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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4章 一聲大嫂,一生無緣

2024-04-30 00:10:15 作者: 棉花花

  話說,那日清晨,小五在西宮門等了許久,不見知安來。後,舵主再三催促,說渡口的漁船要開了,再不走,誤了時辰,今日便走不成了,官家若不走,留在此處多一霎,大家便都多一分危險,也辜負了幫主籌謀的一片苦心。小五無奈,只得攜竹晚先走。

  竹晚自手刃其父後,受了大驚,一路魂不守舍,上船後不久,開始高熱不退。

  小五不斷地絞濕帕子,給她敷在額頭上。

  漁船在大海上晃晃蕩盪,很是不平穩。

  竹晚燒糊塗了,一直喊著「娘」。

  

  那模樣,甚是讓人心疼。

  小五回憶著與她相識以來的種種。在月下馴鹿的少女,她念的蘭花詞,她為他做的蘭花糕,自請凌遲,御湖救駕……

  細細想來,她對他一直都是傾心相付的。

  只不過,從前,他把她的那些好,當成了處心積慮,當成了別有所圖。

  國亡之時,這個他從不在意的女子,堅定地陪在他身邊。

  在勤政殿,她流著淚,問他,官家要怎樣才信我?

  生死之際,她用盡了自己最大的勇氣。

  此刻,小五忽然懂了,懂了她的勇敢與怯懦,倔強與柔弱。

  他看向她,輕聲道:「竹晚,我信你,我從此信你。你醒來吧。」

  漁船行到傍晚,夕陽照著滄海,像水面燃起了火。桃紅色的雲彩,支離破碎的美。

  小五想起南星,仍是會心痛,但已沒有那麼執拗了。

  他與南星的初遇,雖隔著數月,卻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在驛站的茶肆,他從飛賊手裡搶下她的錢袋子,卻被她當作飛賊,揮拳打過來。他說,你認錯人了,大嫂。

  朝朝江口望,錯認幾人船。

  他用了少年人全部的幻想去喜愛她。他以為她一定是他的妻子。原來,一切只是他的自以為。

  在雲浮山的時候,師父跟他講過人生八苦。

  他那時總是不明白。

  如今,他下山一場,上過戰場,坐過金鑾殿,經歷過愛而不得,才悟透了師父的話。

  船在海上飄了幾日,終於抵達。

  崖山有接應他們的人。

  小五抱著竹晚,上了岸。

  剛安頓下來,當地分堂的舵主紅著眼來見他。

  小五問出了何事。

  那舵主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哽咽道:「屬下接到臨安城的飛鴿傳書,幫主,幫主他……」

  「爹爹如何了?」小五忙問。他的心兀地提上來。

  「幫主被韃子所擒,從城樓上跳下……沒了……」

  小五怔住了,那顆提起來的心,終是沒有落下去,在一大片悲傷里浮著。

  怎麼會呢?

  他不敢相信。

  爹爹明明答應來與他匯合的。爹爹從不失信。

  小五此生沒見過比爹爹更瀟灑的漢子了。

  爹爹帶著飛雪門的兄弟們劫富濟貧。

  成堆成堆的銀子,從貧苦人的瓦舍上扔下去。

  爹爹說,錢財本是糞土一樣的東西,用在值得的地方,才好。

  爹爹膽大,九尺浪頭,不眨眼。

  爹爹卻也是性情中人,看見朱門酒肉、路有白骨,會忍不住流淚。爹爹說,明明自己也是命運坎坷之人,卻見不得這人間疾苦。

  爹爹不願回臨安做王爺,只願在江湖之中,大碗喝酒,大口大口吃肉,飛檐走壁,打打殺殺。

  嶺南常年無冬,日子,那麼悠然。爹爹從不要求他習武學文,一切都隨他的心意,希望他像山林中的樹那樣自由自在地生長。

  「我兒,快樂就好。」爹爹說。

  爹爹出身皇家,童年過得很壓抑。所以,不願他也那樣。

  小五怔了好久,才哭出聲來。

  他最後一絲稚氣,隨著爹爹的去世,煙消雲散了。

  他命舵主,在崖山給爹爹修一座衣冠冢。

  他暗暗集結力量。

  逃離臨安,不是為了苟且偷生。

  而是留著性命,尋找機會,與西狼再戰。

  小五到崖山的第三日,建安節度使帶著一支隊伍投奔而來。

  那建安節度使,姓陸,名天瑞,生得相貌堂堂,身材魁偉,一雙黑眸蘊藏著銳利。

  西狼已改朝換代,漢臣多半都歸順了,這陸天瑞是個特例。

  他見了小五,端持著手板,跪地叩拜,禮節絲毫不差,仿佛崖山這破陋的小屋跟臨安的金鑾殿沒什麼不同。

  陸天瑞激昂道:「官家萬勿灰心,古人有憑藉一旅而中興的,何況,咱們現在,有上萬的兵馬,還有南境方寸國土。臣死不旋踵,效忠漢家,與蠻夷血戰到底。」

  小五嘆道:「為人臣子,似陸卿忠心者,千古少有。」

  飛雪門在各地的勢力,加陸天瑞帶來的人,再加陸陸續續召來的散兵游勇,小五的隊伍慢慢壯大了……

  他依諾,派人去臨安將賈夫人救了出來。

  賈夫人萬萬想不到此生還有母女團聚的時刻,見到竹晚,撲到榻前,又痛又喜:「晚兒——」

  竹晚聽見母親的聲音,睜開眼,竭力笑著,喚了聲:「娘。」

  賈夫人抱住她,失聲痛哭。

  山河破碎風飄絮,所有的重逢,都彌足珍貴。

  在小五的精心籌備下,崖山最後的決戰,一觸即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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