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再見三丫娘

  鋪子的生意紅紅火火，魯大娘整日眉開眼笑。

  這天又是廟會，一大早，心情極好的魯大娘大手一揮，批准幾人去閒逛：「難得空閒，早去早回。」

  丁嬌牽著小石頭，小石頭牽著易明之，三人溜溜達達往葫蘆廟走。

  「我在中間，左邊是娘，右邊是爹，真好。」

  小石頭含著果脯，忽然天真無邪地說了句。

  丁嬌給兒子一個「你很行」的神情便去欣賞易明之的神色。

  許是被調戲的次數多了，易明之不容易臉紅了，可眼中的窘迫卻是掩飾不住的。

  丁嬌砸吧嘴有點失望，眼珠子一轉，壞心道：「小石頭，以後我們都這麼牽著你怎麼樣？」

  小石頭想也沒想便脆生生道：「好，叔叔好看，以後我們一起走。」

  

  易明之破功，丁嬌扶額。

  這是好看的事嘛，這分明是相親相親一家人好不好！

  她決定回去後便要給小石頭好好上兩堂思想政治課。

  就在她胡亂想著之時，忽然聽到有小孩子的哭聲。

  她循聲望去，只見七八個孩子正圍著一個小孩，有人吐口水，有人伸腳。

  丁嬌還未動作，中間的小石頭撒開兩個大人的手跑了。

  「娘，有人欺負人，我去幫他。」

  丁嬌沒辦法，只好也跟了上去。

  卻見小石頭拉開幾個孩子，高聲叫著「不要打人」。

  被人推開，幾個孩子也不樂意了，言語衝突幾句便要上升為肢體接觸。

  易明之見狀，瞥了一眼丁嬌，見後者似乎還在神遊，只好上前去阻攔。

  有大人來了，小蘿蔔頭們一鬨而散。

  小石頭將地上的孩子扶起，忽然叫了起來。

  「娘，你快來看，是三丫。」

  丁嬌蹙眉，果然是三丫。

  小丫頭拖著長長的鼻涕，兩隻眼睛腫得像核桃。

  「你娘呢，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裡？」丁嬌一邊問著，一邊朝三丫的脖子看去。

  雖沒有上次看到的腫得大，可也還是不小。小丫頭眼珠子甚至有些往外凸出。

  三丫見有人看自己的脖子，更害怕了。躲在小石頭身後不敢出來。

  正在這時，一個婦人匆匆跑了過來。

  「三丫——」

  「娘——」

  三丫抱著她娘，委屈地告狀。

  聽她說了原委，三丫娘忙謝過丁嬌。

  丁嬌就問起她的近況來，哪知恰好捅了人家的心窩。

  原來，三丫娘是續弦，男人前頭死了的婆娘給她留了兩個兒子。後娘不好當，繼子三天兩頭挑撥婆媳關係，偏偏男人又是個愚孝的，雖心疼媳婦卻也不敢吱聲，只由著老娘作踐。

  三丫娘是個軟和的性子，萬事以忍讓為先，哪知婆婆不知打哪聽來的消息說賠錢貨孫女得的病會傳染給兩個孫子，死活要媳婦把孫女賣掉。三丫娘哪裡還能忍，一氣之下帶著三丫回了娘家。

  娘家人起先還跟著罵三丫娘婆婆不是個東西，可日子久了，嫂嫂就指桑罵槐，三丫娘沒有法子，只好每日上山揀野菜賣補貼家用。

  丁嬌聽得眼睛瞪得如銅鑼大。

  她原以為自己遇見劉芝香一家已經夠倒霉了，沒想到還有那樣又蠢又壞的人存在，真是活久見！

  丁嬌暗自感嘆，看著三丫娘那雙裂開的手，難得生出了惻隱之心。

  「要不，你去我鋪子裡做事吧，我每個月給你算工錢。」

  三丫娘眼睛一亮，拱著手就要道謝，不知想到什麼，面上又是一片灰敗。

  「我，我還是不去了，謝謝您。」

  丁嬌看不得人黏黏糊糊猶猶豫豫，道：「你捨不得力氣幹活？你看看三丫，就她這樣子，這病拖不了多久。」

  三丫娘眼圈一紅，悶聲道：「我，我知道，我不怕吃苦，我就是怕拖累了您。大家都說我們命硬，會克著別人。您對我們這麼好，我不能拖累了您。」

  丁嬌心下一暖。

  人雖有些傻，可心地卻是善良。

  「沒事，我的命更硬，還不知誰克誰呢。」她故意道，「要是你怕我克著你，就別來了，大不了我自己累一些。」

  有人「噗嗤」笑出了聲。

  幾人回頭，卻見徐啟初與盧正志正笑眯眯看著他們。

  「丁嫂子，我才知道你是個趣人。」盧正志笑道，「難怪徐兄也誇你。」

  丁嬌笑著頷首，目光不由看向一旁的徐啟初。

  他一身煙青色縐紗，腰間掛著個碧藍的玉佩，襯得人玉樹臨風。

  「姑娘好心腸，徐某欽佩。」徐啟初對上她的眼，跟著也贊了一句。

  萬年厚臉皮丁姑娘沒由來地有些不好意思。她撫了撫鬢間的碎發，正要說幾句謙虛之詞，就聽易明之忽然道：「該回去了，再晚魯大娘要生氣。」

  幾人笑著分手作別。

  三丫娘跟在丁嬌身後惴惴不安。

  「嬌娘，我，我手藝不大好，那個魯大師不會嫌棄我吧。」

  丁嬌耐著性子哄她，卻敏銳地發覺身旁的某人心緒不佳。可礙於三丫娘在場，她又不好多問。

  回了鋪子，魯大娘詫異：「這個時候就回來了？怎麼不多玩會？買了什麼東西？」

  丁嬌隨口應了幾句，將三丫娘的事說了，讓魯大娘安排。

  魯大娘立刻打住了話，拉著三丫娘問東問西，最後拍著她的肩膀道：「你安心在這裡做著，要是幹得好，我讓嬌娘給你漲工錢。」

  喜得三丫娘不知如何是好。

  丁嬌卻沒有留意那麼多，她看著一聲不吭的易明之莫名。

  「你到底怎麼了？」丁嬌跟在他屁股後面。

  易明之抿著嘴並不說話。

  丁嬌氣結。開鋪子這段日子，這傢伙時不時陰陽怪氣，她受夠了。

  「你不說是吧，那好，你就憋著吧，最好憋死你。」

  放了氣話，丁嬌洗手去了後堂。

  快要到吃飯的光景，她還有一堆事呢。

  易明之看著打落下來的帘子，重重搓了一把臉。

  「你完蛋了，娘生氣了。」

  小石頭不知何時走到了他身旁，一臉幸災樂禍。

  易明之左右看了看，彎身拉住小石頭，低聲問道：「你平時惹你娘生氣，是怎麼讓她消氣的？」

  小石頭咬著手指頭，努力回憶起來。

  忽然，他嘿嘿笑了，勾住易明之的脖子，如此這般說了起來。

  易明之神色晦暗地看著他，眼中閃過絲掙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