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男爵之子

  光輝帝國北境的春天總是來得特別遲。

  直到四月初，肆虐了半年之久的風雪才終於不甘地退去，溫暖的陽光再次降臨北境，帶來了萬物復甦的生機。

  可這般明媚的陽光似乎並不是所有人都喜歡。

  比如這位剛從灰堡中走出男子。

  他戴著一頂皮質三角帽，帽檐拉得很低，完全遮住了眼睛，但他似乎仍覺得陽光刺眼得厲害，又抬手將帽檐拉低了幾分。

  這個男子看起來十七八歲，身材高大，容貌俊朗，穿著一件黑底紅紋的襯衣，緋色十字紋的騎士長筒靴沿膝覆裹而上，讓他本就有些蓬鬆的黑褲鼓脹起來，在一身幾乎及膝的酒紅色外套映襯下顯得貴氣十足。

  只是他的臉色格外蒼白，仿佛大病初癒一般。

  「柯林少爺！」

  「柯林少爺！」

  ……

  

  一路走來，灰堡中的僕人們紛紛向男子行禮問好。

  不過，這位柯林少爺似乎心事重重，對於僕人們的問候回應得有些敷衍。

  片刻後，他終於在一間小屋前停下了腳步，似乎在猶豫要不要進去。

  「喵~~」

  牆角邊，一隻小貓發出不滿的叫聲，似乎在責怪男子擋住了自己的陽光。

  柯林·安格列從沉思中回過神來，看著腳邊的小貓，緊皺的眉頭稍稍放鬆，嘴角邊也浮現出一絲笑意。

  他蹲下身來，伸手將小貓抱到眼前。

  「喵！」不堪受辱的小貓張牙舞爪了一陣，卻根本無法掙脫柯林的魔爪，於是認命般地安靜了下來，只是努力張大眼睛瞪著面前的愚蠢人類。

  柯林的手指輕輕摩挲著小貓纖細的脖頸，似乎在猶豫著什麼。

  「呲——」看到眼前的人類緩緩露出尖銳的虎牙，小貓也不甘示弱地朝他齜牙咧嘴。

  一人一貓對峙了片刻，柯林忽然失笑一聲，將小貓重新放回地面。

  「喵！喵！喵~」似乎覺得自己在剛才的對峙中成功打敗了愚蠢的人類，小貓驕傲地叫喚了幾聲。

  然後它熟練地臥倒，翻身，將自己的肚皮展露出來，示意「手下敗將」趕緊來給主子服務。

  可惜，愚蠢的人類沒有理它，而是起身走進了小屋。

  屋內正在忙碌的女僕們見到柯林後都有些驚訝，連忙停下了手上的工作，小心地問道：

  「柯林少爺，您怎麼來這裡了？晚餐還要再等上一段時間，您如果餓了，我們可以先為您準備下午茶。」

  「不用，我就隨便逛逛。」柯林在廚房中掃視一圈，看到角落裡那隻被縛住四肢的馴鹿後問道，「今天的晚餐是鹿肉？」

  「是的，少爺。胡蘿蔔燉鹿肉，還有蔬菜湯、黃油麵包和葡萄酒。」

  柯林摸了摸乾裂的嘴唇：「葡萄酒就不用了，給我準備一杯鹿血。」

  「好的。」女僕們有些詫異，但還是點頭應道。

  在她們的印象中，這座灰堡的主人們中，只有男爵老爺喜歡喝鹿血，而柯林少爺的口味可是一直都很清淡的。

  柯林交代完後就轉身離開，可走到門口時他似乎想起了什麼，便又回頭吩咐道：

  「再加一份大蒜，生的。」

  「好的，少爺。」女僕們連忙應道。

  同時心中腹誹——柯林少爺的口味真的是越來越重了……

  ——————————

  夜幕降臨，灰堡頂樓的餐廳被一排蠟燭和壁爐里的火焰照亮，廳中的布置頗為豪華，但也帶著些粗獷的氣息。

  一面雕刻著咆哮熊頭的鳶盾被掛在壁爐上方，四周裝飾著風格各異的畫作，以及用來炫耀主人武力的動物頭顱標本。

  「少爺，酒窖前些天剛購置了幾桶產自溫斯特莊園的白葡萄酒，您要嘗嘗嗎？」

  等女僕們將餐桌布置好後，管家伊蒙束著雙手站在柯林身後，小聲地推薦道：

  「去年溫斯特的雨季較短，陽光充足，這批酒的品質應該很不錯，正好搭配今晚的鹿肉。」

  在得知柯林少爺今天在廚房裡的反常表現後，伊蒙實在有些擔心。

  粗魯的安格列男爵在伊蒙心裡已經無可救藥了，但對於柯林少爺，這位一心想要提升安格列家族品味的管家可是抱了很大希望的。

  可沒想到，柯林少爺今天竟然讓廚房準備了鹿血和大蒜！

  伊蒙覺得自己必須做點什麼了。

  安格列家族必須優雅起來！

  「好吧。」被管家說得心動，柯林便點頭應下。

  伊蒙露出欣慰的微笑，連忙親自動手給柯林倒上一杯白葡萄酒。

  「您還需要什麼嗎？」

  柯林擺擺手：「不用了，你去忙吧。」

  「好的。」

  隨著管家的腳步聲消失在門外，空曠的餐廳中就只剩下了柯林一個人。

  他的父親安格列男爵在外征戰，母親早已去世多年，姐姐也已經嫁了人，所以，空蕩狹長的餐桌上就只坐了柯林一個人。

  不過，他似乎一點也沒有感覺到孤單。

  迅速吃完身前的食物，柯林一邊喝著白葡萄酒，一邊看著僅剩的鹿血和大蒜怔怔出神。

  一杯酒喝完，他終於端起那杯鹿血，微微皺眉，然後送至嘴邊——

  並沒有任何預想中的腥臭，也沒有反胃，柯林一飲而盡。

  有點甜。

  柯林舔了舔嘴角，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憂傷。

  「難道真的穿越成了吸血鬼？」柯林小聲嘀咕著。

  隨後，他放下杯子，從懷中掏出一卷羊皮紙鋪平在桌上，用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文字記錄道：

  【普通食物無法產生飽腹感。】

  【飲用鹿血可以帶來顯著的滿足感，並能恢復體力。】

  【其它血液，待測試……】

  放下羽毛筆，柯林嘆了口氣。

  他現在最希望的，就是能有個《新手穿越指南》、《吸血鬼生存手冊》之類的東西能給他參考，而不用他自己亂猜亂試。

  就算沒有這些，那至少也要穿越成這個世界的已有物種，好讓柯林明確知道自己到底是個什麼東西，有什麼升級路線，甚至可以去拜個師什麼的。

  但可惜，這個類似西方中世紀的異世界裡，卻沒有任何有關吸血鬼的記載。

  這個世界有精靈，有獸人，有巨魔，有娜迦……還有曾經統治世界但現已滅絕的巨龍。

  但就是沒有吸血鬼。

  柯林覺得，自己或許成了這個世界的第一隻吸血鬼。

  這讓他有些發愁。

  因為在他原先的那個世界中，吸血鬼也根本就是一種只存在於幻想中的生物。

  它們到底有多大能力，有什麼弱點，都是想像出來的。

  而且不同作品中的設定還不完全一樣。

  所以，為了充分了解自己的新軀體新角色，柯林現在只能拿自己做實驗了……

  到目前為止，他發現自己跟傳說中的吸血鬼真的很像。

  畏光、嗜血、不死……

  是的，不死。

  因為，今天早上剛剛穿越而來的時候，他就發現——

  自己胸口正插著一把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