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7章：沈奕我好難受

  沈奕有點氣，又有點擔憂，然後就堵著一口氣等啊等，又等了一年。2020年的夏天，南甄終於再次來到她的墓前。

  他穿著整整齊齊的西裝三件套，頭髮後梳，打著髮膠，眉眼冷峻，氣場凜冽，往她墓前一坐，手長腳長支棱起來，就算什麼都不做也別有一番風味。

  這回他沒有再寒磣的掏出一盒盒飯，因為他什麼也沒帶，就帶了一瓶酒，還沒有杯子，擺明了就不是給她帶的。

  沈奕氣得直接坐到了自己的墓上，「走之前就說會來看我，可是呢，你看看現在都什麼時候了？兩年啦，兩年！害我白白為你擔心。」

  南甄不說話，先四處看了看墓園的風光，才道：「這個地方我選了好久，看起來還不錯。」

  雖然這裡沒有樹木叢生，但勉強也算百草豐茂，每天有人打掃衛生，長時間沒人祭奠也有守墓人放上燒雞和水果，早起朝霞如火，傍晚暮色如金，夜深了月華如水，總體來說，確實是個不錯的埋骨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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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奕抱胸哼哼兩聲，有點感動，但長時間的孤單讓她忍不住想多說點，「還真是你給我買的，我看著就知道這地段好，肯定也貴，多謝了。不過，我們應該不認識吧。」

  「到時候我就在你旁邊落戶行不行？」南甄笑著抬起左手拍了拍另一塊空墓，眼尾淡淡的細紋讓他整個人在瞬間溫柔下來，「做個鄰居，有什麼事也可以相互幫扶，就是希望你不要嫌我聒噪。」

  他停了一下，自問自答：「你不說話我就當你答應了。」

  沈奕看著他的眼睛愣了一愣，她記憶中的南甄一直是利落而成熟的，雖然已經不那麼年輕，但他的身體卻從未顯露過老態。但此刻的細紋，這是沈奕記憶里從未出現過的衰老與滄桑。

  沈奕有些怔怔，「2020年，你才32歲……」

  這麼早就已經給自己買好墓地了嗎？

  沈奕心裡有點難受，狠狠朝天翻了個白眼，「還早呢！」

  年紀輕輕的不想著找女朋友暖被窩天天就往墳地里鑽，哪裡學的壞習慣！

  南甄擰開了帶過來的酒，眯著眼睛靠在她墓邊一口接一口的喝，神情有些放鬆，又有些化不掉的冰冷與落寞。

  酒喝完了，他把酒瓶子一扔，又側身抱住了她的墓。

  沈奕氣呼呼踹了他兩腳。

  「我來陪你了。」南甄平靜的看著照片上的沈奕，低低說：「不過我還是什麼也沒有給你帶，你不會怪我吧。我就想乾乾淨淨的和你走，這個世界太髒了。」

  南甄的聲音太低，沈奕沒聽清楚，於是彎腰湊過去些，「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我來晚了。你不會怪我吧？」他又淡淡的說，語調很平靜，冷冷清清沒什麼起伏，「下面冷不冷？黑不黑？有沒有人欺負你？你有朋友了嗎？是不是還是孤孤單單一個人？」

  「你不說我也知道。」南甄還是很平靜，可平靜里又帶了絲絲縷縷的溫柔與憐惜，「你看起來冷冰冰的，可實際上又憨又傻，對你笑一笑就能把你勾走。」

  「你那麼傻，肯定又被人欺負了。」南甄癟了癟嘴，眼眶有些紅，「也沒有朋友，孤孤單單一個人，吃飯都搶不過別人。可是，憑什麼？」

  誰能比你努力，誰能比你漂亮，誰能比你善良，可最後你的結局是什麼？才28歲就長眠地下，憑什麼？

  他扯了扯嘴角，神色冷冽，「所以我為你報仇了。」

  沈奕愣，報仇？報什麼仇？

  可絮絮叨叨的南甄對這一點又似乎不願意多言，他輕輕摸了摸沈奕的照片，又歪頭湊近了些。

  沈奕被他的話勾的心痒痒，壓根不管他聽不到她的話，自個兒開始絮叨，「說話不說乾淨會被套麻袋的知道吧？你說你什麼毛病，報什麼仇你總得讓我知道吧，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有什麼仇，你倒說說你給我報了什麼仇？」

