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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那是個陷阱

2024-04-30 00:19:24 作者: 棉花花

  籠子被打開的那一霎,裡頭的那個女子本能地哆嗦了一下。

  梅川走近她,握住她的手。

  乍暖還寒的時節,她的手是那樣涼。

  梅川朝她的手心哈了口氣,然後用自己的兩隻手握住她的手來回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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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前,她們一起上早讀的時候,班裡冷,梅川就是這樣給蓮若搓手的。蓮若的手一直都很涼。涼到骨子裡的感覺。就像在搓一塊兒冰。

  「你別怕。」梅川說。

  籠中的女子與梅川對視。

  她沒有開口。

  但梅川那輕緩的三個字,讓她安靜下來。

  苻妄欽命人在他自己的軍帳邊扎了一處新帳篷。

  梅川背起籠中的女子,便往帳篷走。

  苻妄欽看著她的背影,凝神想了片刻,喚來副將時允,吩咐道:「去查查,這個被俘的大齊細作是什麼背景,在大齊還有些什麼親眷,查得越細越好。」

  「是。」時允答應著。

  苻妄欽又道:「給京城中的趙統領去封信,打探一下,近來,飛魚閣中可有人出京辦差。」

  「是。」

  趙統領負責京城的巡查、防護,以及城門口的戍守。

  凡是有人出城,必須登記「出城令」在冊。

  若是飛魚閣的腰牌曾出現在城門口,想來,趙統領定是知道的。

  時允道:「將軍,今日早起練兵之時,周司馬稱病沒來,您要不要去看望一下?」

  平常,將士們練兵,周司馬會裝模作樣地站在一旁,負手而立,笑著觀望。今日索性連這場面功夫都不做了。

  「將軍,周司馬這是心裡憋著氣呢……」

  時允指的是昨晚苻妄欽當著眾人的面讓周司馬難堪。

  周司馬的姊姊正得梁帝寵愛,若給梁帝吹吹枕頭風,告告刁狀,恐禍及將軍。

  苻妄欽擺擺手:「不必。且讓他再『病』幾日吧。」

  昨晚,周司馬欲將那女子帶回營帳。看那情形,那女子不是他的人,他也並不知道那女子的身份。

  苻妄欽想起身著龍袍的梁帝那雙陰晴不定的眼。

  或許,梁帝對周司馬亦非全然信任。

  枕邊人、姻親、臣子,皆是棋。

  梁帝便是那高深莫測的下棋人,走的每一步,只有他自己知曉。

  苻妄欽回到軍帳中。

  天安城。

  何時能攻得下來?

  梁帝已然下了三道金牌催促。

  他身為主將,何嘗不想打勝仗?

  奈何,天安城易守難攻,且設有機關。

  故而,久攻不下。

  苻妄欽瞧著沙盤上的城池,出了會兒神。

  不多時,時允走進來。

  他手中拿著一封信函。

  「不待將軍您問,趙統領就自個兒給您來信了。」

  趙統領是他在京中最好的朋友。彼此常常互相照應、互相提點。

  苻妄欽接過信函,打開一看。

  趙統領提醒他,近日,有持飛魚閣腰牌的蒙面女子出了京,往西南去了。恰苻妄欽在西南打仗。趙猜測是陛下派飛魚閣的人去軍營監視他。

  合上信。

  苻妄欽確認了心中所想。

  那為他包紮傷口的女子,果然是飛魚閣的人。

  一旁的帳篷中。

  梅川為「蓮若」擦乾淨身子,向廚娘要了一身兒粗布衣裳為她穿上。頭髮上的血污洗淨,梳整齊。然後,將她的每一處傷口都細細地包紮好。

  包到那肉綻開、露出森森白骨處,梅川沒忍住,眼睛又下了場雨。

  她認真細緻地做著這一切,口中喃喃地喚著:「蓮若,蓮若,你別怕,很快就不疼了……你知道的,梅妮是醫生,你要相信梅妮……」

  梅妮是蓮若對她的愛稱。

  蓮若每回這樣喚她時,舌尖柔軟地伸平,帶著寵溺。

  梅川發現「蓮若」身上除了這些新傷,還有許多已經結疤了的舊傷。那些舊傷看起來有年頭了。層層疊疊。傷痕累累。

  梅川倒吸一口涼氣:「蓮若,什麼人這樣對你?」

  那女子低下頭,輕聲說:「我不叫蓮若,我叫阿香……」

  良久,她又抬起頭,看著梅川:「可我多希望,我就是你的蓮若。原來被人疼惜的滋味,是這樣的。」

  阿香摸著被梅川包紮過的傷口,幽幽道:「我在大齊,沒有人把我當人。受傷是尋常事,只要死不了,就要接著為主子做事。其實,我們受過訓,若有朝一日被俘,一定要咬舌自盡,不給敵人審訊的機會。可我……我不想死……我還沒看到今年丹若花開……」

