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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救救公主

2024-04-30 00:23:13 作者: 棉花花

  阿季第一次聽說梅川有孕,是在西南大營。

  那時候,朱瑁還在,朝廷局勢複雜。端王的軍隊別有用心地散播關於全貴妃夜夜蒙幸的消息。所有人都說,她得懷皇嗣。只有阿季,從頭到尾,堅定地相信,她腹中的孩兒是自己的。

  自山谷春宵一度,他與她靈肉合一,他就再也沒有懷疑過她。

  絲毫都沒有。

  他在西南的涼風殘月下,悟出一個道理:信任與愛同樣重要。

  愛如山海。

  

  有信任,可渡山海。

  他耐著性子,在大營等她。

  終於,他等到了。

  見到她煙雨濛濛的面孔,他感受到她洶湧的思念。他知道,他沒有信錯。

  那天的夕陽真好,他將她抱下馬,心裡頭有許許多多的關懷,說出口的卻是指責:「蠢女人,當心我閨女」。

  我閨女。

  這三個字,宣示他的主權,也讓她明白他的篤定。

  他是真的無數次幻想過他與她的孩子,是何模樣。他希望是個女孩。男子有什麼好呢?誤人兩字是功名。不拘是宦海熬心,還是戰場廝殺,橫豎是腌臢的。

  是閨女,他疼她一輩子。

  她不需要做出很好的女紅,也不需要念很多詩詞文章,更不需為了母族的榮耀去聯姻。她只需快快樂樂、平平安安的。

  有歡喜的男子,便嫁。沒有,便不嫁。有爹給她兜底呢。

  誰也不許說她半個「不」字。

  他甚至連閨女的名字都想好了。

  平征。

  因為這個孩子,他原諒了朱瑁為政、為君的一意孤行。因為這個孩子,他不願再計較梁帝父子對他的猜疑,以及那些猜疑引發的後患。因為這個孩子,連被同僚暗算,無奈跳下一心潭,混入敵營,這樣的記憶都不再只是冷冰冰。

  這個孩子在他心底種下一片柔軟。

  他將解下戰袍,脫去鎧甲,放下青龍刀,洗淨粗糙的、斬敵的雙手,迎接她的出世。

  野草閒花道平生,將軍從此不出征。

  這天下的兵戈,也該止息了。

  他也該與梅川有個恬靜美好的下半生。

  他從懷裡摸出紅繩。

  為平征準備的紅繩。

  那紅繩有他的溫度。

  頃刻,沾染上了鮮血。

  紅繩就像還未來得及綻放的花,在他手心裡枯萎。

  趙蕤的供詞像火一樣,點燃他的五臟六腑——

  南平餵梅川喝下了滿滿一碗的墮胎藥,孩子沒了。

  有誰知道,這個孩子對阿季的意義呢?

  她是阿季對未來生活的溫柔期許啊。

  為甚他無比簡單的願望總是難以實現?

  為甚總有人穩准狠地對著他的心口插上一刀?

  他跨上天驄烈,將趙蕤拖在馬後,直奔公主府。

  本就遍體鱗傷的趙蕤被馬拖得奄奄一息。孫冊的話迴旋在他耳邊。他張開嘴,想說什麼,卻只見唇動,不聞其聲。

  只有他自己聽到自己的聲音。

  「救救公主,救救公主……」

  到了公主府門前,下了馬。

  阿季一把揪起趙蕤,說了兩個字。

  「帶路!」

  公主府內詭異的安靜。

  只有冬初的朔風吹拂瓦片的聲音。

  參將匆匆前來見阿季,道:「回稟將軍,子半時分,有一夥街邊賊寇騷擾,已被我等打退,並非什麼大事。另則,宮中內廷監來人,拿著皇后的腰牌,傳公主府的一個老伶人叫作布曼的,去宮中唱曲。卑職細細查看了馬車,馬車內確實只有老布曼一人。卑職想著,好歹是皇后傳人,且又是不打緊的一個人,便放行了。其餘,便沒什麼事了。」