  沈奕換了個姿勢繼續念叨：「不然你就和我說說，怎麼去年有這麼多人來看我。那些人天天在我邊上轉來轉去，要哭不哭要笑不笑的，惹得老頭每天都說我命薄福薄，死了才有人想起我。」

  「你不會想聽這些的，說了也是污了你的耳。」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南甄突然輕笑了一下，然後閉上眼睛開始睡起了覺。

  睡覺？

  沈奕差點被他這架勢氣得七竅生煙，「你來墓園就是給我表演睡覺的嗎？」

  但南甄厲害，頂著七月天的太陽也能睡覺。雖然睡得不沉，但沈奕還是能從他逐漸平穩緩慢的呼吸辨別出他的確陷入了睡眠。

  沈奕自顧自鬧了一會兒，鬧完了就低頭看著他眼底濃重的黑眼圈，有些嫌棄又有些心疼，這得多累啊才傻乎乎在大中午跑來墓園睡覺。

  七月的太陽已經很毒了，所以沒一會兒，南甄就開始流汗，且越流，臉色越蒼白。

  「醒醒醒醒，太陽太大了，再這麼睡下去你人都要烤乾了。」

  南甄蹙著眉嚶嚀一聲，眼珠轉動了幾下，卻沒有睜開眼，反而像個孩子似的抱怨道：「有點難受。」

  「知道難受就快起來。」

  沈奕話音一落，本來還睡得好好的南甄突然口吐白沫。

  沈奕驚，「你怎麼了？！」

  中暑了？還是酒喝多了？

  沈奕驚呼，「起來，快起來去醫院！」

  「當時水晶燈砸下來你有感覺嗎？」他從胸前的口袋抽出手帕擦去嘴角的污物，斷斷續續的說。說著說著還發現墓碑上也有嘔吐物，於是又哆嗦著捏著手帕去擦墓碑。

  什麼鬼？

  南甄這腦迴路怎麼繞的？水晶燈？

  沈奕氣得夠嗆，「說什麼廢話，去醫院啊！」

  沈奕想去拽他，可她的手只能一次次穿過他的身體，沈奕急得想哭，「你幹嘛呢！來墓園找死嗎？去醫院，去醫院啊！」

  「肯定很疼，比我現在疼，他們怎麼能這麼狠心……」他蹙著眉睜開了眼，含著淚的眼睛定定的看著照片上的沈奕，像個孩子似的嗚嗚的喊她，「沈奕，沈奕，我好難受……」

  沈奕直接哭了出來，「去醫院，去醫院，求你了，去醫院……」

  「沈奕，沈奕。」他一句接一句的喊她，「沈奕，沈奕，沈奕……」

  「我在，我在……你在幹什麼，為什麼不打急救電話？為什麼不去醫院？」眼淚不住下掉，沈奕看著不自覺蜷縮著身體的南甄，整個人茫然無措卻又無比驚慌，「你到底在幹什麼？你到底做了什麼？難道你真的想死嗎？」

  「我能早點遇見你嗎？」他的眼神逐漸失焦，因為疼痛而扭曲的臉上卻突然綻放出了純粹而憧憬的笑容，「沈奕……我能早點遇見你嗎？」

  「遇見個屁！」沈奕渾身顫抖，大吼，「南甄！我就放話在這兒了，你敢死一個試試看！」

  眼淚迷了眼睛，沈奕咬牙切齒，「只要你敢死，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南甄！！！」

  .

  「滴——」

  原本規律起伏的心電監護儀突然發出警報，隨時待命的醫生和護士急匆匆沖入重症病房，「病人心臟驟停，準備急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