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暗潮生

  酉時三刻已到日入時分，入夏的陽光還是很強烈，沒有半點要落下的意思，楓園水榭里越來越熱鬧。

  老張和李逸站在一旁，丫鬟們來來往往準備著桌案，原來是陳婉瑩力拉柳顏汐，要完成「義結金蘭」的儀式。

  李逸重生後才知道，「結拜」這種習俗確實是存在的，並非是前世文學作品中的杜撰，這種習俗源於漢朝。

  非要說哪裡不一樣，就是不像小說中那樣，是下層民間江湖風俗，實際上，這種習俗是由朝廷廟堂而衍生出來的，秦、陳就是結拜兄弟。

  而陳婉瑩聽到「義結金蘭」的建議，對柳顏汐一見如故的她，自然積極效仿父親，讓李逸準備結拜物品。

  擺好三牲祭品，三塊豬肉、三條魚、三顆蛋，以及一隻雌雞，一碗白酒和「金蘭譜」按年齡大小為序寫上三女名字，按下手印。

  義結金蘭很簡單，焚香拜了皇天后土，三女戳破手指，共念金蘭譜，再飲下血酒，就是歃血立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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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同心，其利斷金。同心之言，其臭如蘭。」金蘭譜寫的是易傳·繫辭傳上篇的結拜專用誓詞，三女念的頗有氣勢。

  結拜的酒可是五十多度的，李逸怕細菌感染，一大碗三個人喝，也是不少，都有些酒後的微醺感。

  「李逸，以後就是我名正言順的妹夫，要跟著秦璐喊姐姐了，再沒大沒小我抽你！」陳婉瑩趾高氣昂的作勢呼喊道。

  柳顏汐心中一顫，生出些悲戚，隨後就釋懷了，可以時常相見，能相識一生也是幸事。

  李逸笑了笑，打趣道：「這沒問題啊，但你們的信物呢？陳大姐準備送兩隻幼犬給你的兩個妹妹？」

  陳婉瑩是凌晨生的，柳顏汐當年賣到藝館的時候，生辰單上是午時，所以陳婉瑩當了大姐。

  柳顏汐摸出三個香包，是她在錦繡樓自己繡的，準備送給李逸三人，現在正好用上，遞給了陳婉瑩。

  陳婉瑩昂首道：「哼～我有二妹準備，現在交代你第一個任務，明天帶我去棲鳳樓，必須照做！」

  李逸搖搖頭，這姑娘還在想秦淮和自己都不讓她去棲鳳樓的事，和聲說道：「你去那裡，很容易暴露身份！」

  陳婉瑩疑惑不解，「為什麼？」

  「棲鳳樓不比藝館，去的都是十七八以上的才子和官二代，見過你的很多，劉繼財應該是知道你抓了他的人吧！」李逸耐心解釋道。

  「我可以女扮男裝！」陳婉瑩不服道。

  秦璐掩嘴偷笑，李逸則笑出聲來，：「大姐，你這幾年回長安穿過女裝嗎？」

  陳婉瑩窘迫不已，犟道：「那不行，我不放心你，你小子和我爹一樣帥，被名妓看上了怎麼辦？要不你帶璐璐去！」

  李逸無奈的說：「自古有聽說過丈夫帶著妻子去香樓的嗎？」說完還有些哭笑不得。

  柳顏汐這時在一旁說道：「要不我去吧，我學過簡單的易容，也沒穿過男裝呢！」

  在陳婉瑩和柳顏汐的堅持下，這個荒唐的事居然被秦璐答應了，李逸只能苦笑不已，三個女人在哪都是一台戲啊。

  三女決定秉燭夜談，李逸答應將內院讓出來，去廂房將就一夜，讓夏竹去準備晚餐。

  豐邑坊，是長安城西偏南的民宅坊，坊內多是延平門外務農和採石的農戶，劉玄卿作為考生代表，一直在這個最偏的坊讀報。

  酉時三刻，天雖然很亮，勞作者也都回來了，這一個月的時間，坊內農戶都熟悉了這個衣著樸素，言語親和的海洲考生。

  人群漸漸聚集在坊內一棵巨大的樹下，不時有「劉先生」的稱呼聲傳出。第四次來讀故事會的時候，劉玄卿就教人在地上讀寫拼音。

  百姓見劉玄卿身旁放著一堆報紙，都好奇的問他，今天有這麼多故事嗎？劉玄卿見人來的差不多了，起身讓民眾安靜。

  「各位老丈、阿婆，郎君、娘子，鄙人到坊內讀故事會和教拼音已有月余，各位次次參與，均是想學識字的吧？」

  「誰不想識字？」「識字可以多些月錢。」「小郎君識字，長大才能科考！」嘈雜聲此起彼伏，說的俱是想識字習文的話語。

  文初的寒門學子只占千分之一二，學問成了廣大平民的希望，也是奢望，士族把持著書籍和教學人員，高高在上的駕馭民眾。

  劉玄卿待安靜一些才大聲道：「這是楓園李逸李公子印的拼音教學報紙，從今日起，我每天巳時來這裡教學。」

  哄聲四起，「劉先生，需要付銀錢嗎？」「報紙會不會很貴？」一些問題又冒了出來。

  「李公子說了，這是楓園惠及百姓的義舉，拼音報紙僅需五文一張，待大家識字後，印有皇上和大臣言論的也會五文出售。」

  五文錢一張這麼大的報紙，瞬間引爆全場，劉玄卿攜帶的一百份幾個呼吸就被一掃而空，他也不惱，文朝百姓是很質樸的，拿到報紙的紛紛將銅錢放到一旁。

  劉玄卿待大家坐好，一簇一簇都是幾個沒報紙的圍著一個有報紙的席地而坐，跟著劉玄卿的指示，朗讀字母表。

  酉時五刻的斜陽，橫過樹枝下，揮灑在劉玄卿身上，拉長的身影、樹蔭和陽光印在人群中，像極了光輝凝結的大門在容納眾生。

  同一時間，長安一百零八坊中，三十二座民居為主的坊都在上演著相同的一幕。

  李逸一月前招募的考生已有五十位，分布在這些坊市之中，每次掐著時間在亥時暮鼓響前回到永寧坊的大宅。

  每坊的人都以萬計，一兩個考生是遠遠不夠的，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李逸要的是有質量的教育，教學的人首先就要有品行。

  多年後，身為國子監祭酒的劉玄卿，時常回憶這段時光，在自己所著的傳學書籍開篇寫到：教育先教教育者！

  這一切都在默默進行，士族官員今天最關心的還是長安百貨的紙張，這顆激起千層浪的巨石，在顯眼處震動了太多人的根本。

  晚飯時，段恆拉著一車的藥材進入楓園蹭飯，理由是吃了就上班，李逸知道這老哥想喝酒，還給他裝了一壺備到馬上。

  藥材是昨日答應皇上，給文朝的開國功臣們都泡些藥酒，聽李濟說後李逸才想起來，現在是冷兵器時代，上過戰場的將軍都有暗傷。

  在外征戰時，每天血氣流動，還不覺得，一旦回長安城休養，活動少了，傷病就出來了，喝酒主要是緩解疼痛的，所以李逸答應了這個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