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一章落定

  她想著想著，手不由又放在腹部摩挲。

  因為做了母親，她更同情那些不容易的人。

  所以這些日子，易明之雖然在她跟前露面，可她卻越發看他不順眼。言語上的刻薄就算了，有時候甚至動手。

  偏偏易明之卻覺得，是夫妻倆的情趣。罵不還口，打不還手，還笑嘻嘻地舔著臉，要繼續與她鬧騰。

  丁嬌氣個仰倒，直接將人趕了出去，幾天不讓進屋。

  「王妃，今天出了太陽，咱們要不要去院子裡走一走？」白果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丁嬌抬頭往窗外看去，這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太陽已經出來了。

  她點點頭，認真地檢查衣著，確保自己裹得嚴嚴實實了，這才小心翼翼地往外走。

  

  白芍就與妹妹交換了個眼色。

  這幾天，按理應該是王妃的小日子，可一直不見換洗，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了好消息。不過王妃不提，她們也不敢多問。

  這些日子，王妃的脾氣特別大，就是王爺，也就要在她跟前吃排頭，她們姐妹倆，更是不敢主動往前湊。

  丁嬌哪裡知道兩個小丫頭的心思，她慢慢地走到院子裡，看著枯得只留下光禿禿樹幹的花木，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冷烈的寒風吸進肺部，她整個人頓時清醒不少。

  「我們到那邊走一走吧。」

  她朝著院子裡的葡萄架子走去。

  葡萄藤自然是早就枯萎了，葡萄架子下，每日還有人打理，此時她要過去，自有人將繡墊之類的東西鋪好。

  茶點心送上來，不過眨眼的功夫，此處就成了大戶人家的香閨。

  丁嬌閒閒地喝著茶，看著外頭小丫頭嘻嘻鬧鬧，心情漸漸好轉。

  「你今天竟然捨得出門了，我倒是運氣好。」身後傳來男子溫潤的笑聲。

  丁嬌沒好氣地回頭，就見易明之正笑眯眯地負手看著自己。

  「這是我家，我怎麼就來不得了？」

  易明之依舊笑意滿臉：「你來得，你當然來得，咱們府上就沒有你去不得的地方。今天感覺怎麼樣？有沒有舒坦一些？要不再打我兩下，罵我幾句也行，只要你高興。」

  又是一如既往的厚臉皮。

  丁嬌的白眼都快要翻出天際了。

  某人無師自通無賴技能，她對他是半點法子也沒有。

  不過，她惹不起，躲得起。

  這麼想著，丁嬌起身抬腳就往屋裡走。

  易明之見狀，也大步跟上去。他一手攬在她腰後，嘴上還在叨叨個不停。

  「等天氣好一些了，我帶你去白雲寺賞花，白雲寺後山有一片桃花，每到春季，那花開得就很燦爛，寺里還有一道齋菜，特別香，到時候我帶你去嘗一嘗……」

  耳邊的聲音嗡嗡嗡響個不停，丁嬌坐在屋裡，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你的心情很好？」

  易明之眼底飛快地閃過一絲笑意，重重點頭道：「你終於肯理我了，我的心情當然好。」

  丁嬌一噎，壓根不想再與他多說半句話。

  易明之已經自顧自說話：「沐王與餘黨全部伏誅，如今京城裡的人，也不敢再後頭使手段，我倒是輕鬆了。等忙完這一段日子，我就天天陪著你，如何？」

  丁嬌不置可否。

  說實話，現在，她根本不需要這個男人留在自己身邊唧唧歪歪，她每天默默地對腹中的孩子說話，與洛貝討論該如何養孩子，不知道多舒坦。

  這邊，丁嬌心不在焉，那邊的易明之卻是說得興致勃勃。

  他甚至開始計劃，等天氣暖和了，帶丁嬌到京城的哪些地方去玩，就連出行要準備些什麼東西，都已經想好了。

  就在夫妻兩個雞同鴨講之時，阿時急匆匆地跑了進來。

  「爺，皇上病重。」

  易明之的話音戛然而止，他騰地一聲，站起來，提腳就要往外走，走了兩步，又像想起什麼似的，回頭對丁嬌道：「我馬上進宮，你也準備準備。」

  「我不舒服，能不能不去？」丁嬌直接開口。

  她懷著身子，可不想在冰冷的地上跪來跪去。

  易明之只猶豫了片刻，就點點頭：「那好，你好好待在家裡養著，有什麼事情，就吩咐底下的人去做。我先進宮，這些日子，定會很忙，你自己要照顧好自己。」

  「快去吧，」丁嬌給他理了理衣襟，「不用管我，我身邊丫頭婆子一大堆，難道還會餓著了不成。」

  易明之又叮囑了兩句，不敢再耽擱，大步就出了內院。

  丁嬌看著人漸漸走遠了，這才長長吐了一口氣，回了屋。

  明明用了她的藥，還會病重，這裡頭有沒有易明之的手筆，她不想多想。

  可眼前的局勢卻也告訴她，她以後的日子絕不會平靜，她得早為自己打算。

  丁嬌低頭看著平坦的腹部，喃喃地道：「孩子，你爹若是當了皇帝，咱們真的要留在後宮陪他？」

  皇宮。

  太醫院的御醫整整齊齊站在寢殿，各自的內衫都濕透了。

  景明帝時日無多，即將大行，他們這些人，怕是要落不到好處了。

  所有人都眼巴巴看著跪倒在龍床前的燕王。

  眼前這個男人，即將是新君，他們的生死，都握在他手裡。

  他若是為了表現自己孝順，將火氣撒到他們頭上，他們也是沒有辦法的。

  被眾人關注的易明之確是不知道這麼多，他直挺挺地跪在龍床前，看著床上氣若遊絲即將升天的景明帝，眼中沒有太多的哀傷。

  景明帝雙眼渙散，嘴裡喃喃說著讓人聽不清的話，枯瘦的手在床邊摸索，似乎是想要尋找什麼。

  易明之看了片刻，慢慢伸出手去，握住了那隻手掌。

  景明帝握到了他的手，嘴唇開始哆嗦，也不知從哪來的力氣，竟然借著手掌的力道，慢慢撐起了身子。

  「都……出去，朕有話與……老三說……」

  他的聲音像是從風箱中發出來，在沉悶的寢殿裡，卻如同悶悶的鼓聲，敲在眾人的心間。

  屋裡所有的太醫，內閣幾位重臣，都飛快退了出去。

  易明之將景明帝扶起，調整好靠枕的高度，靜靜地看著他的眼睛。

  「父皇有什麼話要交代的，兒臣聽著。」

  景明帝看著易明之的臉龐，許久沒有說話，他的眼神幽深，似乎是透過他，看向了另外一個人。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說話了。

  「瑾哥……你……很好……比朕想的要好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