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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太子私邸宴飲

2024-04-30 00:19:36 作者: 棉花花

  太子手中握著的月光杯閃了一閃,笑了笑:「甚好。」

  梅川明白了。原來,太子如此著急地秘密將她擄來,便是趕在苻妄欽還朝之際,將她以這樣的方式「贈」予他。

  

  伶人們彈奏一曲《驛路梅花》,舞娘們穿著或紅、或白的衣裳,蹁躚起舞。

  坐在苻妄欽身旁的錢總兵已有五分醉了,他舉著酒杯,起身,摟了一個舞娘的腰,笑道:「美人兒的腰,真細,比我老錢的胳膊還細。」

  說完,他又欲伸出手去,摸一把站在旁邊的梅川。

  他把梅川當成了跟舞娘們一樣的女人。太子豢養在府邸中用以結交、籠絡朝臣的鶯燕。可隨意輕薄。

  苻妄欽朝梅川厲聲道:「還不快過來坐下!」

  梅川瞧著他鐵青的臉,嘟囔了一聲,走上前去,坐在他身邊。

  錢總兵訕訕地笑笑,拱手向苻妄欽道:「此女俊秀,有梅竹之美,苻老弟好福氣。」

  苻妄欽敷衍地抱拳回禮。

  他的神情被太子盡收眼底。

  太子將酒杯舉起,道:「恭賀苻將軍喜得佳人。尋常的女子,定是難入苻兄之眼。看來,苻將軍與本王有緣,與東宮有緣。」

  苻妄欽艱澀地舉起酒杯,與太子兩相對飲。

  梅川覺得太子眼中那盞花茶似乎翻滾起來,溫和的表面被吹開一隅,盞底的些許紛雜漸漸地涌了上來。

  一曲末了。

  太子命人端上祁連的「瑤池瓊漿」,奉與將士們。

  梅川坐在苻妄欽身旁。她等他說些什麼,可他一直不開口,只是神情複雜地一杯又一杯地飲酒。

  她跟著多吃了兩杯,面頰微紅,想去檐下透透氣,卻被他一把拉住。

  「就坐在我身邊,哪兒都不許去。」他重重道。

  梅川道:「我!要!出!恭!」

  「那也不許。」

  他拉著她的那隻手像是鐵鉗,牢牢地將她按在他身邊。

  宴席正酣。

  不知是誰起了個頭,說起朝中的事。

  太子滿面憂心道:「本王弱冠之年,被父皇立為太子,至今已十載有餘。位居東宮以來,修文史而究武略,朝堂之上,力勸父皇飭內治、攘外侮。本王宵旰靡遑,懼功業未茂,德惠未周。如今,父皇年邁,內有妖邪在側,外有諂媚在朝。宮中幾度風聞易儲之語。本王不在意自身榮華,只掛念四海民生,朝堂前路。為此,日夜懸心……」

  坐席之上,有一武將起身,恭敬道:「殿下勤勉憂民,禮待下士。凡內外群臣及都城士庶之門聞之,莫不交口稱讚。以殿下之賢,近代無比,此誠宗社無疆之福也。殿下莫要為豎子閒言所憂。微臣以為,聖上絕不會將那些閒言放在心上。無人能比殿下更能擔當社稷大任。」

  剛咽下一杯瑤池瓊漿的錢總兵道:「殿下放心,淮王怎麼能跟您比?他從未上過朝堂。離了他娘,和他那荒唐舅舅,他恐怕連文武官員都認不全吧。」

  在座的幾人一同笑了起來。

  他們的笑聲中皆帶著憤懣。

  這兩日,朝野上下都知道:這次得勝歸來,周司馬是最得意的人。

  聖上賞了他「天策上將」之職,又賜了豪宅府邸。其他的將士們,雖然也有賞賜,但與周司馬一比,就黯淡了許多。

  事實上,所有出征的武將都在戰場上受過傷,哪一個不是浴血奮戰,哪一個不是九死一生?只有周司馬例外。

  他日日安逸待在帳中,倒撿了如此大的一個便宜功勞。

  一切不過是因裙帶之故。

  周司馬的姊姊,淮王之母,當今後宮第一人——周貴妃,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女人?

