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營中初遇
2024-04-30 00:19:20
作者: 棉花花
那老婦人道:「將軍,這是今日午間,外頭的人送進來的營妓。」
乍來「大梁」這個時空,在混沌中還未反應過來的梅川,聽到「營妓」二字,忽地打了個激靈。
她曾讀過《吳越春秋》,知道營妓意味著什麼。
營妓之設,謂蓋以慰藉軍士者,始於春秋時代越國。
說白了,就是安撫軍士的妓女。
梅川在心裡罵了千萬遍將她送到此處來的黑衣男子,讓她有個什麼身份不好,偏偏是個營妓?
還是個被洗乾淨、送到床上的營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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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川窘得要命,她隨手在床上抓了件袍子裹在身上。那袍子上有淡淡的血腥味兒,還有一股子白芷氣味。
那男人放下兵書,向老婦人道:「誰許你們胡亂送人到我帳中的?丟出去——」
話沒說完,男人的目光掃過她。
梅川身材頎長,長腿長手,雖是女兒家,卻長著一雙濃濃的劍眉。她裹著男子的黑袍,目光炯炯,竟不辨雌雄。
她口中不斷地叨咕著什麼,咬牙切齒的,男子竟有些想笑。
這時,老婦人道:「回將軍的話,這是周司馬囑咐奴婢們給將軍送進來的。周大人說了,讓將軍鬆快鬆快。」
男人的眉心微微地跳了一下。
他想了想,點頭道:「哦?既是周司馬的心意,那便留下吧。」
「是。」
老婦人退下了。
帳中只剩梅川與他兩人。
他站起身來,一步步走向床榻——
梅川這才看清楚,原來他這麼高。粗略估計,最低有一米八五。他的臉稜角分明,眼神中透著黑鐵般的冰冷。頭髮散著,帶著幾分疏狂。肩膀寬厚,腹卻是平的,那是常年身處行伍的精壯。
梅川莫名地想起那個與她相親的小科長,肚子上滿是肥肉。
小科長靠近她時,她只想逃。而這個男人靠近她,她卻不覺厭惡。
原來女人也是好色的。
梅川想到此處,噗嗤一笑。
男人一手掐住她的脖子,將她逼到床榻的一角,緩緩道:「說,你準備如何動手?」
梅川一愣。
想起方才他與老婦人的對話。她暗暗猜到了一些。
想必那周司馬與他明面上是軍中同僚,關係甚好,私底下卻各懷心思。故而,他懷疑周司馬命人送營妓到他帳中,是想暗中對他下手,不懷好意。
他的手又粗又重,捏得梅川很是疼痛。
這個狗男人。以為他捏的是兔子、是耗子嗎?
男人見梅川不作聲,以為她是被猜中意圖,啞口無言。
他冷笑:「姓周的送你來,我便收下。可能活到幾時,就看你的造化。」
他手上的勁兒使得更重了。
梅川徹底地相信了史書上對他的描述。凶暴狠毒,殺人如麻。
自個兒都是得了胰腺癌,死過一回的人,怕他干甚!
梅川一想,雙腿盤上他的腰,口中艱難道:「阿季!你個大變態!殺了我,你也得死!」
男人的手忽而鬆開了。
阿季,是他的乳名,只有他母親和他幼年時的幾個同伴知道。現時,這軍營中,無一人知曉。當然,也包括周司馬。
這個女人怎麼會知道呢?