  阿香許是倦極了,此刻安穩下來,說著說著便睡著了。

  梅川替她掖好被角,走出營帳。

  她唏噓。這個同蓮若一模一樣的女子,或許就是蓮若的前世。沒想到,她的前世與來生,都是那般的命苦。

  念書的時候,她與蓮若一起逛街,曾被一個相面的師父拉住,那人指著蓮若說:眼角有痣,生生世世的眼淚流不盡。

  剛一走出帳篷,梅川措不及防被一隻大手一把拉住,往前拖。

  「喂!你瘋啦!」梅川喊道。

  男人不理會她。

  拖了好一陣子,到了一處空曠的所在。一旁有一個欄柵,欄柵里全是各種各樣的馬。

  「這是哪兒?」

  男人道:「馬場。」

  他一揮手,一個小兵丁牽出一匹黑色的馬來。

  男人勾勾嘴角:「上去——」

  呵,飛魚閣的人。他倒要摸清楚,這個飛魚閣的女子究竟有多大的本事、多高的武功。

  不是喜歡裝糊塗嗎?

  看你還怎麼裝。

  烈馬伺候。

  男人眼中有一絲譏諷:「這是軍營中最烈的馬,怎麼?你不敢騎嗎?」

  梅川有些猶豫。

  她確實不敢。

  但她瞧見男人那副嘴臉就很不痛快!

  她一把拉過韁繩:「有何不敢?我比將軍猛!」

  男人拊掌:「很好。」

  梅川乍一上馬,那黑馬便狂奔起來。

  梅川不服輸,緊緊地揪住馬的鬃毛。

  男人口中吹起口哨,黑馬在馬場變著花樣地躥起。

  梅川的臉都白了。

  「苻阿季,你謀殺我!你這混蛋!」

  男人的口哨聲長而曲折起來。

  胯下的烈馬仿佛通靈性,隨著口哨聲的變化而動作越發險。

  忽地,梅川被烈馬摔了下來!

  梅川心裡默念:這下完了。天劫沒渡,先被馬摔死……

  一個寬闊的臂膀接住她。

  男人瞧著她煞白的面孔,思忖著,看來她真的不會武功。

  這可就奇了。

  梁帝的飛魚閣中,居然有不會武功的女子?

  「你別忘了,在籠子前,答應我的話。」男人說完,扭頭就走。

  梅川低下頭。

  今天,她執意救「蓮若」時,他附在她耳邊說的話是:「你要救她,可以。但必須從她口中撬出天安城的機密。」

  梅川不忍。

  她與蓮若之間,從沒有功利的東西。

  她待蓮若的好,蓮若待她的好,皆是澄淨的。

  縱使她現時面對的,是另一個「蓮若」,她也做不到有目的地去接近她。

  梅川到軍廚里,做了幾個小菜,都是蓮若最愛吃的。

  她端到營帳中的時候,「蓮若」已經醒了。

  梅川小心翼翼地用勺子舀了菜粥,餵到她口中。

  「蓮若」怔怔地吃下。

  一轉頭,眼淚落在枕巾上。

  軍中有號角聲響起——

  苻妄欽披著鎧甲準備出發,身後跟著的,是幾隊精兵。

  今晚,他要帶兵夜襲天安城的東門。

  派去的人已經查明,東門,是戍守最薄弱的地方。

  想起梁帝的三道金牌,苻妄欽握緊長刀。

  君心多猜謀,勢要破天安。

  正在這時,「蓮若」卻猛然站起身來!

  她拉著梅川往外走。

  她傷得很重,走得不利索,一瘸一拐的。

  梅川道:「蓮若,你要做什麼?」

  「蓮若」並不答話,朝著苻妄欽喊道:「莫要去!那是個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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