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大比二

  丁嬌將土豆絲放在篩子裡瀝水，洗了一紅一青兩個辣椒「噠噠噠」便切成了絲。

  吩咐婦人燒大火，下油，油熱，迅速下土豆絲翻炒，下辣椒絲，鹽粒，醋調味，很快，一盤白中鑲嵌著紅綠絲的土豆絲便出鍋了。

  香剛好抖落最後一點香灰，鑼鼓聲響起，比賽結束。

  丁嬌擦了擦一臉的汗，這才跟著一眾參賽者下台了。

  太陽已經升至頭頂，雖有棚子遮擋，還是太熱了。

  裁判席。

  七個中年男人圍著一位知天命的男子恭敬地說話。

  「馮老可還好，要不要再讓人添些冰塊，這天啊，實在是太熱了。」

  「是啊是啊，太熱了，前年的這個時候，天氣就好太多，倒是累得馮老遭罪，我先前就說，把比賽的地點定在我家別院裡頭，那裡避暑是真好。」

  馮韶春笑道：「這兒也挺好，我們學藝的時候，誰不是夏練三伏，冬練三九。」

  

  有人開始感嘆馮老當年為學藝而吃的各種苦頭，一時間都唏噓不已。

  馮韶春含笑聽著，不再多言。

  確實熱得慌。天氣熱是一個，七個臭烘烘的男人圍著，那熱度又升了一個級別。偏偏他還不好冷臉喝退眾人。

  宮裡數年的歲月洗滌，待人和氣圓潤早已刻進了骨子裡。他任由眾人說奉承話，腦子想的卻是今日的賽事。

  第一輪已經過了大半，勉強能入他眼的不過二三，也不知裡頭有沒有好苗子能繼承他的衣缽。

  想到京城那不成器的徒弟，大熱天裡，他又涼快了些。就在這時，雜亂的腳步聲傳來，圍著他打轉的人終於各自散開了。

  「來了，這輪不知道還能剩下幾個。」

  「看看吧，說不得有出彩的。」

  長長的案桌上次第擺好了土豆絲。

  馮韶春起身從桌子一端開始走，只看兩眼，便搖頭繼續往前走。跟在他身後的人也開始點評。

  「這個火太急了，都糊了。」

  「不脆，發黑，炒前沒過水。」

  「這個倒是有賣相，居然還是生的。」

  「這是土豆塊，刀工太差。」

  一盤盤土豆絲無人下筷便原封不動被端走，角落裡的碟子越摞越高。

  第一遍過眼後，案桌上只剩下三盤菜。

  馮韶春指著最後一盤，忽然笑了。

  「這盤應是今日最出彩的，你們都來嘗嘗。」

  其餘眾人各自拿了筷子。

  「脆而不生，酸爽可口，確實不錯，馮老果然眼光毒辣。」

  「每根都一樣粗細長短，刀工先勝一籌。」

  「配色也不錯，紅白相間，看著喜人。」

  一小盤子土豆絲很快便見了底。

  也有人提起剩下的兩盤土豆絲。

  「刀工配色也都不錯，味道嘛，總感覺沒馮老點評的這盤脆，不過，在今日的參賽者中，也算拔尖了。」

  馮韶春慢慢咽下嘴裡的土豆絲，失笑搖頭：「不用比了，就這個，多少號？」

  很快便有人報了號碼上來。

  有人忍不住道：「馮老這般肯定如何見得？土豆絲並不是難度大的菜，在場的哪怕是個村婦都經常做。」

  馮韶春擦了擦嘴，笑著解釋道：「清炒土豆絲最考究廚子的手藝。首先，這刀工便不說了，大家都知道。關鍵是要炒出觀感白，脆而不生，熟而不爛，這個便講究了。」

  「有經驗的廚子都知道土豆粉多，若是不過水，絲髮黑不說，入鍋便要糊，若是旁日裡，早早切好，泡上一個時辰也使得，可咱們今兒只給了兩炷香的功夫，這便是最大的難處，再有便是火候的把控，非得勤學苦練上不少年頭。」

  眾人連連點頭稱是。

  「馮老說的極是，今日咱們卡的便是這個時間，菜品不難，卻也考究刀工與火候，第一輪也算是不錯了。」

  「就是，刷下去些功夫不到家的，省不少功夫，天實在太熱了。」

  「……」

  馮韶春笑意更深了，道：「我卻覺得這道菜更難得的是那份心思，這廚子必定是對自己的手藝極有信心，掐著點兒沖水，掐著點兒下鍋，你們可曾發覺，端上來的菜，就他的冷熱最合適。」

  眾人一愣，各自反應過來。

  可不是，幾道菜有對比才發現，那道菜確實剛剛好入口，不燙也不涼。

  有人笑道：「原來還有這樣的講究，還是馮老見多識廣，要給我們評判，可不是拋媚眼給瞎子看了。」

  眾人哈哈大笑。

  馮韶春卻神采奕奕起來，他忽然對這場比賽有了期盼。

  台後的參賽著自然不知他們精心烹飪的菜不過得了裁判一句話便被撤走。

  他們滿頭大汗地等著，眼看到了午飯時間，最後一組也輪完了。

  待鑼鼓聲再次響起，山羊鬍男人開始宣布入圍第二輪的名單。

  一百八十六人只有三十人入圍，台下一片譁然。

  不到六分之一的通過率！

  這是廚藝大比以來，最殘酷的一次。有人哭暈在台後，有人呼喚跳躍，丁嬌捂著肚子嘆氣。

  第一天的比賽總算結束了，她快要餓死了。

  出了棚子，小石頭迎面跑來，一頭扎進她懷裡。

  「娘，我聽到了，你贏了。」

  丁嬌揉著他的頭，哭笑不得：「這才第一天呢，還早。」

  「今天表現還不錯，沒給我丟臉，」魯大娘道，「知道看時間下鍋，你已經贏了大多數人。」

  「真的啊？」丁嬌星星眼，「那我能得第一不？」

  魯大娘斜她：「還有幾場，你比過不就知道了。」

  「嬌娘確實不錯，她遲遲不下鍋，我也捏了一把汗，好在魯大娘知道你的心思。」秦三娘也笑道。

  丁嬌傲嬌地點頭：「嚴師出高徒，還是師父教的好。」

  眾人都笑，易明之給她擋住大片的太陽，低聲道：「不錯。」

  丁嬌更得意了。

  一行人去了客棧吃午飯。

  客棧的大堂里已經坐了不少客人。眾人臉上俱是被曬得紅通通一片，顯然大多是從比賽現場回來的。

  「沒想到就是做土豆絲，今年的題目也太簡單了吧，要不是我買了醉韻樓的譚師傅贏，我看都不想看了。」有人吐著舌頭抱怨。

  「嗤，你懂什麼，土豆絲最難做，」有內行道，「看著簡單，其實最難，要不為何第一輪就淘汰了那麼多人，你是沒瞧見，名單出來那會，好多人跳腳大罵押錯了寶。」

  話題很快就歪到賭錢上，不少人開始抱怨押寶太早。

  丁嬌聽得神情恍惚，湯濺到衣服也沒發覺。

  用過飯，她推說進屋休息，偷偷溜出門。

  客棧外的大樹下，易明之背手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