男人驀地意識到她的雙腿盤在他的腰間。
姿勢曖昧。
他清了清嗓子,後退一步,問道:「你到底是誰?」
梅川過了好一會子,方才喘勻了氣。
她突然感激自己愛看野史的這個習慣。在關鍵時刻,救了她一命。她記得大學時代在圖書館看過一本書,叫作《青史煮酒》,講的便是短命皇帝妄欽的一生。從他出生到死,細枝末節,都寫得非常清楚。
開篇第一句便是:「殤帝,苻妄欽,西都人也,幼名阿季。」
梅川惱他快將她掐死,起了捉弄他的心。
她道:「我家祖傳神算之術,通天曉地,我爹有賽諸葛之稱。」
男人挑挑眉:「賽諸葛?本將軍怎麼從未聽說有此號人物。」
梅川繼續胡謅:「諸葛孔明當年若不出茅廬,天下又有幾人知道他的名號?我爹,便是那隱居的孔明,不屑出隆中。可惜,他老人家走得早……」
男人疑惑道:「那你便給本將軍算上一算。」
梅川閉上眼,一口氣說了好幾個關於他的隱秘。連他幼年時得過痢疾、險些夭折,都說了出來。
男人看了看她,一時摸不透眼前這個女子是何來路。
他坐在榻邊,皺眉道:「那會子,你說殺了你,本將軍也得死,是什麼意思?」
梅川神情凝重道:「你將有災厄,命不久矣,除了我,沒人能解。所以,我說,你若殺了我,你也活不成——」
「災厄?說來聽聽。」
「我問你,你近來是否有鼻淵頭痛之症?」
他的袍子上有白芷的香氣,並摻雜著蒼耳子、辛夷、薄荷的味道。白芷,味辛,性溫。這些藥配在一起,便是治鼻淵頭痛的方子。
梅川雖然學的是西醫,但喜歡看中醫典籍,對中藥方子略略懂得一些。
男人點頭。
梅川用手指了指天,道:「你前不久在泗水河打了一仗,為了制敵取勝,你命手下的人將上游的堤壩砍斷。那水中的生靈有了怨氣,故而來報復你。你現時只是生些小病。過不了多久,便會血枯而死。除非……」
「除非什麼?」男人半信半疑。
梅川認真道:「除非你把豬血塗在臉上,繞著泗水河跑上一圈!那討債的怨靈被鎮住,便不會再來。」
一想到這個狗男人臉上塗豬血的樣子,梅川拼命地忍住,才沒有讓自己笑出聲來。
男人思量了一會兒,面帶慍色,再一次掐住她的脖子:「死丫頭,你捉弄本將軍!」
又掐!!!
梅川懷疑自己等不到渡天劫,就要命喪他手。
正在這時,一陣腳步聲傳來,外頭的小兵丁急急稟報:「將軍,大事不好,敵軍兵分兩路夜襲糧草輜重——」
行軍在外,糧草輜重,至為攸關。
男人連忙握住長刀,往外走去。
梅川想起《青史煮酒》上關於他的另一句話:驍勇冠絕,常將騎為先鋒,每戰無不克捷,常斬敵首懸於馬頭之上,敵大駭。
男人走到門口,扭頭看向梅川道:「你就待在這裡,哪兒都不許去。敢動一步,本將軍就立即殺了你。」
「我哪兒也不去。」梅川說著。
這傢伙砍頭就像砍柴一樣輕鬆。梅川不想自己的腦袋屆時也「懸於馬頭之上」。
男人走後,帳篷里安靜下來。
梅川四下里找了找,沒看到鏡子。
她特別想看看,來到這個世界裡的她,是什麼樣子。
忽見角落裡有個水盆,她連忙走上前,低頭看——
水中的人,還是從前的模樣。濃濃的劍眉。一張薄唇。
不同的是,眼神較之從前,多了幾許凌厲。
梅川在帳篷里來回踱步,她翻了翻男人方才看的兵書,發現書頁的角落裡寫著兩個小小的字:暗香。
像是一個女子的名字。
這女子是他的什麼人呢?
《青史煮酒》那本書上,恨不得連他的頭髮絲都講得清清楚楚,唯獨沒有留下關於他情愛的隻言片語。妻、妾,甚至連侍女都沒有。
梅川倦了,握著兵書睡著了。
約莫一個時辰,男人回來了。
他是被抬回來的。
他擊退了敵兵,但是他身中一箭,受了極重的傷。
那箭頭沒入血肉。傷口若不處理妥當,在這個季節,是極易發炎的。
軍醫們無人敢上前。傷口太深了。且離心口極近。稍有不慎,便傷了將軍的性命。
梅川道:「我來——」
在她的世界裡,這個手術難度並不大。
軍醫們瞪眼看著她。一個營妓,何德何能,敢做這等事?
幾個副將攔住她。
良久,床榻上的男人突然開了口:「讓她來。」
梅川上前,封住男人的近心端,燒紅的刮刀插入。男人登時昏死過去。
床榻邊的副將迅疾地將腰間的刀拔出來,直指梅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