  阿季陰著臉,不作聲。

  趙蕤跌跌撞撞走進繡房,打開繡榻開關,密室的門打開。

  梅川不見了。

  南平公主亦不在裡面。

  阿季將刀架在趙蕤的脖頸上:「別跟老子玩花樣!」

  趙蕤搖頭,猶疑著,掙扎著,跪在地上:「公主心地純良,天真爛漫,平素里連一隻兔子、一隻蝴蝶都捨不得捕殺,怎會做出草菅人命之舉呢?將軍,您莫要錯怪了公主,公主是被皇后娘娘所逼啊……現今,能把她們從公主府帶走的,怕只有皇后娘娘能辦到了……求將軍救救公主……」

  被皇后娘娘所逼……

  阿季看著空蕩蕩的密室。

  又來晚一步。

  他眼中的狠戾愈發重了。

  派了重兵包圍公主府,幾個大活人,是如何丟掉的?

  他回味著剛才參將的回話。

  這是一個周密的圈套。

  「進宮!」

  阿季道。

  楊令佩睡在榻上。

  忽聽外頭一陣躁動。

  她忙喚:「鴻鵠,去看看,怎麼回事?」

  鴻鵠點著頭,須臾,回來,驚慌道:「娘娘,苻妄欽進宮了!殺氣騰騰的,嚷著要見娘娘!那個狂徒,不知要掀什麼浪呢!」

  楊令佩一聽,連忙披著外衣走出來。

  阿季站在千秋殿的庭院。

  滿臉煞氣。

  楊令佩笑笑:「將軍,怎麼大半夜的進宮來?是有什麼事,說與本宮嗎?」

  阿季道:「娘娘大半夜的,有心聽曲,怎麼臣大半夜的,進不得宮?」

  楊令佩一愣:「聽曲?本宮不懂將軍在說什麼。」

  阿季冷笑:「娘娘莫要再做戲了!交出人來,是緊要!」

  鴻鵠忍不住叱責道:「將軍怎麼這般跟娘娘說話?君臣之道都顧不得了嗎?既說娘娘藏人,那您便說說,娘娘藏了誰?前番,宮也搜了,楊府也搜了,將軍還是不肯信,要如此咄咄逼人嗎?」

  阿季盯著楊令佩:「君臣之道,臣可懂,也可不懂,全在娘娘一念之間。娘娘一邊命內廷監去公主府傳伶人,一邊派人假意扮作賊寇騷擾,趁亂從臣手中搶走人。好計謀,好手段。」

  楊令佩舉起手掌:「本宮對天起誓,不曾帶走全貴妃,也不曾派內廷監去公主府傳伶人。將軍不信,可去查查進出宮的記錄。」

  楊令佩這是真話。

  孩子除去了,她解決了心腹大患,樂不可支。目的已經達到,躲是非都來不及。現時,公主府被苻妄欽派兵包圍,她有什麼理由去冒險帶人出來?

  那不是引火上身嗎?

  「娘娘聖明,區區進出宮記錄,作假並不難。」阿季道。

  「闔宮人皆可作證。」

  「娘娘是中宮之主,何人不懼怕娘娘?問有何用?」

  楊令佩見自己橫說他也不信,豎說他也不信,也急了:「本宮自入宮闈,從不喜南音南調,怎會突然傳公主府的伶人?」

  「聽曲為假,傳人為真。」

  這時,跟在阿季身後的趙蕤忽然衝上前去,掐住楊令佩的脖子,搖晃著:「皇后何以利用了公主,又擄走公主?皇后到底將公主藏去了哪裡?公主對皇后滿心赤誠,皇后怎忍心對公主下死手?公主金枝玉葉,禁不住磋磨,皇后有什麼刑罰,沖微臣來,微臣皮糙肉厚,什麼都受得住……」

  他吼著,脖子裡青筋暴起,臉上爬滿眼淚。

  「趙統領瘋了嗎!」

  楊令佩身邊的侍衛、太監連忙去拉趙蕤。

  場面亂成一片。

  而阿季,冷眼看著這一切。

  「明日午時之前,娘娘若不交人,臣便讓全城的百姓陪葬。包括娘娘。」

  他轉身去了。

  楊令佩看著他的背影,寒意從心頭起。

  月落星沉。

  漆黑的夜裡,快馬奔往東南西北,四處城門。

  馬背上的兵丁們喊道:

  「將軍有令,緊閉城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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