾人心智。小小年紀,倒頗有幾分膽色。
楊令休趕緊命幾個手下去追捕。
這廂,馬蹄聲越來越近。眾人看清,那是一匹從衙門口的方向趕來的快馬,馬背上的人黑紗遮面。
待到掀開黑紗,楊令休方看清楚,是他在衙門裡的副手賈侍。
賈侍低聲道:「楊大人,卑職等在十安街水湄巷發現了全貴妃的蹤影!」
楊令休一聽,連忙調轉馬頭,往十安街奔去。
與此同時——
軍營中。
有個兵丁急匆匆地向阿季稟報:「將軍,方才,卑職跟著時副將搜城,看見幾個男子挾持一名女子,鬼鬼祟祟的。從背影上看,那女子的身量、髮飾跟梅醫官十分相像。時副將已然追上去了,派卑職回來稟告將軍。」
阿季「嗖」地起身:「在何處?」
「十安街水湄巷附近。」
阿季跨上馬,立即奔了過去。
只要有一絲可能尋到梅川。他都不會放過。
話說,時允追上那幾名男子,看到女子的正面,才知,並非梅川。
只是身形、髮飾相類罷了。
他有些失望,正欲回營,迎面卻碰上楊令休。
時允本就以為是楊家的人捉走了梅川,方令阿季亂了陣腳,今見楊令休如此「恰到好處」地出現,似乎愈發印證了梅川的失蹤與楊家人有關,不覺怒從心頭起:「楊大人唯恐天下不亂!」
楊令休一頭霧水,莫名其妙。他是來尋梅醫官蹤跡的,卻看見苻妄欽手下最得力的副官。他正惱恨苻妄欽膽大妄為,封城逼人。被時允這麼一嗆,越發生氣,他冷笑道:「一人得道,雞犬升天,苻妄欽打了勝仗,就連他手下的阿貓阿狗都放肆起來了嗎?本官乃三品大員,當今國舅,豈容你無理?」
兩頭兒打了起來。
互相想給對方點「顏色」看看。
阿季趕到之時,正好兒看到這一幕。
他厲聲喝道:「住手!」
楊令休見是他,斂起怒色,道:「苻將軍,本官身為京畿巡察使,維護京都秩序,乃職責所在。今夜巡察至此,見時副將尋釁滋事,未及詢問,他卻桀驁不馴,先行出口傷人。苻將軍評評理,到底是誰的不是?」
阿季看向時允。
時允向他搖搖頭,示意梅川並未尋到。
阿季的眸子一暗。
想來「假梅川」是楊令休故意放出的煙霧彈了。
楊家的人百般戲耍他。
簡直是火上澆油。
阿季將青龍刀指向楊令休的心口。
楊令休登時面如土色。
他身後的官兵連忙準備迎戰。
阿季冷冷道:「楊大人別再玩花樣。告訴楊皇后,午時之前,交出人,是正經。若是交不出人——」
他頓了頓:「我苻妄欽不怕留下千古罵名。倒問皇后娘娘,是否擔得起亡國丟城之罪。」
楊令休不作聲,瞪著阿季。
亂臣賊子。
狂妄至極。
看來,他有反意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了。所謂「尋妻失女」,不過是藉口罷了。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就在苻妄欽離營的當口兒,軍營里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兵丁通稟:公主殿下來了——
將軍不在,兵丁按慣例通傳軍師。
孫冊聽了這話,連忙迎了出來。
南平是如何從大齊人手中逃脫的呢?薛林那邊竟未傳話來言及此事。
幸而將軍此時不在,萬一他看到了南平,便知與楊後無關,此前所做的,豈非徒勞?
遠遠地,孫冊看見南平。
南平的神情並無異樣,嘴角帶笑。
他略略鬆了口氣。
「阿五,你來了。」
「嗯。先生,阿五來了。苻將軍在嗎?」南平公主仍是微微笑著。
孫冊將她拉至一旁。
她溫順地,任憑孫冊拉著她。
「將軍不在。」孫冊注視著她,道:「阿五,我聽說你丟了,擔心得了不得。」
「嗯,我丟了。表哥救了我。」
南平圓圓的眼兒看向孫冊,平靜道:「表哥送我和老布曼上了馬車,馬車往南界去。我想起,忘了帶先生。」
孫冊瞭然。
原來是慕容飛。
這個南界梟雄,滿心都是南界的利益。但多多少少,還是有幾分顧及這個表妹的。
想來,將軍忽然離營,也是慕容飛的「調虎離山」之計。
慕容飛見南平執意要去軍營,恐她向苻妄欽報信,影響大局,就命城中的暗樁做了些手腳……
孫冊想到此處,哄勸道:「阿五先去,我隨後就到。」
「先生,隨後是什麼時候?」
星辰映著南平的眼。
孫冊低頭,隨口謅道:「後天。後天,我便出發,去尋公主。」
南平臉上的笑,又綻得開了些。
她柔聲問:「先生可還記得阿五跟你講過的南界美景?南界的叢林,又密又深,綠得像翡翠。山谷像鋪著綠色的緞子。河水麼,像流動的凝脂。南界的花兒,熱烈鮮妍。鳥兒不避人,不知懼怕,還會停到人的肩膀上呢……」
她似乎沉浸在美好的想像中。
孫冊忽而有些心酸。
這個永遠在他面前笑靨如花的女子,知不知道,午時一到,大梁便要亡國了呢?
她所有的錯,無非因為她是朱家的女兒。
「我記得,阿五,我記得。你說過,要在南界的叢林中大婚。」孫冊輕輕道。
南平又哼起那首趕山歌。
「一朵紅花路邊生,花又紅來葉又青。甘好紅花哥唔識,手攀花樹問花名。你愛交情儘管交,切莫交到半中腰。大風吹斷麻竹筍,有頭無尾得人惱……」
風拂著她的衣衫。
孫冊從未像此刻一般,覺得她那麼單薄,那麼淒楚。
「先生,你過來,抱抱阿五。」
孫冊走上前去,抱住她。
她身上淡淡的枯荷味。
樹繞池寬月影多,村砧塢笛隔風蘿。西亭翠被餘香薄,一夜將愁向敗荷。
一把嵌著寶石的精巧短刀猛地刺向孫冊。
正中心臟。
分毫不差。
南平握著短刀,附在他耳邊,淺笑嫣然:「先生,你因何欺我?」
孫冊睜大雙眼,倒在地上。
他張開嘴,似要說什麼。
老布曼湊上前去,聽到了他的話。
「阿五,我……我是真的喜歡你……」
南平仍是麻木地笑著,似乎不知道喜,也不知道悲。
她看著孫冊的鮮血,眼中一片白霧茫茫。
「老布曼,我們帶他回家。」
老布曼抹著眼淚,點頭。
他們上了馬車。
南平抱著孫冊,呢喃:「先生,我們回南界去啦……有頭無尾惹人惱,咱們吶,要有頭有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