  約莫亥時過半,宴席方散。

  武將們大都喝得酩酊大醉。

  太子細心囑咐管家,妥當將他們送回。

  管家是一個穿著鴉青色衣裳的矮小女子。

  那暗暗的膚色、一雙丹鳳眼,讓梅川覺得似曾相識。卻一時間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管家行事十分謹慎,那送武將的車馬,特意都掛上了「青玉坊」的燈籠。

  青玉坊是離此地不遠的一處酒肆。如此,便巧妙地遮掩了武將們在太子私邸宴飲之事。

  苻妄欽拉著梅川往外走。

  卻聽太子喚了一聲:「苻將軍請留步——」

  苻妄欽停住腳步。

  太子道:「本王留了凝霜茶,誠請苻將軍到內室一品。」

  苻妄欽猶豫了一剎,又看了看那身量矮小的管家,終是點了點頭。

  他跟梅川說了句「別亂跑,等我」,又看向隨他來的副將時允一眼,待時允向他點了頭,方才隨太子緩步走入內室。

  時允今夜擔著貼身護衛將軍之責,故而滴酒未沾。

  梅川看向他,問道:「小時副將腕上的傷好了?」

  時允點點頭。

  轉而,他壓低聲音,囁喏道:「她……如何了?」

  「誰?」

  梅川問出口,方悟出,他問的是安香。

  梅川道:「她很好,只雙足受了些傷。」

  時允眉心跳了跳,問道:「她有無同你一起來京城?」

  「嗯。」

  「她在哪兒?」

  梅川指了指宅邸的西側。時允領會了,大踏步地穿過長長的迴廊,往西走去。

  他去尋安香去了。

  自那女子在戰場上救了他,他便總覺欠了她千山萬水。

  一時強行割捨,卻又割捨不下。

  燈影綽綽意闌珊。

  梅川百無聊賴地在迴廊里踱步,忽見庭院中幾株紅心茶梅開得極好,便走上前去看看。

  深深的花叢中,聽得府邸內的兩個小丫頭在竊竊私語。

  「意和香調了嗎?」

  「調了。」

  「可千萬不能忘。若一時半刻續不上,太子爺是要發大脾氣的。」

  「姐姐,我不明白這其中的因由,你說與我聽。」

  那丫頭笑,卻不吱聲。

  另一個搖著她的臂膀,道:「好姐姐,你說與我聽嘛。」

  那丫頭神秘道:「你可曾看見太子爺書房裡頭掛著的一幅字?何堪回首昔年事,一片東風亂意和。」

  「……我不懂是什麼意思。」

  「傻丫頭,皇家的事,莫說你不懂,連我也糊塗得很。咱們的太子爺,與聖上,有聚麀之誚。那個女子從前的名字,便是叫作意和……」

  腳步聲傳來。

  那丫頭忙道:「快別言語了,余管家來了!」

  花叢中窸窸窣窣地亂了會子,不多時,歸於寧靜。

  聚麀之誚。

  梅川的腦子像是被鍾撞了。

  沒想到清雅的意和香背後,竟藏著這樣的故事。

  史書上竟一點影子都尋不見。

  那個叫「意和」的女子到底是誰?

  一片東風亂意和。那片東風是什麼呢?

  《青史煮酒》上有過寥寥幾句關於這個太子的記載:宣和太子,梁成帝之皇三子,母為宮人史氏。天聖二十七年,入主東宮。天聖三十七年,上廢之。同年,薨於宣和殿。

  他的母親是宮人史氏,到死都不曾冊封過。而他,卻有這樣一段大起大落的人生。

  只是,關於梁帝當初立他的原因,和後來廢他的原因,都語焉不詳。

  無從考據。

  梅川正在思索,那管家已行至她面前。

  管家頷首:「姑娘剛剛是否聽到有人在此處私語?」

  梅川搖搖頭:「不曾。」

  管家淡淡道:「那便好。姑娘將來不管去到哪兒,都該記著,自己今夜是從太子爺的門檻兒走出去的。」

  梅川不接話,只低頭看茶梅。

  她驀然想到了為何自己看著管家的臉,覺得熟悉。

  太子私邸的余管家……

  軍營里盜信的余娘……

  她們都姓余,模樣甚為相似。這是巧合,還是……

  一隻大手拉過她。

  是苻妄欽。

  他從內室出來了,拉著梅川往外走。

  上了馬車。

  梅川剛準備跟他說心頭的疑惑。他卻猛地將她拉入懷中。

  他今晚喝的酒,著實有些多。

  濃烈的酒氣讓梅川如置雲霧之中。

  苻妄欽的心口上,當初梅川為他縫的針已經長好了。不痛了。只是有些癢。酥酥麻麻的。像一條毛絨絨的小蟲子,俏皮地爬過他心上。

  他不管她是什麼身份、她是誰的人,他都認了。他不能讓她被太子當作禮物送給別的人。

  為此,他可以破一次自己的例。

  梅川道:「剛剛太子跟你說了什麼?」

  「他讓我幫他做一件事。」

  「什麼事?」梅川問道。

  苻妄欽卻不再言語了。

  他將她抱得很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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