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七章走水

  登基這一日，如期來臨。

  天還沒亮，易明之與丁嬌就爬了起來。

  他們要先去皇陵祭祖，告慰祖先。

  丁嬌迷迷瞪瞪跟著大串的隊伍，搖搖晃晃到了皇陵，磕頭磕到眼前發黑，總算到了先皇的牌位前。

  禮官唱著什麼，丁嬌一個字都沒聽清楚，她只是下意識去看易明之的臉。

  後者一臉肅穆，看不出半點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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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嬌不由暗自腹誹。

  她一直懷疑，老皇帝的突然病重，與易明之脫不了干係，可此時看他神色自如，她不禁又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心裡太過陰暗。

  冗長的祭祖活動終於結束了，丁嬌被人簇擁著回了宮。

  易明之則去了紫宸殿。

  在那裡，他要接受滿朝文武百官的跪拜。而她，則需要換上大禮服，去接受封后大典。

  兩人分手之際，易明之給她理了理髮髻，笑著道：「你不用緊張，萬事都有我。」

  丁嬌握住他的手，定定地看著他的眼睛，欲言又止。

  「怎麼了？是不是還是害怕，別擔心，你就是不小心將皇后的鳳印摔碎了，我也會想辦法替你圓回來。」

  丁嬌眼眶有些發酸，她飛快地垂下眼瞼，低低地「嗯」了一聲，想了想，再次抬頭道：「你也是，你也要好好保重。就算我不跟在你身邊，你也要好好的，知道麼。」

  易明之失笑：「不過是分別一會兒的功夫，你這是怎麼了。趕緊去吧，時辰要來不及了。」

  丁嬌答應一聲，轉身往前走，卻依舊忍不住，一走三回頭。

  易明之嘴角漸漸揚起一個微笑。

  嬌娘這些日子，定是對宮中的一切都太過陌生，才會心思不寧。等他閒下來，一定會好好陪陪她。她就是想小石頭，他也替她想辦法。

  「皇上，該走了。」賴太監輕聲提醒。

  易明之不再遲疑，大步往前走去。

  這一天，他盼望了許久，總算來了。

  半個時辰後，易明之穿上明黃的龍袍，站在高高的台階上。看著底下萬人臣服的模樣，他心中生出一股從來未有過的豪邁之情。

  他定是能比他那位昏聵的父王做得更好。

  繁複的禮儀，易明之完成得有些心不在焉。他甚至在暗暗猜測，嬌娘此時在做什麼，是不是還在換禮服，她有沒有因為緊張不停地喝茶。

  易明之想著她那色厲內荏的模樣，忍不住先笑了。

  就在大典即將結束之時，他的目光不由一瞥，瞧見西邊的濃煙滾滾，心下忽然咯噔一下，一股濃烈的不安，從心底湧上心頭。

  底下的文武百官，也瞧見了西邊方向的不對勁，眾人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易明之再也坐不住，他看向一旁的賴太監，後者會意，支使著底下的小太監，飛快地去查看情況。

  打探消息的人，一直沒有回來，易明之的不安達到了頂峰。

  他顧不得底下的文武百官，提起衣擺，大步往西邊的方向走。

  那個地方，正是嬌娘住的淑華殿。

  「皇上，大典還沒有完成，您現在不能過去。」賴太監焦急地提醒他。

  易明之腳下的步子卻是越來越快，到了後頭，他甚至用上了功夫。

  嬌娘，一定不會是嬌娘出事了，嬌娘一定已經出來了，他就是過去看看。

  易明之不斷地告誡自己，他使出自己生平最快的速度，急急朝著淑華殿的方向而去。

  層層的宮殿被他甩在身後，在看清眼前的景象之時，易明之腳下一軟，差點沒站穩身子。

  熊熊的大火，趁著春風肆意蔓延，橙紅色的火苗刺痛了他的眼睛，也燒著了他的心。

  四周都是惶恐著，到處亂跑的宮女太監，有人嘴裡喊著救火，有人邊跑邊喊救命。

  易明之全然看不見這些，他高聲呼喊著嬌娘的名字，得不到回應，他從一個小太監手中搶過木盆，兜頭朝自己頭上淋去，隨後，飛快地就往宮殿裡沖。

  「皇上，不要進去，危險……」

  「皇上，不可進去……」

  有太監高聲呼喊著他，他充耳不聞。朝著熊熊大火就奔了進去。

  滾燙的熱浪，瞬間灼燒著他的全身。他甚至能感覺到頭髮被燒著，一股焦臭味在鼻尖蔓延，胳膊上也是一片滾燙。

  木頭架子被燒斷，砸下來，他靈巧地避過，他目眥欲咧地喊著嬌娘，可是回應他的，只有嘩啦啦的燃燒聲，以及外頭的哭叫聲。

  他不敢停，他知道，嬌娘一定還在宮殿裡。這個時候，他慢上一步，嬌娘就很有可能要葬身火海。

  「嬌娘，嬌娘，你不要怕，我來救你了，嬌娘，你回答我，你在哪裡……」

  易明之聲嘶力竭喊著，滾燙的火勺舔舐著他的頭髮眉毛，那明黃的龍袍也已經被燒得到處都是大洞，他卻半點都顧不上。

  眼看著火勢越來越大，易明之的心也越來越涼。

  他的嗓子都喊啞了，頭髮已經燒了大半，火苗舔舐著他的胳膊，他的臉，他像是不知道痛似的，徑直往裡頭沖。

  不知什麼時候，他的後背被一塊木頭狠狠地砸下，他沒站穩，身子差點撲到在地上。

  「皇上，小心——」

  背後忽然傳來一聲驚呼，易明之還沒有回過神來，就覺察後背一道巨力襲來，他就在地上打了一個滾。

  他抬起頭來，這才發現，自己身後門全塌了。不止木頭，還有石料掉下來。

  「皇上，您沒事吧，」阿時焦急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要不要緊，小的給您去請太醫。」

  「不用管我，趕緊讓人去找嬌娘，嬌娘還沒有出來，快去。」

  阿時看著越燒越大的火勢，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家主子才好。

  這樣大的火，別說是人，就是是鐵片，也會被燒個乾淨。

  「還愣著做什麼，趕緊去。」易明之一把推開他，繼續要往裡頭沖。

  阿時醒過神來，死死地拽住了他的胳膊。

  「皇上，小的這就去叫人，您不要往裡面去了，危險。」

  說話間，外頭又來了幾個人，幾人合力，將易明之拖了出去。

  這一場大火，足足燒了一個時辰，才被撲滅。

  易明之木然地坐在地上，聽著人回稟。

  「皇上，一共發現了三具死屍，臣仔細辨認過，確定是皇后娘娘與他身邊的兩個婢女。」

  「噗——」

  一口鮮血從易明之口中吐了出來。他眼前一黑，徹底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